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途,金陵人氏,今年二十有七。祖上也曾闊過,可家業大都在他哥哥手裏,這就是長幼有序。
所幸的是還有點家底兒,就出門做了個行商,沿着絲綢之路,販賣些個茶葉、絲綢到歐羅巴,再買些個歐洲物産回去倒倒手,也是獲利頗豐。
就是一來一去的耗費時間,旅途孤寂時不免想念家中的妻室和幼子。
他可萬萬沒想到,昨天剛到的察裏津,今天清晨自己起床有些早了點,就讓他碰見了土匪進城。
在他的認知裏,可沒有起義軍的概念,都是亂臣賊子。
一般的劫匪就是嘯聚山林的截個道,要是能用錢買條路也就過去了。實在談不攏,商隊也不是沒有準備,放手一搏,勝負也爲可分。
怕的就是這種攻城掠地的匪徒,這類人可不好說話,有膽子攻城,自然就是置生死于不顧的悍匪,最是難纏。
所幸的是,他看看眼前這個六歲的野孩子,萬幸還有一個漢家兒郎能給他說說話,城裏面已經殺成火海了,他們一行人還能安生的躲在客棧裏。這可真是祖宗顯靈,不幸之中的萬幸啊!
李修終于洗了個熱水澡,也換了一身新衣服,雖說也是現改的,但那也是漢服,這讓他高興了很久。
坐在客棧的屋裏,一邊吃着水果,一邊聽着薛途給他講講華國的來曆,他最需要的就是這個知識。
三皇五帝、七雄争霸、大秦一統、漢唐雄風、兩宋風流、明逐蒙元這些曆史是分毫不差,隻是到了土木堡大戰時,時任征北将軍的穆皇突兀而出,在明皇命喪土木堡之後,率領麾下悍将死戰漠北,又與羅莎國大軍結盟,深入草原雪嶺,将蒙元最後一點元氣打光殆盡,才凱旋而歸。
李修聽到這就歎氣:“明皇沒了,這位穆帥就效法陳橋故事了是不是?”
薛途伴着外面的槍聲震震,講起了穆皇是如何南征北戰的過往,也不顧面前隻有六歲的李修,破口大罵當年的明廷不識好人心,若不是太祖麾下勇士忠心,朝中忠義之士齊心反明,這位華朝太祖早就命喪九泉了。
正罵到痛快的時候,房門一開,拉辛在幾個人的護衛下,笑容滿面的走了進來。順便把沒講完故事的薛途給轟了出去。
“波特,我們成功了!”
李修隻好認下了李波特的名字,歪着腦袋等着聽他後面的話。
“謝謝你孩子,你真是我拉辛的福星。你想要什麽,盡管跟我說,我一定給你辦到!”
李修就等他這句話呢,你們成功了,可我還沒報仇呢!
“拉辛大叔,您能不能派幾個人把城外那些人販子給抓起來。我想知道自己是怎麽被綁來的。”
這要求對現在的拉辛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他也沒想到,事情會進展的這麽順利。
起義軍從這家客棧的暗水槽裏鑽進了城裏後,直接就撲向城主府,打了城主府一個措手不及。
他也親手砍下了那位達尼爾城主的腦袋,他的守軍頃刻之間就被這一變故打敗了。大部分已經投降,剩餘一些殘兵也撐不了多久。這座十五世紀修建的城堡,此刻已經完成了主人的替換。
他在高興之餘,也想起了李修這個給他帶來幸運和福氣的孩子,所以特意過來看看他,還有這些被他保護下來的漢人。
“沒問題,紮列裏已經去抓他們了!波特,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嗎?是跟着你這些故鄉的人回家,還是留在我的身邊?他們可不一定可靠,而我會把你當兒子一樣看待的。”
啊呸!
我可不想上來就有你這麽一個外族的爹,這要是讓後世的人知道了,我還要臉不要。
我還打算用這個故事賣些錢呢,認了你可就一點希望都沒了。
“我還是想回家,不過不是現在。我想着托他們給我的家人捎個信,等都妥當了,我再回去。”
李修隻能用這個辦法拖延一下,他也不想跟着現在還是“階下囚”的薛途走。素味平生的,自己又是帶着叛軍進城的主犯,誰知道他會不會出賣了自己。
畢竟自己不是真的六歲,有的事情當然有他的看法和意見。
拉辛也通過這次事多少了解了這個六歲孩子的不同,知道他的主意大,也就沒有再去強迫他。
囑咐了幾句話,就着急的去忙活自己的事了。接手一座城堡對他也是個新的挑戰,很多的事情都等着他去決斷呢。
送走了拉辛,紮列裏也回來了,除了帶回來十幾個被綁票的小孩子以外,主犯們早就跑了。
李修直咬牙,可也沒了辦法,這麽半天過去了,想必早就跑的老遠,自己也不好讓紮列裏去追。
“波特,這些孩子怎麽辦?”
“啊?大叔,你問我怎麽辦?”
“對啊,我可不知道該怎麽帶孩子,你的主意又是最多的,交給你好不好?”
李修看看這些萎靡不振又吓成一團的小夥伴們,心裏也是一時不忍,再一個就是他也不想把自己和這些孩子們綁在起義軍的身上。
按照曆史的發展來看,葉女皇會君臨天下一統茜香的,這些個起義軍們早早晚晚都要被剿滅,跟着他們豈不是要吃瓜落兒。(lao四聲)
把薛途又叫進來,讓他的商隊夥計們再去燒熱水,先洗洗再說吧,都跟他當初一樣,埋汰的很。
這群孩子也認出了李修,畢竟被關在一起的時間不短了,沒想到他沒死不說,還活的很好的樣子。都圍過來哭哭唧唧的問他該怎麽辦。
“别哭别哭,都先洗香香,再吃飽飯。然後把你們家在哪一個個的告訴我,我找人給你們送信,讓你們家人來接你們好不好?”
