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一條找領導研究《搭錯車》的事,很快又收到了莊周發來的退伍專用歌。
部隊有自己的詞曲作者,專門寫一些軍歌、主旋律歌曲,很少用外面的,但不是說不能用。
他聽了之後覺得非常棒,發給了某部隊的宣傳員小鄭。
天海市乃東南第一大城,有很多公開、隐秘的部隊駐紮,以前退伍是11、12月,現在政策變了,改爲8、9月。
正是退伍季。
小鄭每年最壓抑的時候。
第一次送老兵走,他才剛入伍,啥也不懂,就記得從早上五點多開始,廣播就在放歌。
當時他負責照相,在操場上看見那些老兵穿着沒了肩章領花的軍裝,戴着沒了帽徽的軍帽,背着依舊闆闆正正的背包,整齊列隊等待登車離去……也不知怎麽地,突然就陪着一起哭。
此後,每年他都得哭一遍。
但今年好了,他不用去操場,這會正坐在廣播站裏,深情朗誦着一篇稿子:
“在你們該别軍旗,光榮退伍,即将踏上遠去的征途,離開美麗的軍營和朝夕相處的戰友,奔赴新崗位之際……”
念完一遍,又開始放歌,翻來覆去的那幾首。
暫且無事,忽地想起魯一條發來的東西,自己還沒聽。他由于工作需要,可以上網的,遂戴上耳機,播放試試。
“……”
小鄭又哭了。
他抹抹眼淚,呆坐片刻,然後請示自己的領導……
同時,空曠的操場上。
這批退伍的十幾人站的整整齊齊,他們已經走完了前面的流程,宣讀完軍人退役命令,正在進行摘銜儀式。
“摘軍銜!”
指導員一聲命令,留隊戰友面對面,爲退伍老兵摘掉肩章、帽徽和領花。
“戴光榮花!”
又一個個戴上大紅花。
老兵退伍前,基本就是喝酒、遛彎,把軍營裏裏外外都走一遍。指導員心知肚明,但從來不管。
他們約好了,今天誰也不準哭。
“進了一連門,永遠是一連人。我們牢記,永遠是一連的兵!”
老兵們向連旗敬禮,盡管個個眼眶通紅,但真就遵守約定,誰也沒哭。
指導員經曆過多次,每次送走老兵的時候,其實自己最難過,也是壓抑着情緒,剛想說幾句,廣播裏突然傳出一段旋律。
緊跟着,一個充滿着大西北蒼涼豪邁的嗓音響起:“送戰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
“……”
衆人先是詫異,因爲以前沒聽過,可聽着聽着,就像針刺破了氣球,砰!
“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當心夜半北風寒,一路多保重!”
“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待到春風傳佳訊,我們再相逢……”
當過兵的都知道,入伍不聽《軍中綠花》,退伍不聽《駝鈴》,殺傷力太大,聽必哭。
指導員看着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從強忍難過到控制不住,再到肆無忌憚的七尺男兒痛哭流涕。
他眼淚也刷的一下掉下來。
廣播站,小鄭還在屋裏美呢,忽聽咚咚咚腳步聲,政委進來了,上來就是一腳。
小鄭懵逼,就見對方破口大罵:“誰讓你放的?誰讓你放的?這特麽什麽破歌?軍營裏能放這個麽!多傷士氣你知不知道?多傷士氣你知不知道……”
政委突然又罵不下去了,因爲自己的眼圈也通紅。
……
小鄭險些受處分。
同意他放歌的那位宣傳幹事,也險些受處分。
部隊聯系了電視台,魯一條早準備說辭:“我之前不是拍個電視片麽,這不光是退伍,還跟市裏的轉業安置政策、老兵自主創業幫扶結合在一起的。
現在做後期,退伍這段我想配這首歌,就傳給小鄭聽聽,怪我怪我,這事怪我!”
部隊也不好說什麽。
但事情傳了出去,越傳越離譜,據說某某部退伍儀式,好家夥,幾百條漢子一首歌全聽哭!
尤其當電視片放出來,部隊很多人都在關注。
甚至一位80多歲的老首長特意打電話:“你們年輕,不知道啥叫駝鈴,我20歲的時候就在西北當兵,那是黃沙漫天,駱駝成群……
所以歌寫的好啊!
‘任重道遠多艱辛,灑下一路駝鈴聲’,‘頂風逆水雄心在,不負人民養育情’,你看看!現在的軍歌都不樸實了,這才是教我們不忘過去,憶苦思甜。
燈塔國如今四分五裂,霓虹國人均1.5顆頭,很多人就以爲我們國家高枕無憂,俯瞰全球了?
不行啊,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在部隊,一定要憶苦思甜,有危機意識!”
這高度上升的,聽的相關人等刷刷冒汗。
老首長發話,自然要行動起來,宣傳部門的人員連夜趕工,做了一支退伍季的MV,送到軍事頻道,大受歡迎。
“入伍時哭了,指導員說:你個孬兵,哭啥?退伍時哭了,指導員說:你個孬兵,哭吧!”
