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
李修艱難的睜開眼睛嗯了一聲,這是二牛在叫他起床。
淩晨剛睡三點多剛睡下,不到五點就要醒,李修恨死了水溶,絕對是故意的,就是要毀我前程。
也難怪,自己毀了一次人家的美名嗎。
人設崩塌帶來的就是社會死亡,尤其那天還有許許多多慕名而來的考生和京城各大商家的公子名媛們。
都知道了李修是怎麽罵的水溶,貴爲異姓王族,你連人皇都不敬,就着急的顯擺着自己的功績,是人不是?
這話也就罵這樣的人合适,老百姓都拜的是神農,軒轅讓給了天潢貴胄,所求不同。
又加上皇上緊接着上演了一出帝拜人皇的大戲,坐實了北靜王不敬的事實。
單憑着這一條,夠禦史們罵他一個月不帶重樣的。
唉~~~了一聲,發愁的看着睡得正香的晴雯,你是怎麽把這麽一大床被子都卷到一起夾在腿彎裏的,我說自己怎麽感覺有些冷呢。
掙紮着起來開門出去,讓冷風吹吹臉,伸個懶腰。外面已經是人山人海。
京城會試,取各省舉子約有四百餘人會聚貢院。除了一些孤身上路的以外,大都有着家人或是仆人爲伴,熙熙攘攘間,貢院門口擠了不下千人。
北方不似南方春來的早,農曆三月的早晨五點,是看不到日出的。
黑呼呼的世界,全靠着車上挂着和手裏舉着的貢字燈照亮。
來往巡查的兵士也很客氣,未來的閣老也許就在這些人群當中,不可不敬。
“二牛,叫我做什麽?還沒點名呢,我在回去躺會兒。”
“大人,您看那邊。”
李修順着亮光看過去,一個寫着“薛”字的燈籠混在車流當中。
喲,薛寶钗這是要榜下捉婿來了,這熱鬧要去瞅瞅。
哪有薛寶钗啊,就薛蟠和薛蝌。
“祝李哥旗開得勝!”
李修皺着眉看着薛蟠:“專門來找我的?”
“對啊!我就認識大哥您一個讀書人,怎麽也要來送送您。”
“你确定不是剛從哪個樓裏出來,順路過來的?”
薛蟠一下子被噎住了,薛蝌哈哈大笑:“哥,我就說瞞不住李大哥,你還偏不信。一眼就給看出來了吧。李哥,我們帶了些吃的,先吃些,省的挨餓好半天。”
李修一扶薛蟠肩膀,上了他們車,還真是有些點心、鹵肉和女人。
一個眉眼帶着風塵氣的女人。
李修哈了一嗓子,帶着妓女來送舉子進場,也就你薛蟠幹的出來。也就是我不在乎,換一個人能跟你死磕到底,據說這樣不吉利。
薛蟠介紹了一下,這姑娘是錦香院的頭牌---雲兒姑娘。
仔細打量了一番,這位就是後世傳聞和劉姥姥一起救巧姐的姑娘啊,看着挺小的一個女孩子。
“你多大?”
雲兒眨眨眼:“大人問哪兒?”
邊說邊給李修倒了一杯熱茶。
“個頭,你以爲呢?”
“奴家十五了。”
李修點點頭,一隻手抓起了茶杯,喝了幾口暖暖身子。
薛蝌給解釋了一番:“李哥哥,是這麽回事。自從我堂哥出了獄,和他相識的總拿馮淵的事嘲笑他,他不服氣,就常住了錦香院一證清白。”
薛蟠嘿嘿傻笑:“老薛就要他們知道知道,我還是喜歡女人的。”
李修能理解薛蟠的心情,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州。薛蟠到底還是更愛女人多些,所以攜妓出遊表表行迹也是一個辦法。
話又說回來,能讓他大早上不睡覺的跑過來專程送自己,就是投機,心意也領了。這就是爲什麽領導們最注重下屬的心意,你是可以沒什麽本事,心意到了就行。
雲兒年歲不大,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小,看他對薛蟠的神态,也還是拿薛蟠做朋友的,不像那些人,就知道捉弄作踐薛蟠。
李修對薛蟠的感覺還行,一個富二代,不,人家是富三代。能做成現如今這幅樣子,也算說的過去。
什麽事就怕一個比較,後世的像他這樣家世的圈中子弟們,不如他的大有人在。所以也不必苛求這個小胖子。
薛蟠呢,他是個肯服氣别人比他強的人,李修在他眼裏,就是一個江湖的大哥形象,一頓操作猛如虎,就把自己那點事洗白白了。雖說留下個南風輕輕吹到悄然進了我衣襟的名頭,那也總比賈雨村那二貨判的有水準。
“哥!兄弟有事求您。”
“今天?我怕是沒空。”
“不是這幾天,是請您給想想一個事能不能行?”