孩子們這才破涕爲笑,高高興興的排着隊洗澡去了。
李修背着個小手在屋裏轉悠,旁邊的薛途也不在講故事了,大氣不敢喘的等着他發話。
這就是形勢比人強,薛途此刻唯有惟命是從才能有好的結果,客棧外面的鮮血和死屍告訴的他這一道理。
這家客棧的店主人第一時間就被起義軍咔嚓了,爲的就是不走漏風聲。薛途這些人要不是李修說了句都是我的族人,也就跟着店主人一起去了,這也算是對他薛途的救命之恩。
有恩必報,是漢人的傳統美德,所以薛途很自覺的就把自己的位置放低,甚至開始替李修謀劃。
“李小哥可是爲了這些孩子發愁?”
李修搖搖頭,皺着個小眉頭直歎氣。
“不是?那你是何故愁眉不展,不妨對愚兄說說,興許我能幫你一二呢。”
李修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愁什麽呢,他愁着以後該怎麽生活下去。
城是被破了,在沒有被反攻下來之前,他肯定能活的好好的。
可要是被反攻以後呢,自己何去何從?是跟着起義軍打遊擊,還是早早的跑路回家?
這兩點他都覺得不妥。
爲什麽他一定認爲這城堡守不住呢?沒别的,看看城頭上那些個火炮就明白了。在火藥面前,多高多厚的城牆也要遲早崩塌,一旦葉女皇的大軍殺過來,幾十上百的火炮一起發言,他不指望起義軍能抗住多久。
再說了,起義軍就不該幹守城的事,打遊擊才是正路子,拉辛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領袖,多半是淹沒在了曆史長河中。自己可不想見證他的興亡,也不想借他的手扇動什麽翅膀。
否決了這一點後,就剩了跑路回家。
從這裏就是走直線回家,也要穿越四五個公國從西域歸國。這一路的風霜和坎坷自不必說了,縱是自己那個基建狂魔時代,這條路也是不好走,更何況如今。
另外李修最擔心的一點就是,現在的整個局勢不好,拉辛的起義隻是衆多公國起義的一個小分支,還有更大的那位普加喬夫正在劫掠絲綢之路以充實自己的實力。
一年後,他殺到了莫斯科城下,那也是他的人生巅峰。
三年後,他被葉女皇吊死在廣場上,起義軍從此煙消雲散。
所以現在回家,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被普加喬夫的起義軍在半路給掠奪了,以起義軍的脾氣來說,自己沒把握能活着說出拉辛的大名以求獲得活命。
這才是李修煩惱的原因,走又走不了,留下來才能活幾年?本以爲跳出了一個樊籠,出來一看才知道,自己在一個更大的坑底下趴着呢。
左思右想的不得要領,就把主意打到了薛途身上。既然直接回國走不通的話,要是再往東南走呢?從伏爾加河直下裏海,從波斯登陸沿着絲綢之路回家是不是更好一點?
關鍵就是看薛途樂意不樂意了,畢竟一旦走出這座城堡後,薛途能否再聽自己的話,他是沒有把握的,除非他自己心甘情願的跟着自己走。
“薛大叔,您先請坐。我有件事要和您請教一二。”
“哦,哦,小哥客氣了。有事盡管吩咐。”
“我才六歲,大叔不必要這麽對我客氣。”
薛途心頭苦笑,你見過六歲的孩子給叛匪們出主意帶路的嗎?你的六歲比我的二十六歲都厲害,能不敬着點嗎。
“小哥莫要覺得是我薛途谄媚,我薛途好歹也是個世家子弟,若不是你不同于常人,我又怎能折節下交呢。”
李修這時還不明白薛途這個世家代表着什麽,以爲就是他出門在外給自己臉上貼的金箔呢。他也會這樣啊,都送了外賣了,也是言必稱我是交大畢業的。
可交大多了,他一個蘭州交大橋梁與隧道專業的本科生,也沒什麽值得驕傲的地方。學校是不錯,可離名校還差一段距離。
“薛大叔,您要是回家,打算走哪條路?”
“啊?我能走嗎?”
“當然能啊,他們起義是他們的事,與咱們何幹啊。該做生意接着做,不想做了就回家。我這點面子他們還是能給的。”
“哎呀!若真的如此,你可就是我薛途的大恩人了!我死不足爲惜的,可憐家有幼子和賢妻無人照看,必受人折磨。你救我一命,就是救了我全家三口的命啊!請受我薛途一拜!”
李修趕緊拖住薛途的胳膊:“大叔使不得!”
薛途還是作了一揖。
李修直哎呀:“何必呢薛大叔,我也是個死中求活的苦命人。被拐到此,連家鄉何處,父母是誰都忘的一幹二淨。自己掙了一條命出來,當然知道活着有多不容易,既然遇見了你,我能幫一把自然要幫你到底。”
一句話把薛途給說哭了,蹲下身子抱着李修就發誓:“放心孩子!我對着我家祖上紫薇舍人的牌位發誓。若能逃脫生天,必不負你的救命大恩,一定帶你回國,找到你的家人!若有違背誓言,家祖有靈,我薛途必不得好死!”
李修聽完之後是渾身發直,手腳冰涼。
Whoareyou?
你是誰?
紫薇舍人之後?
我可是讀過紅樓的大哥!不要跟我開玩笑好不好?你特喵的姓薛,還是紫薇舍人之後,還住在金陵?
我的老天爺啊!讓我回去送外賣好不好,半本紅樓誰能看的明白是不是,你可讓我怎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