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的煙嘴,用金箍鑲在老柏木的煙鬥上,看看底紋還刻着一行字---溫斯頓。
這在英吉利也是個大戶,公爵子爵出了一大堆,想必是送給呂宋國王的禮物,又被當做禮物送給了李守中。
兒子拿老子的東西天經地義,李修抱着這個想法,擁有了屬于自己的第一件奢侈品。汝窯...算了,我就是個搬運工。
有口煙抽就不錯了,就是煙葉子太幹了,辣嗓子。
一路冒着煙回了院子,紫鵑臉紅紅的出來迎他。
“怎麽還抽上了,怪嗆人的。”
“你還知道這個呢?”
“煙鬥啊。北方那邊都是煙袋鍋子,南邊才是這樣的。”
李修喲呵了一下,把煙鬥遞給紫鵑,看着她熟練的磕煙灰,清鬥倉,捅煙嘴。
“行啊紫鵑姑娘,以後這事就交給你了。來,拿着煙葉子,給我在裝一鬥。”
紫鵑難得對他好脾氣,還給他講了講怎麽玩鬥:“您這樣直接就抽,難聞不說,還嗆自己。我找點白醋泡泡它,再用剩的茶葉水煮煮您在用。呀,這煙葉子這麽幹?沒事,我找點黃酒噴濕了陰幹就好了。”
這才對嗎,哪有丫鬟揣着剪刀服侍主人的。溫柔起來的紫鵑,還是很可愛的嗎。
進了屋接着跟林如海和薛途兩位聊去京城的事,林如海這次也受到了皇上的口頭嘉獎,準他回京陛見。
金陵府台透過賈政請了請林如海,席面上怎麽談的李修不知道,反正,林如海的差事算告了一段落,金陵鹽庫的虧空他們自己想辦法填上,把賬面的的錢提高了三成給了林如海交還國庫。
林如海是蘭台寺大夫轉任的巡鹽道,作爲太上皇的錢袋子之一,他一幹就是四任,從沒有像今年這樣收錢收的痛快,林如海自己說是無欲則剛,李修認爲是自己幫他給當今寫了封“投名狀”,又把鹽稅足額的交了國庫,皇上這才順勢體恤他這個前朝老臣。
這一說法林如海當然不認賬,尤其李修說的當今就是個死認錢的性子,有錢給他什麽都好說,沒錢給你就等着清明時孩子們給你燒紙。
“一派胡言!皇上富有四海,怎能盯着這些蠅營狗苟之事。”
薛途也不同意李修的看法:“關鍵還是忠心二字。皇上說你也是忠心體國才能辦的好差,不可自誤。”
跟你們這些三觀不正的人,就沒法談。李修冷笑起來:“沒有這次的一千萬兩,皇上會知道我是誰?”
林、薛二位默然接受了他這一說法。
林如海有些放心不下黛玉,他要回京述職,李修又要先去龜山再回揚州公幹,黛玉又是一個人沒人照料了。
“我帶玉兒一起回京吧,怎麽也要去見見我的嶽母,有的事當面說清的好。”
李修舍不得:“要不跟我一起...”
沒等林如海罵呢,薛途都哭笑不得的勸他:“不成體統啊!先定了親,跟着自己爹走多好,你也放心。”
林如海沒好氣的告訴李修:“那是玉兒的母家,定親的事不通告一聲不合禮法。有我跟着,你還怕什麽。就這麽說定了,一起啓程,你去龜山我去京城,住到明年二月,你來京城春闱,我們在見面。”
晚間李守中回來擺了宴席,兩家正式商議定親事體,約好了明年四月初七去揚州納吉。
聽了消息的黛玉躲在屋裏不肯出來,李修廢了好一番唇舌功夫,才哄好了這位仙子,重新出來見了彼此的父母。自此黛玉不在是孤女求活,而是要望夫成龍。
(本書完結,撒花!)
八月初八夜,金陵城暫息了歌舞,明天初九日,就是秋闱開的第一天。李修跟着國子監諸位學喻教習送走了最後一批備考的監生後,都聚到了五經博士廳,等着金陵禮部的官員前來請聖廟,開貢院。
衍聖公和李守中一左一右坐在當中,李修順着牆角找個位子坐,範勤朱賀兩人賤兮兮的跟他擠在一起。
衍聖公就是牌位,二品的官階冠絕江南,可主事的還是祭酒。
李守中請了一下衍聖公後,才對諸位笑言:“又要辛苦九日了,雖然不是咱們主考,可貢院就在咱們國子監裏,小心無大錯,蕭規曹随即可。”
衆人輕聲哄笑,這套戲碼他們早就駕輕就熟。監丞咳嗽一聲,壓住了聲音才說話:“都别想着回去偷懶,老夫老妻有什麽不舍得的,老老實實的住滿九天,放你們五天的假。”
諸位是哈哈大笑,都說趁此機會要好好的養精蓄銳。
國子監祭酒一人,祭酒之下就是司業,司業下面是監丞,專管監務。
李修正跟範勤朱賀小聲聊着國債總額占當年生産總值的比例時,監丞忽然點了他的名:“李修可在。”
李修舉舉手:“這呢。”
監丞故意的找他樂子:“聽聞你要定親了,怎麽不說請我們這些叔伯們喝杯酒啊?該罰!”
