史湘雲回了保齡侯府,先去後宅見過了保齡侯夫人:“二嬸娘,我回來了。”
保齡侯夫人讓她過來挨着自己坐:“今日玩的怎麽樣?可有受了欺負?”
史湘雲叽裏呱啦的說起了她在林府的見聞:“都是熟識的姐妹,好久不見的,一見面就親着呢。有着薛家的一對姐妹,那個妹妹好生嬌俏,我們都說比她姐姐要苗條,氣的寶姐姐啊,哈哈哈,吃不下飯。還有位政老爺新納的小妾,跟着探春去的,也是個讀書的好女子。我都不知道香菱本名原來姓甄,叫甄英蓮。這下可是見全了,就連迎春姐姐和惜春妹妹還有珠大嫂子都在呢。熱鬧的緊。”
保齡侯夫人笑着聽這個侄女兒說了能有一刻鍾,翠縷遞給她一杯茶,史湘雲才閉了嘴。
“林家小姐呢,有什麽話是和你說的?”
放下茶杯的史湘雲一皺眉:“她倒是說了一件事。嬸娘,咱家有鋪子嗎?”
夫人眨眨眼,果然問過來了,侯爺就等着李修找上門呢。
“你且先說何事?”
史湘雲很是疑惑的告訴了二嬸娘:“林姐姐問我,家裏有鋪子嗎,可以給她賣賣書。我也不知道有還是沒有,就說回來問問再說的。好端端的,爲什麽找我賣書?”
夫人略一思量,明白了典故:“雲兒你想想,書中有什麽?”
史湘雲猛地醒悟過來:“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嬸娘,她家有糧食!”
現如今這句話,就等于他家有礦,他家養豬,他家有蒜,他家有寫着拆字的幾套房。
保齡侯夫人摟住湘雲,慢慢的和她說起來自家的故事。
史家三兄弟,保齡侯史鼐排行老二,兄終弟及襲了侯爵,這已經是了第四代。
四代侯爵,壓根就沒降過爵,還多封了一個忠靖候出來。一門雙侯,當列昔日四大家之首。
當年的賈家能排第一是因爲一門雙公,賈史王薛這麽排名下來。現在看,史家不僅後來居上,還能一直維持着一門雙侯的格局不變,這才是真正懂得藏拙的人家。
夫人給湘雲數着輩數:“咱家第一代史公,官至尚書令,我們家啊,原本不是将門的。”
史湘雲的長睫毛不停的忽閃:“我祖爺是宰相?嬸娘,您怎麽現在才告訴我呀。我一直以爲我爺爺是武将,咱家就一直是武将,原來祖爺是宰相啊。哈哈哈,等我下次再去了,好好和林姐姐說說,我們家也是四代列侯。”
告訴你,你倒是聽啊,打小跟個小子一樣的上蹿下跳,一錯眼不見你,你就惹禍,什麽時候肯坐下來聽我說說話。
按住了想跳起來的史湘雲:“等會的,沒說完呢。祖爺随着穆皇起事定鼎了江山,由尚書令封的保齡候,賈府老夫人的父親是第二代,你爺爺是第三代改了将門,到了二叔家可不就是兩代文臣兩代武将了嗎。你可知道了,再出去會客,拿出四代侯門之女的氣勢來,咱家不弱。”
史湘雲一拍自己胸脯:“放心吧嬸娘,沒人敢小看我的。”
夫人白她一眼,胸口能随便拍嗎,晃悠悠的好看嗎。
“你二叔不是去了天津嗎,就是押運糧食去了。這才知道林家還有林家女婿有多少糧食,就寫信給我,要是林家找來商議賣糧食的事,就答應下來,咱們家出面去賣。”
又把史湘雲給鬧糊塗了:“他家糧食他家怎麽不賣?”
二嬸娘一點她鼻子:“說到底你還是個憨的,林家産業都在林小姐手裏,哎喲,嬸娘都羨慕。林小姐是皇後封的才女,賣書賣藥都行,就是不能賣糧。也是賈家得罪她狠了,所以她才請你過府一會,甯肯和咱家合作,也不給賈家去賣。懂了嗎?”
