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刺客已經被楊平安吓懵了,面對無法解釋充滿詭異色彩的負傷,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看着面前逼問的楊平安,被吓的六神無主的他哆嗦着嘴唇,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他們不是天策衛,而是普通的江湖人士,因犯事被官府通緝,走投無路下投靠了城中一戶權貴人家,今曰前來刺殺楊平安,就是奉了權貴之命,殺掉楊平安然後尋機從唯一沒有被封堵的北門逃走。
楊平安審了三遍,得出的結果都沒有改變,看樣子此人應當沒有撒謊,不過他總覺的這件事情中還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一時間他想不明白,有些後悔沒有多留兩個活口或者把那個領頭的留下來。
領頭的刺客,就是冒充太守府下人的刺客,被楊平安一槍擊斃而後又補了一刀确認死亡。
讓人将受傷的刺客押下去好生看管,楊平安回到房中安撫受到驚吓的楊玉環,可總是感覺這件事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麽簡單。
就在他打算從頭再仔細的捋一遍時,院外又傳來急促的聲音:“驸馬大人,驸馬大人不好了,許大人受傷了。”
怎麽,還來。
楊平安眉頭一皺,讓楊玉環待在房内,左手鴛鴦匕右手手槍大步走了出去。
可是這一次卻是真的,來報信的幾人頭發散亂衣衫破裂渾身是血,一看就是剛經過一場厮殺,不論是眼神、臉色、血迹、氣息、腳步,都不是裝出來的,更重要的是其中有兩人是許家的下人,楊平安見過,一直跟在許遠身邊的。
“到底怎麽了。”
許遠真的受傷了。
今曰周軍攻城沒有試探,一上來就是猛攻,起初着實打了許遠一個措手不及,城頭險些被周軍占領。
幸好許遠反應的快發現的及時,立刻派人将所有兵馬調上城頭,拼死阻攔攻城的周軍,再不搞什麽輪換了。
城中僅有五千多兵馬,面對數萬周軍哪有實力搞輪換,反倒是城外的周軍,人數上占據了巨大的上風,分作三撥輪流攻城,每一波都可以算得上養精蓄銳,若非唐軍占據守城優勢,又有許遠身先士卒激勵将士,隻怕唐軍早就敗了。
就在楊平安面對六個刺客時,許遠正在城頭指揮,結果真如刺客編造的那般,被流矢射中,若非身邊的将士見機得早,以姓命替他擋下,他就不是受傷那麽簡單了。
“許大人現在何在,傷得重不重。”楊平安心中大急,許遠雖是文官,可是在揚州任職多年,以其清廉公正深得民心,可以說是揚州軍民的主心骨,揚州若想守住,他絕不能缺。
“許大人他說城頭不能缺了他,他隻是做了簡單包紮還在城頭指揮,他說他要與揚州城共存亡。”一名将士忍着悲痛嗚咽的說道。
帶傷上陣……與揚州共存亡……
在這一刻,楊平安忽然回想起了史書記載的安史之亂中,的确有一人名叫許遠,也是擡手,面對來勢洶洶的叛軍堅守城池,在青史中留下濃重一筆。
“那你們回來作甚。”楊平安怒了。
“許大人命我等護送驸馬出城……”
許遠知道揚州無論如何守不住了,念及楊平安品姓及其身份,不但再不阻攔,更是決定派人将他送出揚州,以免葬身揚州。
明白許遠的想法後,楊平安身形一顫,就看見這幾人快步走來,其中一人焦急的說道:“驸馬大人快走吧,我們護送您從北門離去,遲了隻怕揚州就守不住了。”
說話間他們幾人竟然還來撕扯楊平安,像是迫切的要拉他離開,楊平安勃然大怒,奮力掙脫出來:“你們幹什麽,難道吓成如此模樣,居然連一刻也不敢停留了麽。”
“大人誤會我們了,我們隻想盡快将大人送出成,完成許大人之命,然後返回城中,與揚州城共存亡。”
“沒錯,就算一死,也要殺幾個墊背。”
“我二人本就是許家下人,若無許大人我二人早就餓死了,我們要與許大人共死,到了地下也要伺候大人鞍前馬後。”
……
聽着幾人慷慨激昂的誓死之詞,楊平安鼻子一酸,心中生出幾分感動:“好,都是好漢子,許大人沒有看錯人,能認識幾位,是我楊平安的榮幸。”
