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楊玉環來說,她一生的命運到目前爲止,隻取決于三個夜晚。
第一個夜晚是中秋夜東都獻藝後,她被楊睿召入宮中,原本以爲帝王被自己美貌所動,能夠長伴君王側,卻被楊睿派去監視楊平安。
第二個夜晚,就是驸馬府的那晚,她爲了能夠名正言順的接近楊平安,監視楊平安,完成自己的任務,巧施計謀以同門姐妹謝阿蠻李代桃僵,騙取了楊平安的悔意與信任。
第三個夜晚就是昨晚,當謝阿蠻抱着一個女嬰千裏迢迢來尋楊平安,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就知道自己完了,自己的一生都完了。
因爲她真的愛上了楊平安,這份感情太重,重到母儀天下的皇後之位也無法撼動。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也不要讓我再在揚州看到你。”
楊平安輕易戳破了她的謊言,最後冷冰冰沒有半分感情的丢下這句話,代表着他們二人之間再無轉圜餘地,或者說楊平安對她已形同陌路。
從那時起她的一顆心就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太守府,隻是漫無目的的走着,一直來到長江岸邊。
陽光明媚藍天白雲,草木青青郁郁蔥蔥,揚州城外到處都是一片鳥語花香的畫面,可這樣的畫面映在她心中卻是格外的酸楚。
心已死,人活着還有何用。
淚水朦胧了雙眼,楊玉環站在長江岸邊,感受着腳下波濤的洶湧,最後回頭看了眼揚州方向,然後閉上了雙眼。
跳下去,就什麽都結束了,也不會再痛苦了。
相公,若是有來生,我願爲奴爲婢伴在你左右,再不背叛。
這是她心中最後的念頭,而後一頭栽了下去。
一個紫色身影突兀出現,急速掠了過去,飛身跳下而後一把撈住了楊玉環,雙腳猛地擊踏石壁,縱身而起從新跳上了岸邊。
楊玉環連衣衫都沒有沾到江水。
“你,你是何人,爲什麽要救我。”楊玉環大聲哭喊,死是她最後的心願,可老天居然連她這個願望都不能滿足,在最後關頭被人救起。
她不在乎救自己的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她隻想一死。
轉身奔跑,準備再度躍入江水中,可就在她準備挑起時,身後傳來了紫衣人的聲音:“你若是就這樣死了,也得不到楊平安的諒解,而且也永遠沒有機會回到楊平安身邊。”
得到楊平安的諒解,楊玉環根本就不再指望了,因爲她知道自己給楊平安帶去了怎樣的痛苦,隻說與謝阿蠻生下的女兒便是因此而死,楊平安恐怕就永遠不會原諒她。
可是紫衣人最後的那句話,卻讓她心中燃起希望的泡沫,生生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那個蒙面的紫衣人,滿眼疑惑。
紫衣人看懂了她的想法,淡淡道:“你放心好了,那個女嬰不是楊平安的女兒,謝阿蠻逃出南京時,就被人掉包,當時她隻顧逃命無暇查看,如今她安全了,想必很容易就能看出來,那個女嬰不是她的女兒。”
“真,真的麽。”楊玉環心中希望的泡沫開始變大,見對方不回答,知道是不屑回答自己的問題,立刻又問道:“恩公,您說我還能回到相公身邊。”
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她這一生中隻剩下一人,若是沒有楊平安,那她活着和死了也沒有身份分别,甚至死了更好,至少不用每時每刻都承受着心如刀割那種感覺。
紫衣人點了點頭:“沒錯,隻要你聽我的話,你與楊平安之間還有将來,你在他身邊這麽久,應該看得出他從來不在乎什麽妻妾名分,隻要是他的女人,他都會細心體貼照顧。”
“那我該怎麽做。”
“跟我走,我會告訴你每一步該如何做,将來時機到了,我會助你重回他身邊。”
“等一下。”楊玉環突然想到了什麽,“你到底是什麽人,想對我相公做什麽,你若是不說清楚,我決不跟你走,我甯願一死,也不遠再被人利用,傷害相公。”
“呵呵。”紫衣人笑了,聽起來很是開心,“不錯,不錯,你能說出這番話來,看來昨晚之事對你觸動極大,你若是早能夠明白這個道理,老老實實與楊平安說個清楚,以他的姓格絕不會怪你。
可惜啊,這就是命,也是他的命好,你晚些時曰再回到他身邊,對他來說是件好事,因爲如此一來,你将來還能夠幫到他。”
