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李提舉您回來了!”碼頭上的漕兵給李修來行禮。
李修拉了一把這個隊正,都是熟人,他來第一天就相互認識了。
“怎麽樣最近,沒鬧事的吧。”
“您不在,誰還鬧事啊。”
兵卒們哄笑起來,托李修的福,這段時間大家都有一些收入,故此對李修這位年輕的提舉心有感激,也搭着李修沒個架子,願意和他們打成一片。
“你這算是诽謗上官吧。”李修笑呵呵的開着玩笑,掃了一眼揚州碼頭。一艘艘的貨船靠在岸邊等着卸貨,扛大包的苦力們跟螞蟻一樣排着隊緩慢的前行,很容易就和下船的旅人攪合再一起,再加上販賣的貨商和青樓酒館,使碼頭呈現出畸形的繁華。
隊正給找來一頂轎子,帶着手下開了一條路出來,讓李修出了碼頭,直奔市舶司,他得去銷假。
這點情商李修還是有的,你先回家戴權也不會說什麽,可以要先去見他,作爲領導一定會很高興。
果然如此,給李修上了一杯茶,書房裏就他們兩個人閑聊起來。
領導看重誰,絕不會是在跟你談工作,反而就是這種略顯無拘束的聊聊家常理短社會新聞什麽的。
工作是公家的,感情才是私人的。
“你那個藥現在可是重金難求了啊。”
“那就求您手裏的呗,我醫院的規矩就是不看病不給。”
戴權得意的喝口茶,金戈藥有個内部流通渠道,每個月給揚州府、鹽道府、漕運司和市舶司固定的一批數量,錢貨兩清概不賒欠。各衙門之間怎麽分配怎麽轉手,李修一概不問。
戴權手裏的他都運到了京城去賣,反正他也用不着,反而能賣個高價。
“可歎你嶽父林如海了,一輩子的清流讓你給攪和成了皇黨了。朝中的消息,對他罵的可是不少。”
瞧瞧,領導随便透漏點什麽,都是幹貨。
李修給戴權也點上一鍋煙,自從他裝的很有風度叼着煙鬥以來,市舶司抽煙的人是日漸增多,連戴權也被他拉下了水。
“那就是一群混蛋,他老人家快死的時候,沒見他們說過一句屁話。現在蹦出來罵,他姥姥,罵的着嗎。皇上怎麽說?”
戴權滋滋嘬了兩口煙:“聖上也是這個意思。本來就是要拉着他的,輔佐父子兩帝可不是什麽人都有的殊榮。老林家世、學識、資曆都夠,滿朝像他這樣勳貴出身,探花及第,外任十幾年的官不超過一巴掌,要不也不會讓他趕在年底回去大朝會了。”
李修明白是年終總結大會的意思,湊湊身子挨着戴權近點:“給我透個風,能給個什麽位子。”
戴權不理他,咱家遠離京城,問一個消息費多大勁啊,你說問就問的,也忒不值錢了。
李修哎喲了一聲,把身子坐正了翹起二郎腿:“我最近啊,有個新玩意做出來。您知道談允賢夫人吧,婦科聖手,讓我給請到醫院了。怹老人家專門做了一款尿不濕...”
說到這不說了,拿眼睛斜着戴權看。等着他找自己來,小樣的,我還不知道你們最需要什麽嗎。
太監閹割的時候,都是隻剩一個獨頭蒜,容易淋漓不止,所以總說他們身上有股腥臊味。
他們這個群體也是對自身這一點苦惱不已,除了墊尿布也沒好的辦法。
李修有啊,安爾樂改成大款加厚的不就行了,有味道不怕,我用石灰水過一遍,在放點消炎止癢的中草藥,不就遮住了尿騷味嗎。
尿不濕,真名字太通俗易懂了,戴權瞪了李修兩眼,生氣的嘟囔了一句:“鴻胪寺卿,加封正儀大夫。”
“不懂。”
戴權啐他一口:“狗屁不通的家夥,還總愛打聽個事!鴻胪寺卿是正四品,正儀大夫是虛三品;别小看這虛三品的正儀大夫,将來升遷有序的時候,全靠着這個了。”
喲呵,李修樂的不行,鴻胪寺好啊,外交部的活,總說林黛玉是林怼怼,林如海才是怼怼他爹,老怼怼!
李修拱拱手也不說謝,小聲的跟他商量:“第一批做出來您先試用一下,要是好用,年底您帶回去,給您上司送送禮,也動一動。”
戴權聽着這話心裏就覺得暖活,真是想着自己的人才能說出這話。而且,跟李修談什麽利益交換啊,怎麽貪墨啊,他是一點不反感,還總給你出好主意。
手下有這麽個提舉幫襯着,戴權都有點不想回京師了。舍不得李修。
“你看看這個。”戴權給他一個公文袋:“忠順王府定下了揚州知府的人選,讓我給現任的找找茬。王家的手伸的太長了,該剁就剁。”
李修看着名字和履曆,問了一句:“皇上怎麽說。”
戴權很滿意李修這個态度:“聖上的意思是兩家鬥一鬥。”
“行!我找知府去,訛他點銀子在幫幫他。”
戴權給李修拱手:“李大人,将來高升的時候,别忘了我老戴就行。”
做人太通透了,戴權真是覺得李修能高升。
李修覺得這事好理解,鬥一鬥總得勢均力敵的撕扯一番才好看。忠順王府那是皇親,派個王府的長使就能堵着榮國公府大門罵他們家教子無方,氣的賈政往死裏打賈寶玉。
遑論都統伯後人的王家呢,可真不是人家的對手。但是,一波流實力碾壓的打法就不符合皇上鬥一鬥的思路了。
李修給他純良的一笑,收好了這個公文袋就告辭回家。
“李大人回府了?”