薛蟠指指雲兒:“她的一些姐妹們得了髒病沒地去治,想着去女子醫院試試。可皇後的手書在那,又有那麽多的官員女眷在那,就沒敢去。我老薛知道了這事,就想着幫個忙。要不請茜雪她們去樓裏給看看?”
雲兒收起了作态,老老實實的跪下磕了一個,隻是掉淚不敢說話。
李修拿出煙鬥點了一鍋,嘬了幾口才說話:“身份差異确實挺大,讓你們去了,那些女眷們就不來了,這也是明擺着的事。這樣,正好這幾天考試我有時間,容我想個辦法,既能讓你們名正言順的看了病,也能解決一個問題。”
薛蟠覺得李修真是給他面子,很是高興,一拍胸脯說道:“什麽問題交給弟弟我去辦就行!”
“老妓從良。”
雲兒張着小嘴不知所措,薛蟠唉喲了一聲:“哥!您要是能做成這一項。天下的青樓您能橫趟!”
李修笑着客氣了幾句,去不得的,想想就算了。
“雲兒姑娘,記下我的話。聲妓晚景從良,一世之煙花無礙;貞婦白頭失守,半生之清苦具非。你們要是有心,就齊聚醫院拜門匾去,程門立雪的典故好好看看,把禮部的官兒拜過來問你們的時候,就把這話告訴他們。等着我考完了,就給你們指一條出路來。”
這話有毛病嗎?毛病大了。就如說找個老實人嫁了一樣,争議很大。
可擱在現在,震耳欲聾!
你們不是作踐這些女人嗎?我偏就讓她們先站起來掙錢。
有個民國的例子可舉,胡适爲了開智國人,做了一個“大奈奈主義”的演講,要解放天胸。主題就一個:沒有健康的大奈奈,就哺育不出健康的兒童!
多少夫子教授官員把他給罵的一無是處,可現實卻是從黃浦江畔到武漢三鎮,一時間把胸罩給賣脫銷了。
這些人的老婆小妾也都穿着在他們面前招搖,最後睜隻眼閉隻眼算了吧。
可謂是近代女人成功的一次扞衛了自己的身體。
李修準備學一學,沒有女人健康的身體,就沒有男人的生存之地。
從這個側面下手,撬動一下男尊女卑的杠杆。能對付男人的隻有女人,靈魂背刺豈是肉體消亡就能消失掉痛苦的;同樣道理下能對付文士的隻有妓子,她們要是真敢豁出命去跟你鬧,誰也不願留下個焚書坑妓的名頭,那祖墳上可是要冒綠煙的。
吃飽喝足後,聽着點了金陵舉子的号,背上一個大包就去排隊。
“金陵李修!”
“在!”
守門的一個翰林過來,示意李修跟着他走,都熟的很了,沒少吃李家的飯。
“坐哪想好了嗎?”
