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喊誰呢?
人群後邊瞬時騷亂起來,一位鹽兵把總帶着幾個人掄刀就把身邊的“同夥”砍倒了,沖李修喊了聲大人救我!就奔着王子勝的身邊闖了過去。
李修點着了手裏的燃燒彈側過身看着揚州知府:“這東西您是見過的,給你還是他。”
揚州知府一閉眼,沖着王子勝的方向一揮手,他帶來的府軍就沖了過去;柳芳趕緊下令,三方又打在了一起,這次可是兩家合着打一家。王子勝的黑衣刺客們很快就頂不住了,被殺的節節後退。
陸侍郎咦了一聲,想不到李修還有這手,怎麽就臨陣策反了知府?
利益二字而已。
揚州的三家聯盟,随着戴權和林如海進京高升,知府雖然原地不動,可也沒被别人頂下去。他也算的明白,留下自己就是要穩住揚州的局面,頂多再給自己做一任,不走也得走。
一任也行啊,三年揚州大變樣,自己拿着功績和掙來的錢,大不了緻仕回家,用李修的話說就是實現财務自由提前退休。
做官求的是什麽,财、權二字罷了。都有過了,還跟着眼前狼狽不堪的王子勝混什麽。
當然也有李修手裏的燃燒彈起了一定作用,李修做事務求滴水不漏,私造火器的事在他這轉了一圈就成了揚州府造,方子還是人家的,就給自己看了看效果而已。
有傷天和!
知府對那個密封的小罐子,有了心裏陰影,不給我正好,我還省的再多一件心事。
他想的不少,陸大人想的比他還多,李修是真不能在揚州呆着了,再讓他待上一年,揚州上下還能不能聽朝廷的号令都是個問題。
不行,我得制住這個李修。
眼神掃過王子勝,心中有了主意,輕聲的告訴了柳芳:“想辦法讓李修送王子勝上路。”
擅殺朝廷重臣,縱然他現在是在違法,也不能死在當場。死了怎麽辦?找個替罪的頂上去,李修和他有私仇,正好背這個鍋。
還是玩心眼的文官心髒。
柳芳叫過貼身的護衛過來,小聲的囑咐幾句,護衛們也殺了過去。
李修捏滅了燃燒彈的撚子,又揣進了懷裏,就在戰場外面撿漏。一把火槍砰砰作響,能不肉搏,他是絕對不會動刀。
知府過去和陸侍郎見面,陸大陰人狠狠的誇了他一番,什麽迷途知返,什麽幡然悔悟力挽狂瀾,總之是先把他安撫的不錯。
就在李修也想蹭過去聊聊後續賠償的時候,人群中擠出一團混戰的人來,王子勝被護衛保着殺了出來,直奔他的方向而來,後面緊跟着的就是柳芳的護衛。
王子勝見了李修猶如脫了缰的瘋犬,揮動手中的大刀就砍了過去。
陸大陰人面露喜色,開槍啊小子,報仇的時刻就在眼前。
李修來不及多想,一擡手就是一槍,“砰”!
王子勝身子晃了晃,喊了殺,又沖了過去。
李修扭頭就跑!
王子勝瘋了一樣追過去!
在場的人都看着他們兩個人圍着院子轉圈。
柳芳拉住想要過去幫忙的柳湘蓮,陸大人看了一眼知府,就這麽看着王子勝越跑越慢,越跑越慢,身子是搖搖欲墜。
李修是開了槍才後悔的,本來想着能過來個撿漏的,自己就能脫了身,這鍋他也不想背。
可是回頭一看,除了王子勝的護衛死戰柳芳的護衛外,别人竟然停手不打了,都看着王子勝什麽時候能死。
唉!
李修一腳把晃悠到他跟前的王子勝踹到,用三菱刺把他的一隻胳膊定在了地上。完了,這鍋還得是我背。
不理喝罵的王子勝,擡起頭看向陸鳴,給他伸個大拇指,你高,我認栽了!
陸鳴沖他一伸手,表示把鍋背好可以報仇了。
李修低下身子去問王子勝:“林夫人和林公子是怎麽死的?”
