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765年初秋,茜香國女皇在聖彼得堡接見了達尼爾家族新任家主,年僅七歲的達尼爾波娃,接受了她附歸的請求,出兵察裏津,正式與其境内的起義軍開戰。
這一打就是三年,到了1768年一月,這才把起義軍徹底擊潰,普加喬夫戰死沙場後被托運到莫斯科廣場接受死後的審判。
同年六月,十歲的達尼爾波娃回到了察裏津,在神父達尼爾伊凡的幫助下,廢除舊約,重量土地,分田到戶。吸引了無數戰後的災民前來投靠落戶,察裏津竟然很快的恢複了元氣。
女皇聽聞此消息後,大感欣慰,特旨加封達尼爾波娃爲察裏津領主,自此有了小女王的稱謂。
與此同時,薛途也曆經三年的跋涉回到了京城,帶回來各國信息不說,還将一樁公案陳述在了龍書案前。
三日後,調防金陵水師提督王子勝轉任津門水師統領的公文發到了金陵,随之而來還有一些官員的任免,其中有一個湖州縣令叫做賈雨村的竟然出首了,被罷了官身的他,直言當年還有一個女娃也曾被拐,至今無有音信。
這女娃還是金陵甄家的外枝,姑蘇甄士隐員外的愛女---甄英蓮。
江南官場上下一片嘩然,這消息不日就傳到了揚州鹽署林鹽道的耳朵裏。
左思右想後,林鹽道回了内宅,請出來自己的夫人,搶抱過來三歲的愛女與她講述這件新聞。
林鹽道如海的愛妻是榮國公府唯一的嫡女賈敏,二人端的是郎才女貌,雖隻有一女,但二人感情宛若新婚。聽了自己丈夫的新聞後,一拍桌子哼了一聲:“我說什麽來着?我早就看他們王家不是個好人家,偏我娘還說我這是跟嫂子怄氣。現在好了吧,他們家好好的官差不幹,做出這等下賤沒陰德的事來,等着報應吧。”
林如海逗着女兒哈哈笑,轉頭又逗着愛妻:“你呀,還真是随我那丈母娘的性子。點火就着,一點也不知收着點。”
“呀?”賈敏眼睛一豎:“我們将門家姑娘就是這個性子。看不上我了?找好的去啊!揚州瘦馬可是不少,你這身子吃得消你就去,這麽多年了,就給我一個女兒,能不能行啊老爺?”
林如海吐吐舌頭不敢回應了,女兒嘻嘻哈哈的用手指刮爸爸的臉,口齒清晰的說她爸爸:“爹爹不乖被娘罵。”
逗得夫妻兩個是開懷大笑。
又玩了一會兒女兒,賈敏忽然想起來什麽:“不對不對!那個小子呢?不是說找到他了嗎?”
林如海一歎:“要不說還得是詩書子弟立志宏遠呢。薛家的薛途是找到了他,可那時候也沒法确認他的身份,本想着一起回來再說。誰料到此子有感西方各國的重商之道,說是要學學他們的化農爲工之道,孤身一人去了法蘭西。”
“幾歲的孩子啊?這麽大的志向?”
林如海一伸手,比劃了一下指頭:“算到今年才九歲,走的時候才六歲。”
賈敏直咂舌:“那李祭酒家豈不是要瘋了,好不容易找到了,還不回來。”
林如海把女兒舉起來讓她吓得手腳亂撲騰,自己哈哈笑着念了一首詩:“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這就是那小子的留言詩。據說李祭酒聽聞以後是哈哈大笑,直言道李家有子可面對祖宗了。”
賈敏接過來幼女,狠狠打了丈夫胳膊一下,眼珠亂轉了一會兒,嘻嘻一笑:“那我可要催催我二哥了,趕緊着把李家的女兒娶回家做兒媳婦。保管比他老婆家的門風好!”
夫婦二人這次閑聊之後不久,賈李兩家果然定了親事,又是一個三年過後,十五歲的李纨嫁進了榮國公府,坊間傳聞是王家用外甥賠給李家一個女婿。
當年的這段公案,也算圓滿的解決了。隻是李家幼子尚不知其真正身份,還在異國他鄉漂泊。多有來往歐羅巴的華商說是見過他的影蹤,一說是英吉利的牛津,一說是法蘭西的蒙彼利埃。
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的此事也就淡忘在了人們的記憶中,除了李家的親人以外,誰也不記得當年察裏津城堡下水道裏的那個少年。
左三年,右三年,兜兜轉轉一十二年過去了。
昔日被林海逗弄的幼女,已然是個十四歲的及笄少女,此刻趴在一艘内河的大船上,看着運河中悠悠的河水,默默的流淚。
簾攏一挑,一個丫鬟捧着一條熱手巾進來給她擦淚,邊擦還邊數落她:“少流點淚吧姑娘,見了林老爺可不許這麽哭。”
閨名林黛玉的女孩兒,歎了一口氣,回了她的大丫鬟紫鵑一句:“哪個在流淚,我這是風大迷了眼。我爹吉人自有天相,斷不會把我抛下的。”
“好好好,迷了眼就擦擦,别腫了。告訴姑娘一件寬心事,聽琏二哥說,咱們明天就能到了揚州。姑娘也能見到林老爺了。”
林黛玉忍住了心傷,擡望眼看向遠處,心裏默默禱告:“爹啊!女兒回來看您了!”