李守中不禁莞爾,笑呵呵的看着他們逗兒子玩。
李修嗬嗬笑起來:“是該罰,我都十八了才定親,不符合朝廷的規矩是吧。這樣吧,這幾天的吃喝我包了,絕不重樣。”
衆人歡呼,範勤朱賀的聲音最大。
司業一拍手:“一言爲定!你李家的私房菜已經名聲在外,多少人想去而不能呢。我等可要大飽口福了。”
李修接了一句:“司業大人,他們是想去吃人的,一屋子的小姑娘,香嫩的很。您家姑娘也在呢,要不先吃她。”
司業臉一紅,不顧衆人的哄笑,指着李修笑罵幾句:“你要是敢進去看我女兒,你就給我娶走。”
熱熱鬧鬧中,禮部來了人,諸位相見過後,左侍郎問着大夥:“今年哪位跟着巡巡場?”
國子監諸位齊齊用手指向李修,不欺負他欺負誰去。巡場多累啊,哪有坐屋裏喝茶舒服。
李守中诶了一聲:“那就小兒去吧,有不懂的,諸位多多教導。”
齊聲應承下來,左侍郎點着李修跟着他進場巡視。
貢院規矩,臨考前一夜開門,考完就關門,任由風吹雨打都不在開。
開門時還得搭台唱戲,整唱一宿,唱給誰聽不言而喻,每隔幾年就得死在裏面幾個,怨氣不散不利後面的考生。
李修聽了這規矩覺得新奇無比,好熱鬧的性子又發作了:“還真有死裏面的?都怎麽死的?”
左侍郎背着個手悠悠而歎:“你不知考棚之苦啊。小小的号監裏白天苦思答題,晚上和衣而卧,無遮無擋,天晴天陰全看老天的臉色;吃的是号飯,喝的是缸水,三天一場連考三場,意志不堅者,當場考瘋;身體孱弱者,上吐下瀉發熱到死。難啊!”
李修直吐舌頭,這确實夠難的,想想自己考大學時,不也有受不了成績結果了結自己的嗎。
高考難,古今同理。
“侍郎大人,就不能安排個應急處理的辦法嗎?哪怕派幾個大夫候着也行啊。”
左侍郎搖搖頭:“自古的規矩,貢院内除了考生、考官、巡視還有監場的兵卒外,外人一律不得入内,謹防私藏夾帶。龍門一關,考不完是别想出來。死幾個考生沒事,萬一有考場舞弊的事,死的人可就多了。”
李修默然不語,看着那扇積滿了灰塵的大門被兵卒吱呀呀的推開,滿院的灰塵随着門開的空氣對流飛舞了出來。
背身站着擋在左侍郎身前,等着空氣中沒那麽大的土腥味了,才讓着左侍郎進去。
真是滿目凄涼,狐兔叢生,一人多高的雜草能擋住房子,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樣子。嗡嗡的蚊子随着人群進來亂飛,金陵的八月不冷,今年又趕上個秋老虎,臭烘烘的腐草味道直沖鼻子。
兵卒們點上火把和艾草熏着蚊蟲,趕着野兔和狐狸搬家,一窩一窩的老鼠也跟着亂跑,絲毫不顧忌狐狸的捕食。
李修給自己點上煙鬥,既能熏蚊子又能壓驚,心有餘悸的琢磨一個問題,我那便宜姐夫賈珠是不是就在這裏考過試?就這裏的條件,一旦染上風寒瘧疾,一準就是個死。
順着甬道一排一排房子看過去,房子塌的喊過兵丁來整修一下,桌子歪的墊一墊,椅子腿啃壞的,随便找個木棍綁上能站着就行。
李修還真是很認真的檢查着一間又一間,算是作爲後來者對這些古代考生的一種憐憫吧,爲了争取改變自己的命運,他們做了最大的犧牲。
很難想象後世要是這樣封閉的考試,哪怕環境比這裏好上十倍,整理的像公園一樣,考生們也承受不了。
不容易啊你們,我幫着給整整,運氣好的坐我整過的房舍裏,也能舒服些。
李修神神叨叨的念叨着,把官服下擺系在腰上,跟着一起收拾。
兵丁們可不像李修那樣精細的幹活,大掃把一揮就算完了事,地上的雜草能燒的就燒,點不着的用鋤頭夯兩下就得,反正明年還長呢,費這勁不值當。
李修不好多說,左侍郎說過了這是規矩,魚躍龍門就是要這樣死中求活,否則憑什麽你去做人上人。不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怎麽能天降大任。
左侍郎自然不會幹活,轉完了所有房舍後,檢查了茅廁和水缸:“水缸涮一下換新水,茅廁用石灰和蒿草清幹淨。”
吩咐完就去叫上還在鋪鋪闆的李修:“走吧,該考官們進場看看了,再有什麽疏漏,他們自會呈報上來,一晚上的時間,夠用的。”
李修知道這是剛才給人家擋灰擋對了,叫你一聲可是有面子的事,拍拍手跟着出去,直起腰看看四周,調了一營的兵卒,幹的就是快,總算能看出這是人能待的地方了。
回了自己的房舍,洗洗幹淨後,去找自己老爹。
“爹,我想着備點藥行嗎。我看裏面的環境實在惡劣,萬一有考生突發急症,咱們也好及時救治一下。”
李守中不急着答複:“先等等再說,看今年考官的主意再定。我們不要越俎代庖,容易招人嫉恨。”
“行,我知道了。今年考官是誰啊?”
“體仁院總裁,甄應嘉。”
得,又一位紅樓中人要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