“嗬嗬嗬,被我等下毒害死的。李修,你敢殺我不成?”
“當年爲什麽拐賣我?”
“怪你爹去吧!要不是他作梗,我王家也有進士了。”
李修眨眨眼,背着衆人從懷裏又掏出那顆燃燒彈,塞進了王子勝的懷裏,仰天長嘯一聲:“林家夫人在天之靈不遠,仇人之一就在眼前,還不來索他的命嗎?”
背着身一步一哭離開了躺在地上的王子勝:“林夫人啊,你死的好慘啊。可我官小,不能殺了他給你報仇。你給妹妹托個夢,就說我李修是給你和林公子報了仇的啊!”
柳芳看糊塗了,問陸鳴:“老陸,這小子搞什麽鬼呢?”
“不要管他,王子勝必死無疑。”
“真不留個活口。”
陸鳴緩緩的搖搖頭:“聖上要誰死,不需要什麽供詞。隻是時候未到而已。”
柳芳不吭聲了。
突然,王子勝胸膛裏面冒出一點火星,這顆火星一閃一閃的很是詭異。猛然間,轟的一聲烈火焚身,王子勝叫的都不是人聲了。
走了老遠的李修,猛地回頭,舉手向蒼天:“林夫人來報仇了!這是幽冥鬼火!”
不明真相之群衆傻了眼,渾身是傷的護衛撲過去要給他滅火。
奇了,這火根本滅不掉。
陸鳴都懵了,什麽鬼,這麽利害!
柳湘蓮和知府對視一眼,齊齊低下頭去,心裏想着同一句話:打死我也不說。
子不語怪力亂神!
李修一邊做着戲,一邊複盤剛才的所作所爲,我打了王子勝一槍,可他沒當場死,算不得我殺的人;我又給了他一刺刀,還和他說了幾句話,在場的人應該都聽到了;我悄悄的塞燃燒彈這事,沒人看見,知道燃燒彈的也就知府和柳湘蓮。賭一把,看看我的人品如何,他倆隻要不說出去,我就能憑借神鬼之事脫身。
但凡你們會唱從來沒什麽神仙皇帝這首歌,我也不敢這麽玩。
最起碼現在,我玩的還不錯。剛才殺人都不眨眼的家夥們,都跪了一地,實在是活生生被燒死的那幾個人,死狀太慘了。
可憐我的三棱刺刀了,沒法要了啊。
陸鳴終于緩過神來,這事傷腦筋了,明天揚州城裏就會傳遍林夫人鬼魂索命燒死仇人的新聞,自己總不能把在場的人都滅了口。
也罷也罷,目的已經達到,剩下個王子騰和甄家就慢慢的收拾吧。口子一旦打開,你們在想合上可就難了。
賈家?
呵呵,留着給那個裝神弄鬼的小子慢慢玩吧。
吾皇,老臣盡力矣。
緩緩的吐口氣,對柳芳言道:“爵爺,收場吧。李修...先押在揚州府衙,收拾幹淨後,和我們一起回京。”
知府躬身說了聲是,也不避嫌,也沒嫌可必了,把李修送到他那去,就是讓他照顧的意思。
攙起坐在地上還演戲的李修直皺眉:“想喝點不?去我大牢裏,我陪你喝幾盅。有些事,我也搞不明白。”
“怎麽還抓我?”
“老弟啊,那是個督師,平常的話,你罵他一句都有罪,何況你還...”
李修給他眨眨眼,兩個人相互攙着往外走,剩下個一地慘狀的林府,留給柳陸二人收拾。
臘月二十三,小年。
京師震動,津門水師督師王子勝意圖不軌,行刺揚州公幹的戶部左侍郎陸鳴,被寄居林府的揚州市舶司提舉李修識破。混戰中,李修打傷王子勝後,問出林如海夫人公子被害之迷,招來林夫人冤魂,一把天火燒死了王子勝。
李修雖有功,但也有過,随陸侍郎和柳爵爺同返京師,被押在大理寺,等候聖裁。
消息猶如冬天的寒風一般,吹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王熙鳳傻呆呆的看着賈琏:“這算個什麽?天火?還真有因果報應這事?”