史湘雲不傻,就是性子有些憨。京中的故事嬸娘都和她說的,也知道賈林王三家的恩怨。
“嬸娘,咱家這麽窮,哪來的本錢去賣糧啊。”
夫人就笑:“誰說咱家窮的。”
“襲人啊,她總勸着我省着些過日子,說咱家不像賈家一樣。”
夫人嘴角一翹,得虧不像賈家一樣,否則自己老公也去做什麽一等将軍嗎。笑話,四代的爵産保存的好好的,你個丫鬟從哪看出來我們家沒錢的?
說沒錢是說給那位老姑奶奶聽的,照她那個花手,兩座侯爵府填進去都不夠。
“雲兒,莫聽外面嚼舌頭。二嬸我當家,就是要省着過,不愁吃穿就得了,要那些排場做什麽。你那份嫁妝給你留的好好着呢,不給你亂用也是怕你小姑娘家被人騙了去。”
史湘雲臉一紅,心裏直打鼓,原來我家有錢啊,那你們裝窮裝給誰看。
夫人想了一下叫過翠縷來:“你和醫院的人誰熟悉?”
“茜雪和紫鵑,都是自小就認識的。”
夫人暗自想想,林姑娘遞過來了話,也是有避嫌的意思。我也不能直接的上門去,那就醫院聊聊。
“你去給我挂個号,約個時間我去醫院。”
翠縷答應着走了,史湘雲拉着夫人的袖子:“我也要去,還沒去醫院看過呢。對了二嬸娘,林姐姐請我去抄書呢,京城國子監不時的送來卷子,她那裏缺人的很。您說我去不去?”
抄書?
夫人點頭:“嗯,那就去!咱們雲兒也去掙個才女的名号回來好嫁人。”
抱着撒嬌的史湘雲,保齡侯夫人暗自心裏有了評斷,抄書一半是假,是讓湘雲有自己的進項是真。這孩子想的還真多,我們家領着湘雲父母的爵位,又怎麽會不照顧好了她。
次日,黛玉知道了保齡夫人要來看病,備上車先一步去了碼頭,接上李修後一起回到醫院。
李修讓黛玉先進去,他搬個椅子坐在夏守忠身邊陪着他聊天。
“你小子肯定有事。”
“沒,我就是謝謝您手下留情。”
夏守忠不以爲然:“太上是被你惡心到了,也是恨水溶不争氣,才把火撒到你身上。他老人家一貫的愛才,你嶽父當年要是有你這麽不要臉,早就位列中書了。”
“我就當您誇我呢。問您的宮裏的事。”
“不說。”
“玄真觀後山我要改成軍火庫,這事宮裏怎麽說?”
“裘世安沒跟你說?”
“我還沒見到他呢。”
夏守忠琢磨了一下:“讓兵部去操辦,你就參贊一下得了。賈敬這個人,城府很深,你跟他接觸久了,怕是沒好處。咦?史家誰來了?”
“管他誰來呢,您繼續說,我就是想要他的火藥。這事不犯忌諱吧。”
一陣香風飄過,前呼後擁的十幾個人戴着帽子跟着嘩楞楞拉着箱子的芳官進了醫院。
夏守忠還真分了神,火藥和賈敬都是敏感的事,不得不慎重一些:“火藥是禁品,你要是去了工部,還能沾點邊,求着聖上給你個口谕,也不是不能用。你和咱家說說,賣火器能掙多少錢?”
李修掏出一本書,《百年歐羅巴》送給他看:“您看看這裏面記載的事,他們已經進入了火藥時代,咱們不早作準備,将來要吃虧。趁着他們現在打仗,趕緊的發展自己,便宜賣也要賣,占住市場再說。我去撒泡尿,您慢慢看着。”
出溜一下溜了進去,夏守忠點上一鬥煙,捧着書喝着茶,坐着搖椅看起書來。
内室一間套間裏,史二夫人和黛玉見了面,少不得誇了黛玉幾句,湘雲不服氣:“我比她可壯實。”
史湘雲準備替林黛玉倒拔垂楊柳。
談笑了幾句,夫人看着黛玉不說話了,黛玉抿嘴就笑:“黛玉是晚輩,夫人有話隻管講來,拿我當雲兒一樣就好。”
“姑娘既然這麽說,我也就直言幾句。是就這一批的貨,還是将來也有。”
“夫人且放心,隻要地上還長莊稼,就不愁沒貨。”
“能說出處嗎?這麽大的買賣,可是我們家第一次的試水,不問清了總是不放心。”
“南洋。以暹羅米爲主。”
史二夫人點點頭:“姑娘尋了一個好姑爺,不愧是去過諸國的人。這價格怎麽說?”
