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一點一點的用醫院,改變着揚州城裏的人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
在他的眼裏看來,此時的揚州就應該是後世的羊城和魔都。
它要是不能很好的接受和融化新鮮事物,别不要去想象其他的州府了。
京城收到了揚州醫院的消息後,極爲的不可思議。
贊成有之,反對亦有之。
贊成的喜歡上了對官員的醫保,這也得到了許許多多五品以下官員的擁護。
反對者,還是占據高位的文臣集團,他們不缺看病的幾兩銀子,也看出了醫家很可能由此單挑山門的苗頭,故此極力的反對。
張友士,太醫院太醫。這日當差,被帖子請到了榮國府,給一品诰命史太君把把脈,據說是被氣着了。
從側門進了内宅,不敢擡頭,跟着一個丫鬟去了一所小院,聽着身邊是有配飾叮當的聲響,卻不見人。知道人家女眷都躲了起來,賈珍在屋裏接着他,兩個人笑談了幾句,這才給老夫人請脈。
賈母是生氣了,被大兒子賈赦又給氣着了。
還是爲了下一代襲爵的事情給鬧得。
本朝有律法,襲爵需長房嫡長子,賈赦因此才得了爵,哪怕隻是個一等将軍,也能讓榮國公府這塊牌子還立在門匾上。
嫡長子必須是正妻生的才算數,側室哪怕撈着個長子,也被有嫡立嫡這個律法淘汰了。
除非,你能符合無嫡立長的條件,那就是正妻一無所出。
因爲排位順序是嫡長子,其他嫡子,庶長子,其他庶子。
正妻的地位可見一斑,比如說一位侯爺先納了妾室二十年,長子都十八了,忽然侯爺娶了一個十六的正妻回來,正妻又給生了一個兒子,那這爵位就是這個小兒子的,你等了十八年也是枉然。
内宅争鬥就來于此,十八的孩子怎麽能襲爵呢?第一步,弄死正妻的兒子;第二步,弄死正妻;第三步,侯爺隻娶續弦,不立正妻;最後一步,侯爺擡妾室爲正妻。
其實最後一步根本沒用,儒家爲了貫徹宗法制,對擡房一事卡的很死。别說一個侯爺了,皇上想另立一個皇後,他都得脫層皮。
賈赦不知道又犯了什麽神經,打聽出另一條規矩:兄終弟及。這還得了,我死了爵位給二房,做他姥姥的春秋大夢去吧!
爲了自己這一房不能死絕了,他要娶妻。
這荒唐事鬧得是滿府皆知,賈赦可是有個續弦還在呢,妻怎麽進門?
續弦是妻子死了之後再娶的,所以邢夫人是朝廷認可的一等将軍夫人,三品的诰命。
這笑話一出來,賈母就一病不起。她心裏明白老大這是想幹什麽。給了賈赦一萬兩銀子讓他滾遠點,愛買多少女人你就去買,娶妻的事你再敢說,我就真死給你看。
張友士略微的把了把脈,說了幾句老夫人是略感了些風寒,清心靜氣即可的話,就給留了藥方,頭一味藥就是冰心丸。
感冒有吃這個的嗎?不想讓主家難看就是了。
另外就是,張友士心裏有想法,他想去揚州看看李修的醫院,故意的把這味藥寫了上去。
賈政和賈琏還都沒回來,賈珍坐在一旁守着盡孝。
拿過方子來一看,有味藥沒見過,就随口問了一句:“張太醫,這冰心丸是何藥?”
張友士等的就是這句話:“咦?這是貴府表小姐家的藥啊,怎地......。呀,在下莽撞了,我來換味藥。”
賈母一聽有黛玉的事,心思一轉,笑嗬嗬的問他:“你要不說明白了,我可要打上太醫院的。這藥怎麽就跟我的外孫女有了幹系?”
張友士慌忙的解釋:“老夫人也許有所不知,這藥确實是跟林鹽道的千金有幹系。這名還是她取的呢。有個李修李提舉,不知貴府可知?”
賈珍一下就開心了,金戈從江南而來,轟動了京城,一粒藥價值百兩白銀不說,還有價無市。
賈珍用過之後,端得是龍精虎猛,大戰了一雙姐妹花。自此對這味藥是百般的打聽,還是揚州來京的客商洩了根底,賈珍就把李修這個名字記了下來。
記是記住了,卻也尴尬了。能跟李修夠上話的不是李纨就是林黛玉,這兩人賈珍可都說不上話,看得見摸不着的滋味是如百爪撓心。
如今一聽冰心丸也是李修做的藥,心思可就活動開了。我若是用這個名義求藥,最好是拿到藥方,那無異于開了一座金礦啊!