賈琏抱着枕頭也在發呆:“我怎麽知道算什麽?這不正愁怎麽跟老太太回話呢。要不,你去?”
王熙鳳靠在一旁直摸自己的胸口,顫巍巍抖了幾下,猛地站起身喊平兒:“平兒,平兒!”
“什麽事奶奶”平兒挑門簾進來。
“給我準備喪服換上,還有備好香燭紙馬的,我得去二叔家一趟。另外,太太那裏還有姨媽那裏,你也去問一問,需要什麽我開庫房一總備上。”
一推賈琏:“别躺着裝死啦。你去林府看看。兩家這仇算是結下了,别把你們家算進去。”
“那誰去裏面報信?”
王熙鳳哼了一聲:“自有那些想踩高盤的去。我呀,去裝孝女了。”
賈琏無奈的起身收拾了一下,騎上馬去了林府。
嚯!
白花花的一片,不知道的還以爲林家出事了呢。
見了林如海,唉聲歎氣的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林如海反而勸他:“琏兒不必如此。我隐忍多年做不成的事,如今做成了。對我家而言,是個喜事。擺一擺喪儀祭奠一下而已。”
賈琏腦袋裏嗡的一下,趕緊看看自己身上,還好是件素服,多虧了平兒順手給他備上的。現在想起來,這裏祭奠的是自己的親姑姑,要是沒這一身衣服,自己可就真是沒個禮數了。
麻煩了呀!
我們家到底是去給王家吊唁,還是給林家吊紙呢?
我先去拜一下再說吧。
移步到了後堂,果然林黛玉披麻戴孝的跪在兩個牌位前等着來客。
賈琏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給姑姑的牌位上香燒紙,又給沒見面的林公子燒了一刀紙。黛玉叩謝後,請他坐下喝茶。
“林妹妹,這些事,我是一概不知的。”
黛玉臉上略有淚痕卻不悲嗟,輕輕的給這個第一個過來見禮的賈家人說道:“勞煩琏二哥哥了。我這正好有件事,請哥哥代爲傳個話。我母親的嫁妝都在這裏,年初二,我送嫁妝回去。還望家裏有個準備。”
“什麽?!!!!”賈琏大驚失色,這是要跟賈家一刀兩斷的意思嗎?
“琏二哥哥勿急,這裏面有個緣由。我母親和幼弟被人所害多年,今朝方才沉冤得雪。玉兒年紀雖幼,但也知到家裏和那家的關系頗近。夫人也好,琏二嫂子也罷,甚至是薛姨媽。玉兒不知以後該怎樣和她們面對。”
賈琏嗨了一聲,低頭不語。
良久過後,黛玉送走了賈琏,吩咐一聲備車。
雪雁紫鵑早就準備好了,跟着小姐就走。留下林如海一個人看家等着來客。
大理寺内,黛玉一行遞了帖子,被迎進了一處小院,裏面荒草叢生,門窗糗爛。
紫鵑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黛玉擡步走了進來,縱身投進了一個人的懷抱,哭的是肝腸寸斷。
李修也沒了官服,就是一身大棉襖裹在身上,一臉的胡子拉碴,奇怪的問着林黛玉:“怎麽了這是?有人欺負你嗎?等我出去的給你報仇。”
黛玉泣不成聲的說道:“我娘給我托夢了,說我找了一個好夫婿,她也就放心了。”
李修吓一跳,趕緊抱着黛玉,雙手在她後背合十的四周拜拜:“丈母娘你可别吓我啊。我那天要是不那麽說,現在可就蹲在大牢裏了。你放心,黛玉交給我了,好着呢。”
黛玉捶了胸口一下,以示不滿。李修卻喊着疼,要捶回來也罷休。
紫鵑和雪雁給擺好了酒肉,又把煙鬥給他點上,李修席地而坐,看着眼前的三女,笑呵呵的說道:“幫我去給王家送一個花圈,上面寫上一句話。”
“什麽話?”
李修慢悠悠的說完之後,又吃又喝。
黛玉咬着牙過來撕扯他:“壞死個人,我娘晚上就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