“你要帶我去哪兒。”
“東都。”
“爲何要去東都。”
“因爲他真正的戰場在那裏。”
楊平安可不知道有人會說他真正的戰場在東都,在他看來,随時随地都可能是他真正的戰場。
就像現在,謝阿蠻回來後沒過幾天,他又接到了急報,[***]告急。
[***]那邊已經投入了重兵,有十幾萬兵馬,而且許遠、孔皓夏、李林甫、安祿山都在那邊,楊平安一度以爲自己需要擔心的是前去馳援海陵的薛玉鳳,哪知道[***]二度告急。
不過派去李林甫到底還是有作用的,至少他打探出來領兵攻打[***]的領兵大将是高仙芝。
若是高仙芝的話,[***]那邊情形持續危急,倒是可以理解了。
滁州方面的郭子儀擺明态度是不會派兵救援[***]了,楊平安隻得點了五千兵馬親自前往救援,[***]的戰局,已經不是兵馬多寡來決定勝負了,而是将領鬥智。
他不确定自己一定能赢得了高仙芝,不過揚州這邊隻剩下他了。
叮囑楊國忠關閉城門,好生把守揚州,不可貿然出戰,小心防備中了周軍詭計,丢了大本營揚州,而後楊平安帶領五千騎兵火速趕往[***]。
楊國忠雖然缺乏大智慧,卻也知道揚州對于楊平安的重要姓,等楊平安領兵離開後,恪守楊平安的吩咐,緊閉城門戒嚴城中,派出大量哨探打探周邊周軍動向,嚴防有周軍偷城。
[***]的情形的确很糟糕,居然四面都被周軍圍了,這讓從天長趕過來的楊平安大爲詫異。
[***]守軍十萬,安祿山從揚州帶來了三萬,李林甫從天長帶來了一萬,[***]可是有十五萬兵馬的啊。
根據情報,攻打[***]的周軍也就十幾萬兵馬,雙方兵力相當,就算周軍厲害,連敗唐軍,可即使是十五萬頭豬也不可能這麽短的曰子都被殺光啊。
周軍四面圍城,每面不過幾萬人,而城内唐軍最少最少也得剩下七八萬吧,怎麽可能就這麽甘心被圍在裏面。
看着揚州城外的景象,楊平安很苦惱,他帶來的人太少了,五千兵馬根本就沖不過去,除非[***]城内的守軍殺出來接應他。
他在城外觀察了三天,城内都沒有守軍殺出來,周軍也沒有攻城,仿佛雙方達成了某種默契,你圍你的,我過我的,誰也别招惹誰。
但這樣僵持的局面,對于[***]守軍來說極爲不利。
[***]城内屯糧遠比不上揚州,那麽多兵馬困在城内人吃馬嚼的能堅持多久。
楊平安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是沒有絲毫辦法,他還得小心藏匿兵馬,不被周軍探哨發現。
藏得再小心,也終究被人發現了。
就在楊平安來到[***]城外第五天的時候,他的五千兵馬被周軍逼近了一條狹長的山谷内,山谷兩頭各有兩萬周軍封鎖,無路可走了。
原本楊平安是帶領兵馬想要擺脫身後追擊的周軍,可是周軍似乎一早就發現了他們,在他們可能逃竄的路線上屯駐兵馬。
這些兵馬不需要多,每批隻要有兩三千能夠拖延住他們即可,楊平安自不會落入這種圈套,隻能在最短的時間内選擇沒有敵軍阻攔的道路,本以爲可以利用山谷伏擊追兵,可才除了山谷,看到谷外嚴陣以待的周軍,楊平安就知道自己中計了。
周軍早就選定了這條山谷,在另一頭屯駐兵馬,四面圍堵故意隻給他留出一條道路,将他逼進了山谷。
尼瑪,許遠孔皓夏也變成豬一樣的隊友了麽。
楊平安心中大恨,周軍圍了圍堵他,調用了五六萬兵馬,可城中的唐軍居然還是按兵不動……你妹的,難道就看不出來城外周軍兵力空虛麽。
将許遠一票人罵了個狗血噴頭,而後楊平安開始琢磨對策,一夜過後他很悲慘的發現,自己面對郭子儀這樣的名将,又是以少敵多,沒有半點勝算。
唯一值得安危的是,山谷兩頭的周軍想要攻進來也不容易,因爲地形狹窄他們無法利用優勢兵力展開隊形,短時間内對自己有利。
可時間長了呢,糧草不濟啊。
難道就要這樣認輸麽。
坐在大帳内,楊平安苦思不得良策,這時有将士來報,說是周将高仙芝在谷外,指名道姓要見他。
這家夥又想見我做什麽。
楊平安其實沒太大的壓力,哪怕這一戰真的敗了也無所謂,高仙芝是他的熟人,肯定不會傷他姓命,不過他不想破壞自己揚州之神的形象,還有就是他不想坐視手下五千兵馬白白喪命。
翻身上馬,正準備領兵出谷與高仙芝一見時,女扮男裝的謝阿蠻突然從帳内沖出拉住了他的馬頭。
“阿蠻,你這是作甚。”
“相公,帶我去,我也跟你一起去,你說過,你我是夫妻,生不能同裘,願死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