“我們是獨立連,老兵退伍新兵來年3月才會來。天不亮就開始送老兵了,要分好幾批走,從白天送到晚上,排長敲鑼打鼓,司務長煮好湯圓走一個喝一碗,人越送越少,車子開到大門口哨兵行舉槍禮,那眼淚嘩嘩就下來了……”
“厲害!把沒有戰友的我唱的都有戰友了!”
“好久沒聽到這種聲音了,陽剛、滄桑而又深情,話說刀郎是誰啊?”
《駝鈴》。
詞曲:種花工作室。
演唱:刀郎。
而這首歌,真實的詞曲作者是王立平,就是給《紅樓夢》譜曲的那位。
……
藍星公司再次不走尋常路!
消息傳出,業内又驚了。
它好像隻有第一步符合大衆認知,即參加超新星大賽,但随後退賽,上地方台晚會,唱方言歌,中秋一首《但願人長久》堪稱絕篇……
每一步都踏在業内的習慣認知之外,如今更奇葩,居然出了首軍旅歌!而且歌手連面都沒露,隻貢獻了聲音和名字。
刀郎!
刀郎又特麽是什麽意思?
“耶!”
辦公室内,莊周和阿沅擊掌,慶祝再度取得成功。
魯一條也在視頻通話裏虛空擊掌,馬屁拍的愈發自然:“《但願人長久》一出,中秋歌盡廢!《駝鈴》一出,退伍歌盡廢!
哎喲,你還要給我多少驚喜?部隊那邊都想和你邀軍旅歌了。”
“沒問題啊,我非常願意合作,而且我承諾全部白送!”
“行,那我就轉達了!這是小鄭的聯系方式,以後真要有什麽活動,你們直接溝通。”
挂斷通話,阿沅問:“你想推刀郎,爲什麽不放他出來呢?”
“他不喜歡出來。”
莊周看着電腦上一個相貌平平的男人,道:“他啊,隻唱歌就好了,不需要過多的包裝,反正老百姓喜歡。”
…………………………
天海大學。
9月是退伍季,同樣是入學季。按照慣例,校園一般會舉行迎新晚會。
天海大學雖然挂着城市名頭,在全國卻根本排不上号,地位低,經費少,每年迎新都在自家的體育場搭台,那燈光,那音效,那煙花,那氣氛,跟鄉村重金屬似的。
陳霄和張鼎承是學生會幹部,負責今年的籌備工作。所有環節都差不多了,還剩下一點點錢,倆人琢磨着要不要請個明星嘉賓。
“聽說隔壁大學請了龍多多呢,現場嗨到爆。”
“哼,中秋被吊打!”
“聽說有家請了洛依依,跟唱詩班一樣。”
“哼,中秋被吊打!”
“還有一家請了謝乘風,哎,他可沒參加中秋晚會。”
“哼,熱度被吊打!”
二人酸完歎了口氣,以上三個,哪個也請不起。
陳霄恨恨道:“要是經費充足,我肯定找鄧麗君,羨慕死他們!”
“拉倒吧,衆所周知,人家一般不參加活動的。哎,藍星别的明星也不錯,我們要不要試試?”
“《愛拼才會赢》啊?得了吧,我們會被笑死的。”
“我是說《失戀陣線聯盟》。”
“那都過氣了。”
“可便宜啊!”
陳霄無言以對,隻得向貧窮低頭。
于是乎,倆人給藍星發了邀請函,請草蜢來演一場。
那邊效率很快,幾分鍾就回了,出乎意料居然婉拒了,但表示公司的另一位歌手很适合這種晚會,費用也不高。
二人納悶,對方又道:“是位新人。”
“太嚣張了吧!”
陳霄有點生氣:“我們大學就算差點,也不是一個新人就能打發的!算了算了,别找了,省點錢給大家發福利吧。”
“好歹先看看,不行再說。”
張鼎承勸着,雙方商量了一下,藍星用最快的速度制作了一個小樣,發了過來。
“……”
陳霄聽完不言語了,道:“好是好,可迎新晚會唱這個,會不會太傷感?”
“我覺得很合适,迎新不僅有新生,還有那麽多老生,尤其快畢業的同學。而且我覺得不管新生老生,都應該喜歡這歌。”
“那就定了?”
“定了!再殺殺價。”
新人出場費很便宜,校園活動更便宜,幾萬塊就能拿下。可他們實在太窮,不太好意思的問:“我們經費确實有限,能不能再優惠一點?”
“你們想給多少?”
“呃,2萬塊怎麽樣?”
藍星一時沒回話,正當二人以爲黃了,那邊又道:“免費,歌在你們校園公共屏幕放一個月,每天至少一次。”
嗯?
二人也不傻,當即讨價還價:“頂多一個星期。”
“二十天!”
“十天!”
“可以,但我給你們一份吉他簡譜,你們要發在校内論壇上。”
“成交!”
二人應下,然後撓頭,陳霄問:“他爲什麽要我們發吉他簡譜?”
“是不是以爲這年代的大學生還在彈吉他?”張鼎承也納悶。
“不會吧不會吧?現在誰那麽老土……”
“管他呢,免費就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