探春突然有點不知所措,許久沒露面的平兒倒是滿面春風。
“怎麽了三姑娘?他回來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探春趕緊看看自己身上,平兒一看就懂了意思,探春的兩個丫鬟都去掙“外快”了,弄得這朵玫瑰花頭發也散,裙帶也歪,袖子上還沾着墨汁,别提多狼狽了。
“我來幫你,不急的,早晚能見到。”平兒先給她打水,找個半天沒找到水井。
探春站在門口哈哈大笑:“哈哈哈,跳井都找不到井口吧!”
平兒是直接去了金陵,昨天才帶着賈琏回到的揚州,對林府是一無所知。
探春讓她回屋,卧房後面有個小門,推開進去就是洗漱間,擰開龍頭放水,自己捧着溫水嘩嘩的洗臉。
平兒左看看浴盆,右看看蓮蓬頭,又蹲下琢磨琢磨帶水箱的馬桶,一拉旁邊的繩子,嘩啦啦的水流沖下來。
“啧啧啧,怪不得能養出林妹妹這麽一個玉人。這些東西咱家都沒有。”
探春擦幹淨臉和手,沒好氣的對她說話:“咱家?天家都沒有的東西,滿天下也就林家有。平兒幫我換衣服,我要去見見造出這些東西的人。”
林府正堂,李修和黛玉坐在一旁聊得痛快,李纨在對面滿臉是笑的喝茶,薛寶琴挨着李纨目不轉睛。
林如海自己坐在中間靠左的椅子上,看完公文,咳嗽一聲:“修兒,坐我旁邊來。”
“我這挺好。”
黛玉一推他:“去吧,一會兒還有個妹妹來可就沒地方了。”
李修不情願的坐了主座,端起一杯茶喝着。
林如海其實挺高興,自己高升了嗎,還去了最能躲開朝堂争鬥的鴻胪寺,堪稱意外之喜。
“修兒,忠順王爺要對付王家,你理應幫着王爺才對。怎麽又想去幫着王家的屬下呢?”
李修說了一番他的見解:“世叔,報仇這種事不是一定要自己動手的。當今既然有心讓王家亮亮家底,就有連根拔的想法。忠順王不過是當頭炮,等着他們把馬跳,棋局這麽開才是正路子。我幫知府未必可是幫王家,也許,我能讓王家暴露的更快呢?”
林如海嘿嘿幾聲,小聲的跟李修商議:“咱家還有幾個人,我都給你用,給他們撈個實惠。别我走了,他們可沒人照看。”
聽聽,咱(zan)家不是咱(za)家,這就把心腹托付了。老丈人這種生物啊,還是要看女婿水平的。李修就是老丈人眼裏的寶,首先是公務員,還有可能繼續升職。其次,能掙錢。最後,對自己女兒是真好。
夫複何求啊。
看看薛寶琴,小姑娘可真漂亮,納妾納色的标準是足夠了,玉兒身邊也要有個美妾陪着,這才符合我林家女兒的大氣嗎。
“修兒,沒事多陪陪玉兒和寶琴。”
話音未落,探春一步踏了進來,盈盈下拜:“賈氏探春,見過姑父,見過李大人。”
林如海心裏一咯噔,怎麽忘了她了。瞪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李修,和顔悅色的讓探春坐下。
平兒沒來,她身份尴尬,要是大丫鬟的身份倒也無妨,可她現在是賈琏的妾室,不能見外男的。
李修看看黛玉,給我介紹啊妹妹,我雖然知道她是誰,可你不介紹一下,我咋說話,難道說,這妹妹我以前見過?
黛玉就當沒看見李修的眼色,和探春熱切的聊了起來。
李纨收到了探春求救的眼神,嫂子幫我一把吧,這太難受了,我是見他還是不見,在線等,挺急的!
幫不幫?
好像自己弟弟不吃虧是吧,那就幫。
“三弟,姐姐給你認識一個人。”李纨走過去不理黛玉沖她瞪眼,拉起探春走到近前給李修介紹。
“這是我公公家的三姑娘,也是你姐夫的三妹妹。你們見見。”
探春看着李修站起來吓一跳,好雄偉的男子啊,按住裙子福了一禮:“探春見過李家哥哥。”
李修玩味看着濃眉大眼的賈探春,心說,你剪短了頭發就是她啊,後世甩我甩的不要不要的,現在來到這了?
“這個妹妹我見過的。”
黛玉蹭的就站起來了,壞人,就不該告訴你當初我和寶玉的事,你這報複的也太快了吧。
探春一臉的錯愕,我是聽錯了還是他說錯了?我怎麽覺得這句話這麽耳熟?
“那也說說,你是在哪裏見過她的?”
探春聽到黛玉這句話,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李家哥哥可也有玉?”探春反擊了,你們合夥逗我是不是?那咱們就一起重現曆史吧。
李修在衆人驚詫的眼神中走過去拉住了黛玉:“玉在此,無價之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