“把邊不守着茅廁就行。”
翰林就笑:“不行,劉玉堂有吩咐,就讓你守着廁所。因爲你把梅翰林坑慘了,現在還在揚州回不來呢。”
玉堂,是翰林院院首的雅稱,起自唐代。
劉玉堂就是那位劉玄大人。
李修很委屈:“怪我咯?他搞不清狀況跑去的龜山,與我何幹?敢讓我守着茅廁,我就在茅廁裏寫文章。”
他身後的舉子們就笑,有幾個李修還真是眼熟,去年秋闱的時候,自己也是這麽領着人進場,就有他們幾個。
貢院門口,卸下背包讓兵士檢查,略翻了一翻就讓他進去了。
“且慢。”
李修一腳就踏進了貢院的大門,慢你妹,有本事你進貢院。一道門檻分開了人間,進了貢院裏面你在找我事,就是禮部和都察院的管轄範圍,爺們不怕。
回頭看了看喊且慢的人,不認識。
懶得理他,一身九品的官服,充什麽大尾巴狼。
從懷裏摸了摸,找出那塊剛拿到手的五軍都督府的同知牌子,給了門口的兵士:“幫我叫人,有人攔着咱們吃軍飯的人不讓進考場。”
兵士接過來先給李修行禮,然後一扭頭把刀抽出來了:“你是何人?”
九品吓一跳,他不是沒官職了嗎,怎麽還有牌子?
李修深深佩服皇上的苦心,這塊牌子就是在這用的。
文重武輕,也是時代應有之義。
同知就是文臣監守武将體系的官吏,偏還屬于武将系統,是個立着牌坊的身份。
兵部全是文臣,打仗怎麽辦?有個五軍都督府。類似于國防部和各大戰區的統屬關系。
有一些份屬從軍的人家,也可以考進士,賈敬就是其中的代表。
賈琏也可以來,可他不喜歡讀書,因爲賈珠的死讓他望而卻步了。
所以賈琏有個同知的牌子,他爹賈赦也是有考量的,兩頭站着,隻要不拉跨不扯裆就行。
皇上玩這手更溜,生怕李修考不上不能給他掙錢,也給個同知的牌子,必要時用一用,最起碼貢院号棚這些看守的兵士,能讓他借一借力。
李修背上包就走,翰林吐吐舌頭跟上他:“你又惹誰了?攔着你不讓進。”
“昨晚家裏鬧耗子,我一生氣全宰了,母耗子心疼了呗。”
翰林翻個白眼,給他帶進了号棚,唱完了名才跟李修說話:“規矩你都懂,坐着躺着随你,别出去号棚。有尿也得憋着,主考巡了場再說。”
扔下李修後,急忙跑出去打聽消息,那個小官他認識,順天府的一個通判,叫做傅試。
出了貢院門見不到了人,一問兵丁才知道,監考的禮部侍郎過來把人帶走了。
翰林眼珠轉了轉,要過李修的牌子來,說是給他送回去。揣好了就去找劉院首說道說道這事。
劉玄正跟四位主考坐那喝茶,看見下屬來找,讓他進來回話。
翰林就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劉玄要過牌子來看了看,心裏有了主意,梅文鼎被罰在揚州,我向皇上求一個李修來也行。
翰林院的規矩是當科的狀元自動就是修撰,榜眼和探花則是編修。
皇上早有意給他一個三甲,成不成的還不知道,我也可以請旨點一個編修呀,指名給他不就妥了嗎。
那位翰林找他就是這個意思,翰林院說是跟着皇上挺近的,可一直也沒個油水。有個李修,挂個名就行,車馬茶餐費不就有了,工部啃骨頭,皇上吃肉,我們喝口湯總行吧。
劉玄因不是主考,也不好直接的去問,禮部看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可緊着呢,誰敢插手科舉,他們死磕。
那就迂回一下,問問情況:“順天府不是在外面巡場嗎?進裏面做什麽?”
有這句就夠了,傅試很快就被帶了進來,四位主考問他何事阻攔李修。
傅試心知壞事了,今天早上就不該聽那個人的話,卻不敢當面說真話,隻好辯稱:“卑職見他的包裹與衆人不一樣,恐有夾帶,故此喊住他。”
考官之一的禮部侍郎呵呵笑了起來,對他說道:“此事先放在一邊,那考生能考成什麽樣子,我們四個心裏有數。我倒是要提醒你一句,等他考完了,你可不要後悔。”
傅試遵命退了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擦了擦冷汗,心裏罵道:賈珍你個扒灰的老不休,可是要害苦了我。恩師,幫幫學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