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二波殺手的出現,高檔大氣上檔次的青樓内頓時亂作一團,衣冠楚楚富貴逼人的賓客們大驚失色,尖叫着四散而逃。
楊國忠傻眼了,沒想到自己治下的揚州,看似波瀾不驚的表面下,暗流洶湧,居然在這種重要關頭爆發。
三個念頭,不分前後同時在他腦中湧現:大哥知道此事後,我該如何交代,這群混賬怎麽偏選安胖子不在的時候跳出來,沒人和我一起背黑鍋啊,你娘,他們不會想要刺殺我吧。
“快把門關上,關嚴點。”
他暫代揚州太守一職,來青樓狎記順帶欣賞歌舞,也是要擺出排場來的,因此身邊跟了不少護衛。
大堂亂成一團,他才不會認爲自己是太守,有責任平息厮殺抓住殺手,直接下令護衛關上包廂大門,将他自己嚴密保護起來。
就在他像個鴕鳥般躲在包廂内的時候,大堂内愈發的亂了。
起先的三個殺手不敵随後的六個殺手,混亂的人群中頓時又跳出七八個人來,幫助起先的三個殺手對付随後的六個殺手。
随後的六個殺手也不是沒有後招,見到對方又有人現身,其中一人一聲長哨,十來個身着青衫的殺手從暗處躍入場内。
雙方就這麽一邊厮殺一邊不停招呼自己人幫忙,一刻鍾後青樓内俨然成了一片小規模的戰場,雙方參戰人數超過五十,厮殺的極爲兇狠。
兩撥人好似血海深仇般死戰不休,鮮血四濺斷肢不時橫飛,地上的屍體也越來越多。
未過多久,後一波青衫殺手便占據了上風,可處于劣勢的前一波殺手依舊死戰不退,似乎要與對方同歸于盡。
可就在這時,青樓外忽然傳來一長兩短三聲哨聲,處于劣勢的前一波殺手立刻逼退自己的對手,絲毫不在意還有同伴被敵人糾纏無法擺脫,幾個縱身便闖出了青樓。
“哼,你們以爲我們會找不到麽,也太高看你們了,今曰縱是我等身死,你們的殲計也休想得逞。”
說話的是最初襲向蒙面舞姬的三個殺手之一,他身上傷勢頗重,沒能從青衫殺手的圍攻中逃脫,眼見生路無望,他狠狠一咬牙,大笑着說出這番話,然後……然後就被一個青衫殺手手中的利劍穿了個透心涼。
仔細檢查了地上的屍體沒有漏網之魚,青衫殺手們聚到一起,領頭一人低語一番,頓時分出十幾個青衫人背起自己同伴的屍體,或奪門、或破窗,很快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不好,他們一定是發現了。”領頭的青衫人突然一驚,“快随我走。”
眨眼間,一片狼藉的青樓内鴉雀無聲,所有青衫人全部消失,躲在包廂内的人也不敢出來。
過了好一會,才有一個龜公,被老鸨催促,滿臉不情願的探出了腦袋,看到大堂内空無一人,長吐一口氣,可是轉眼就看到那遍地的屍體,頓時“媽呀”一聲吓癱在地。
“沒用的廢物。”老鸨也發覺所有殺手都離去了,狠狠的罵了龜公一句,快步走向二樓的一個包間。
“大人,楊大人。”
聽到老鸨的叫門聲,楊國忠命人将門拉開了一條縫,看清門外隻有老鸨一人,又從老鸨口中得知那些殺手都離去後,穩定心神整理儀容儀表,端坐在椅子上,這才命人大開房門,放老鸨進來。
“大人啊,你可得給我做主啊。”老鸨一進來,立刻撲向了楊國忠,烏雲散亂淚水連連,道不盡的苦楚,“貴客受驚,樓裏被砸,我這損失可都要靠大人做主了。”
今晚青樓的損失極大,歌舞團的當家舞姬受到驚吓需要賠償;把歌舞團請來表演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結果第一晚就發生了大變故,付出的費用收不回來;還有其他的賓客,都在城中有頭有臉,同樣受到驚吓,多半也會讓青樓給個交代。
老鸨現在隻希望楊國忠能夠派兵擒下那些殺手,讓他們賠償青樓的損失。
可楊國忠心裏還打鼓呢。
适才外面厮殺不停,楊國忠好容易壯起膽子命人從窗縫看眼外面情形,這人是他手下功夫最厲害的,可他的看法是外面兩撥人随便拉出一個,自己都不是對手。
這下子楊國忠徹底偃旗息鼓,命人将門窗封死,生怕外面的打鬥會波及到自己。
這種情況下,老鸨讓他做主……這不是開玩笑呢麽。
有些事能做不能說,楊國忠肯定不會拒絕對方的合理要求,于是吩咐手下,立刻通知城防将士全城戒嚴,搜捕這兩股兇悍賊人。
至于說能否搜到,那就與他無關了,他得盡快回去向楊平安禀告此事,強調對方的狠厲以及自己拼盡全力也是無奈的苦衷,以獲取楊平安最大程度的寬容。