賈母卻心裏一沉,她已經從賈政的信裏知道了黛玉和李修議親的事,爲了寶玉的身心安全,她一直也沒對别人說起過。
賈母說聲累了,就讓賈珍去送客。
巴不得如此的賈珍直接把張友士帶回了甯國府,詳細的問了問冰心(金戈)丸京城可有的賣,如果沒有的話,能否去揚州求藥。
張友士也正有此打算,他的太醫還是賈珍給運作來的,爲的就是給他的兒媳看病。
他倆怎麽盤算先不管,賈母自己也在盤算。
這次她盤算的是林黛玉。
林如海不死,黛玉不回不說,又議親在先,林家這個關系怕是走到了盡頭。這可不符合她的設想,二房如何襲爵早就被她設計好了,大兒子那個蠢貨怎麽能知道我的算計呢。
什麽算計,一門雙候。
她娘家的侄子就是這樣成功的,她自己的兒子爲什麽不能呢。
至于怎麽運作,她懶得和兩個兒子說,一個蠢,一個更蠢,實在不足與謀,因爲關鍵點就是林黛玉。
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中,每一個爵位又分着幾等。賈家是一等公侯,史家是三等侯爵,林家是四等列候,王家是二等縣伯,薛家...沒有爵位。
隻要元春能成功的進妃位,那她爹就是僞國丈,律法所規,皇親不可居高位,雖然賈政也不是什麽高官,但可蒙蔭一個位子,問題是你蒙誰家的去,總得有個缺啊。
你看林家是不是正合适。
林家世襲三代而後又降等爲子爵,子爵不襲,隻終一身。林如海沒爵位可襲了,卻探花出身正式的做官。這就讓林家有了個補缺權,也稱蔭襲。
蒙蔭蒙蔭,兩家算一家,賈家上有皇妃酌情,林家下無嫡子去掙,隻要賈寶玉能娶了林黛玉,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蔭一個縣子回來。
至于賈政去住正堂的事,完全是做給皇上看,我家全力支持元春給您做“小妾”,您對她好點,我們甯榮兩家都站在您背後支持您。
結果,李修出現了。
導緻了賈政有蒙蔭權卻無處可蒙的窘境,賈母立即調整戰略,賣萌!
史湘雲、薛寶钗、賈迎春、賈探春四個萌妞夠不夠?李修你随便挑,隻要你放棄了林黛玉,我老婆子做主四個都送給你又值當的什麽。
賈母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想到了就去做。政兒不是要探春去争什麽才女嗎,那就去,探春打頭陣,湘雲随後跟上;還是不行的話,迎春打包寶钗一起上。再不行,我老婆子親自出馬,你姐姐還在我的手心裏,不信拿不下你個毛頭小子!
叫過探春來,細細的囑咐了一遍,倒是沒說破,隻是說去了揚州後,要聽你林姐姐的話,多念叨着你哥哥寶玉幾句,有空的時候,還可以去和一個叫李修的家夥學學洋文什麽的,你懂了嗎探丫頭?
才自清明志自高的探春,提前踏上了千裏東風一夢遙的征途,她要把“嫂子”林黛玉替哥哥搶回來,什麽李修,給本姑娘有多遠滾多遠,看我如何羞辱你這個異域歸來的小子。
同船的還有原本要去買戲子的賈薔帶着要買花石樹木的賈芸,輩分小也沒辦法,賈家沒男人可以出門了。啊,還有一個太醫院派去的卧底張友士,他的任務就是偷藥方和密報醫院底細。
王熙鳳實在不放心賈琏,又把平兒塞給了探春,林黛玉回來不回來的沒關系,賈琏你給老娘我死回來!
林黛玉看着外祖母給自己寫的“情真意切”的信,差點罵人,你們賈家姑娘多是不是。我已經議親了好不好,探春來幹什麽?給我唱一出“假驸馬”嗎?
幫我編纂?
京城沒有國子監嗎,國子監的卷子都燒了不成,舍近求遠眼巴巴的跑來揚州其心叵測也!
接信的當晚就告訴李三郎:“三郎不是要去拜訪談家嗎?昔日漢昭烈帝有三顧茅廬請諸葛的雅量,汝可效法之。”
李修還說要等等國子監的諸位大人一起啓程。被黛玉攔住了:“不可,拜訪談家是爲私;出戰龜山是爲公。公私混淆,你讓國子監諸位高賢如何看你啊。你且放心先行,國子監諸位自有我父照看,絕不會怠慢了去。”
老實巴交的李修被說動了,提前收拾好行李,帶上茜雪這個敲門磚,乘船提前奔赴無錫。
他前腳剛走,賈探春就在揚州碼頭靠了岸,完美的與李修錯開。
黛玉親自接探春進府,李纨也是盛情款待,讓探春在林府好好的住下。
探春品度了一下林府,卻與家裏大不同,定下心意,先不着急試探,摸清了路數後,在徐徐圖之。
黛玉心裏暗暗發笑,三妹妹,你的一手好字不多抄寫一些卷子,豈不是浪費了嗎,來吧,我這個做姐姐的,不成全你的才女之名是誓不罷休。
紫鵑則對侍書和翠墨說道:“兩位可知道什麽是自力更生嗎?”
侍書和翠墨怎麽可能知道這個,紫鵑呲牙笑着拿出一吊錢在她們面前晃悠:“自立更生就是,一天一吊,怎麽樣?願不願意跟我來。”
侍書眼神閃爍不答,翠墨就直接很多:“李家的那位少爺呢?”
雪雁很憨厚,老老實實的告訴她倆:“在醫院呢。一天一吊不是夢,隻要你們肯去醫院幫工。”
“我們走了,小姐怎麽辦?”
紫鵑哈哈大笑:“你們家小姐顧不上你們的,聽我的沒錯,明天帶你們去長長見識。”
探春有種不祥的預感,一屋子的卷子分門别類的等着她去眷寫,可惡的黛玉還說着小話刺激她:“若是累了就慢慢的寫,不急的,有個幾年的工夫,總能寫完的。”
“不累!”
探春素來要強,寫就寫,又不用自己動腦子,不就是個累嗎,爲了賈家,我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