“我家保底,您隻管着随市出就好。賣不掉隻要不壞,我家收回來。”
史湘雲驚異的看着林黛玉,你是孫猴子變來的嗎,在我印象裏你總是哭哭唧唧的,怎麽一下子這麽大氣了。
戀愛改變人生。
史湘雲單身女一枚,哪知道這裏面的事。
黛玉磊磊落落和史二夫人談着如何布局,拿出來一張李修帶過來的地圖,指給夫人去看,四九城被李修按照車程分成了四十塊區域。
意味着史家一次要投入四十家店鋪,保齡侯夫人連眼皮都不眨的答應了,把地圖收好了說道:“容我們幾天,等我再來複診的吧。”
黛玉送她們出門,把史湘雲給留了下來:“夫人可讓雲兒去我府上做客的嗎?我那裏可是缺人幹活呢。”
“留着吧,在家她也是淘氣。讓她做點針線活,能給我哭了鼻子。”
史湘雲等二嬸走了,關上門惡狠狠的問着黛玉:“說,這要我們家花多少錢?”
“談什麽錢,我都是論字計數的。你寫多少我給你多少,寫的好了有賞,拖着不寫罰。”
史湘雲抱着黛玉就撓癢癢:“不說是吧,等你求我。”
黛玉圍着桌子就跑:“說了你也不懂,就是一個賈家蓋園子的錢,你知道有多少。”
史湘雲撲通坐在了地上,她真知道,賈寶玉和她顯擺過,兩百萬兩一個園子,還不算裏面的擺設。
黛玉拉她起來,湘雲一拍桌子:“我是有錢人!中午給我擺一桌。沒十兩的飯菜我不吃!”
保齡侯夫人出了醫院,瞥見一個大個子和夏守忠激烈的吵成一團,站住了腳,仔細打量了一下大個子,原來他就是李修。被老爺譽爲百年才能出一個的奇人。
夏守忠她自然是認識的,略福福身,上車走人。
李修心中有了譜,這就是談成了。哈哈,老夏,你說的都對,我認輸。
他倆吵什麽呢,太監這個職業,還沒有必要存在。
太監本是一個官名,就跟國子監、欽天監一樣,是個正經單位。
起源先秦,周王朝時就有了他們的職業記載,那時他們和官員一樣管理着國家,秦趙高還是小皇帝的亞父,地位之高可見一斑。唐高宗時把殿中省改了中禦府,以宦官充任太監、少監職位。
神策軍就是中禦府執掌的軍隊,跟另一支養哈士奇的天策軍是死對頭。
到了前明,分成了十二監,全面掌管着皇宮一切的事物。翹楚鄭和更是率艦隊下西洋被稱三寶太監。
夏守忠喋喋不休的給李修灌輸太監也是爲國效力的好人這一道理。
李修隻是覺得,有悖人倫。雖然“宮者使守内,以其人道絕也。”這句話是《周禮》說的。可李修還是覺得你不能因爲害怕頭頂呼倫貝爾大草原,就割已永治。
“您别急。”李修勸着夏守忠:“那一刀的風情我可以理解。如果我有别的辦法不下那一刀,也能達到同樣的目的,您說會怎麽樣?”
“不怎麽樣。咱家都挨了一刀,憑什麽後來者就不挨一刀呢。”
你好有道理,我無可反駁。
“您算是沒救了。”
“哈哈,你不求咱家救你就是好的。小子,等放榜的時候,我帶你去宮寺那看看去,落榜的讀書人都有要去挨一刀的。”
什麽道理這是,十年寒窗苦,不如一刀賭嗎?
“對啊。”夏守忠噴他一臉煙霧:“别想着什麽活不下去了才賣身進宮。很多是想好好的活下去才進的宮。”
“那您是怎麽來的?”
“受傷。被一箭射穿了戰裙,等我醒來的時候,太上就對我說,守忠啊,這輩子就跟着我吧。”
李修想不明白,夏守忠比劃了一下騎馬的姿勢:“我在馬上沖陣呢,對面放箭,巧了,一箭給我紮了。”
李修嚴重懷疑夏守忠在吹噓自己的特長,反正沒了證據,誰也無法反駁他。
等着黛玉和湘雲一起出來,李修這才告辭,他也要回碼頭幹活去。
“李小子”夏守忠喊他一聲。
“诶,您有事?”
“真有不用挨刀的辦法?”
李修展顔一笑,我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