這正是林黛玉千裏奔喪的曆史片段,她可沒想到,等她一上岸,就碰見了一個本不該見到的人。
李修一身的洋裝,手裏拎着帶轱辘的大箱子,興奮的跳上岸左顧右盼。
終于回來了!
十二年前,他留下一封書信告别了薛途,不是爲了别的,正是爲了要看看這個世界的走向。
本着世界很大我想去浪一圈的理由,也憑借着伊凡神父給他開的證明,他這個“僞教徒”先是順利的混進了法蘭西蒙彼利埃教會大學,從教會小童做起,十五歲參與了法蘭西的革命。
被通緝後又過海去了英吉利,考上了他後世向往的牛津,十七歲發動了倒逼王室的運動,給他們留下風景線後,趁亂爬上一艘海船,在一個輪回後,踏上了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國土。
爲什麽是到了揚州,一是因爲此地是華朝唯一的對外口岸,所有進出口的貨船都要在此轉換内河貨船。
第二就是,他是來要賬的。十二年前在察裏津,他用一套宋汝窯換了薛途一個幫他找尋家人的承諾,要是他十六年後回不來,這套汝窯就是薛途的了;要是他在十六年内回來了,他們倆一人一半,他要盒子和筆洗,薛途留下硯台和墨塊。
薛途給他留的住址就是揚州通運街甲字叁号。
真是熱鬧啊,碼頭上秦樓楚館酒肆茶莊比肩接踵,有讀書的布衣風流,有做小買賣吃食的滿路飄香,更有賣苦力的靠力氣吃飯;三教九流人來人往喧鬧無比。
李修找了一家馄饨攤子,三枚大子的一碗筍肉混沌,量大管飽。
提鼻子一聞,點了蝦油的清湯是香氣撲鼻。正端着碗要喝一口湯呢,就聽一聲小心!一輛載着行禮的馬車就撞上了一個背大包的苦力。
苦力倒在地上疼的直哎喲,人群呼啦就圍上來看熱鬧。
李修端着那碗混沌也湊了過去,隻見那苦力一條腿上是鮮血淋漓。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趕緊過來看傷,急的直罵:“怎麽走的路!撞壞你,我還能請人給你看,撞壞了東西,你拿什麽給我賠!”。
“對不住對不住,這位管家您見諒,他是走的急了點,沒躲過去,所以才碰了您家的車。”
工頭眼尖,看出了是誰家的車,趕緊着說好話。
李修捧着大碗不動聲色的吃的很香,以他豐富的鬧事經驗來看,這出戲才剛剛開局,隻要那管家再做點什麽仗勢欺人的事兒,肯定會有人挺身而出的,等着吧。
至于自己嗎,他仔細看了看受傷的苦力,判斷了一下傷勢,還好,沒有斷,是被大車上的鐵錨剮蹭開了皮肉,看着血漬呼啦的吓人,縫合一下消消炎就沒事了。
消炎難嗎?
李修去歐羅巴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到金雞納霜的配料,再經過自己的提純和改進,在成百個受傷的法蘭西革命者身上進行了臨床試驗。總之,效果不錯。
他身後的箱子裏就有被王室貴族捧上天的成品藥,他們發現李修的藥治療梅毒有特效,所以起名瑪麗梅。
這就是沒系統的弊端,什麽都要親力親爲,有些東西還真不是說說就能搞出來的,死了多少革命者,李修才最終确定了藥量啊,要不是他有着教士的外衣作掩護,早就被挂在絞刑架上了。
管家也是皺眉,不管這苦力吧,這麽多人都看着呢,還堵着大路不走。管他吧,看着血流的可是不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救法。真是晦氣啊,出門沒看黃曆,倒黴倒黴!
從袖兜裏掏出幾塊碎銀子扔給了受傷的苦力:“别嚎喪了!快去拿着銀子看看大夫,剩下的給你養傷,夠你活一年的。”
李修不明白物價,問了旁邊一個路人:“這是給了多少啊?”
“三兩吧,最多也不超過五兩。”
“夠養活的嗎?”
路人嘿了一聲:“看病就得花一半下去,還得養傷呢。他不幹活了,一家老小吃什麽,就指着這幾兩銀子活,不出兩個月,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風去。”
“你們不能走!”
果然一條好漢挺身而出了。
管家一愣,哎呦呵,揚州這地界有意思,怎麽這麽多棒槌啊,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車,誰家的人,你說不讓走就不走啊。
“你是誰?”
“揚州安定書院趙翼!怎麽能撞了人就走呢?敢問貴府名諱,府上就是這麽教人做事的?”
李修眯了眯眼睛,嘴裏含着一個馄饨慢慢的嚼,越嚼越有滋味,這事不對,分明是下好了套等着人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