剛離開青樓,就看到一群捕快衙役快速跑來,這是有人禀告了府衙,捕頭帶隊來抓賊人了。
這些捕快衙役,那算是楊國忠的班底,這些人的斤兩他清楚得很,跟那兩撥賊人對上,就是去送菜,于是他決定将今晚之事交給城防軍,萬一有事也可以推到安祿山頭上。
而那些捕快衙役,任務則變成護送他返回府衙了。
一回到府衙,楊國忠就下令加強太守府戒備,而後快步來到楊平安院外,卻發覺楊平安并不在房内。
大哥去哪兒了呢,楊國忠退出院門正琢磨呢,忽聽到院内傳來輕微“噗通”一聲,好奇之下,他将院門推出個小縫,從縫隙向内窺視。
院内一片漆黑,東南角的一處花叢後,一個黑影小心翼翼的鑽了出來,貓着腰蹑手蹑腳來到楊平安卧室門前。
看身形應當是個女子,借助月光,楊國忠看清此人身穿夜行衣,臉上蒙着黑紗。
這個黑衣女子在門前側耳傾聽了片刻,就要推門而入。
這是表現的好機會。
楊國忠就要高喊抓賊,忽然脖頸發涼,感覺到身後幾道涼風飕飕吹過,七八個紫衣人躍入了院中。
“雕蟲小技,以爲騙得了我們麽。”其中一個紫衣人連連冷笑,看着門前黑衣女子,另外幾個紫衣人則成扇形向着黑衣女子包圍過去。
楊國忠隻覺得雙腿好似灌鉛,口中好似吞火,既邁不開腿也張不開嘴,甚至身體都不敢動彈一下,隻能通過門縫窺探着院内發生的一切。
開口說話的紫衣人,那個聲音他認得,就是之前在青樓想要刺殺蒙面舞姬的三人中的一人。
真倒黴啊,怎麽到哪兒都能碰到他們。
黑衣女子背靠門扇,從腰間抽出軟劍橫在胸前,戒備的看着包圍自己的黑衣人。
“動手,殺了她,麻利點,不要弄出太大動靜。”爲首的紫衣人一聲令下,其餘紫衣人立刻沖了過去。
希望這次他們能快點結束,楊國忠心中暗自祈求,可惜被老天忽視了。
就當六七個紫衣人以手中兵刃欲取黑衣女子姓命時,院中突然又響起幾聲更爲輕微的響動,好似有什麽細小的東西劃破空中帶起的風聲。
叮叮當當一陣亂響。
“小心。”
“卑鄙。”
“無恥。”
“啊。”
沒天理啊。
門外的楊國忠心中大罵。
院内發生了什麽,雖然他沒能完全看清,但也猜出了大概,有人在暗中以暗器射殺紫衣人,雖然大部分紫衣人都擋下了他根本看不見的暗器,但還是有一個紫衣人死了。
事情貌似有擴大的趨勢啊。
心中剛感慨一句,下一刻楊國忠淚流滿面,因爲他看到,夜色中,十幾個青衫人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竟是将紫衣人包圍了起來。
“哼哼,看來這又是個冒牌貨了。”爲首的紫衣人一指門前黑衣女子,環顧周圍青衫人。
青衫人中一人道:“是不是冒牌還有必要追究麽,你們第二次落入我們的圈套了。”
“那可未必。”
四字音落,楊國忠又感到身後陣陣涼風襲來,數十紫衣人躍過牆頭,落在了院中,反将青衫人圍了起來。
“你,你們竟然集中人馬在此。”青衫人驚訝道,“難道你們……”
“哼哼,若是老夫沒有猜錯,你們的人都去了楊家丫頭那邊圍殺我們的人了吧,沒關系,我們隻要殺了你們,爲死去的同伴報仇就行了,龍影合一天下無敵,哪怕是你們也不行,殺。”
院内又是一場厮殺,與青樓内唯一的差别是,占據上風的是紫衣人。
楊家丫頭那邊,難道是玉環,想到這裏,楊國忠拔腿就走,在顧不得院内的打鬥,急速趕往楊玉環所居的院落。
路上見到有趕往楊平安院落的護衛,他連忙叫住了對方,告誡他們不得靠近楊平安的院落,若非見到落單的青衫人絕不許動手。
他已經知道打鬥的雙方是誰了,一句“龍影合一”足以說明一切,每一方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需要盡快告訴楊平安。
剛靠近楊玉環所在的院落,他便聽到一陣隐約的金戈交鳴之聲,頓時心中一沉。
鼓起勇氣來到院門外,探出半個腦袋向内探去,隻覺得自己今晚的運氣,實在是太逆天了。
楊玉環所在的院内,不下百人之多,超過八成都身着青衫,隻有不到兩成身穿紫衣。
院内百餘人三方而立,其中兩方分别是青衫人和紫衣人,而第三方則是楊平安,在他身後,還站着兩個女人,一個是楊玉環,另一個村婦打扮,懷中還抱着一個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