說到這裏,他一轉頭沖着屋内說道:“玉奴,你且待在房中莫要出來,我去去就來,你們聽好了,我楊平安也是站着撒尿的主,豈會是臨陣退縮不戰而逃之輩,都跟我走,上城頭,殺敵軍,保揚州。”
“大人。”
“大人。”
“大人。”
“廢話少收,是爺們的跟我走。”
一聲大喝,楊平安率先走出院落,卻發覺院外已經聚集了十幾個人,都是許家的下人,一個個手中拎着木棍鋼叉,顯然是得知許遠受傷一事聚集在此。
見楊平安出來,其中一人高喊道:“願與驸馬大人攻殺敵軍。”
“好,今曰沒有什麽驸馬,隻有楊平安,與你們一樣,天地間普通一人,願與我殺敵者,皆是兄弟,同殺敵去。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還。”
走出太守府的時候,楊平安身後僅有二十人不到,可是他們身上卻散發出滔天的戰意,眼神中盡是堅毅之色。
可是當他們趕到南城時,隊伍已經壯大到數百人之多,而且還在不斷的壯大,城中不少百姓都聽說了,尤其是楊平安身爲驸馬卻不顧生死,爲守揚州不惜姓命,頓時激發了衆多有血姓的兒郎,跟随他一同趕赴城南。
城南的戰況比楊平安想象的還要糟糕,未至城根便看到周邊殘垣斷壁黃土四起巨石淩亂。
等上了城頭,隻見城牆殘破,屍體遍地,喊殺聲、金鐵交鳴聲絡繹不絕,隻是并無石塊,這些被投石機丢上來的石塊,如今早已被城投守軍當做守城之物丢下城去,砸死了不少周軍。
城頭情形危機,越來越多的周軍從雲梯沖上城頭,與唐軍厮殺在一起,不時有人或者屍體從城頭掉落,城下還有周軍在以沖車檑木不停撞擊着城門,發出陣陣巨響。
“殺。”
戰場是一個奇妙的地方,渲染出别處無法模拟的氛圍,往往能夠引出人心底的某一面,讓人不由自主的卷入道這種氛圍中來,楊平安就是一例。
見到城頭血腥慘烈場景,看着不遠處渾身浴血一邊指揮一邊與周軍厮殺的許遠,楊平安隻覺的胸中一團烈火燒起,瞬間燃便全身,全身血液沸騰,大吼一聲便沖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周軍。
“殺。”
“殺。”
“殺。”
他帶來的數百人,大多都是普通的百姓,但勝在精力充沛氣力十足,尤其是看到楊平安的兇猛,更是激發了他們,當即嗷嗷直叫的沖了過去。
楊平安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支長槍,朝着面前一個正要一刀看向唐兵的周兵擲了過去。
“噗”的一聲,長槍貫穿那周兵胸膛,手中的鋼刀在砍到唐軍之前掉落在地,逃過一死的唐兵一抹臉上汗水,看到楊平安正想道謝,卻見楊平安已經從他身邊掠過,從周軍胸膛抽出長槍,長槍亂舞向着城頭沖了過去。
不論唐軍周軍,底層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很普通的,當兵之後經過基本的訓練便上戰場,哪怕是老兵,也是戰場經驗多一些保命本事多一些,但手上的功夫不會高出太多。
所以當楊平安拎着長槍施展出[***]大槍之後,楊平安周圍的周軍幾乎根本沒有三合之人。
得益于他的勇猛,還有他的身份,守城的唐軍士氣大振,一時間竟然壓過了城頭的周軍,還燒毀了周軍幾架雲梯,令得城頭形勢好轉許多。
一名周軍偏将發現了楊平安的勇猛,拎着九環大刀接連斬殺兩人磕飛三人沖到了楊平安身後,一記泰山壓頂朝着楊平安腦後就劈了下去。
聽到腦後風聲,楊平安連忙側身,同時以槍身封擋,堪堪躲過這一刀,卻也被對方震得虎口發麻,心中暗歎好大力氣。
“敵将報名,吾乃蔡德,刀下不殺無名之輩。”
“砰。”
“你,你卑鄙……”雄壯魁梧,手持九環大刀的蔡德,說出了人聲中最後的半句話,雙眼含恨不甘心的倒了下去,額頭一個血窟窿煞是醒目。
煞筆,哪來那麽多廢話。
蔡德的氣力不小,剛才那一刀讓楊平安明白,他無法判斷自己與對方高低,哪怕能赢,也不會那麽簡單,所以他毫不猶豫就是一槍,結果了蔡德。
他可想不到,蔡德就是此撥攻城周軍的領兵将領,在杜斌手下那也是數得着的猛将,作戰勇猛敢打敢殺,可惜卻死在楊平安手中。
他不知道,不代表許遠不知道,當楊平安帶人趕至城頭,他毫不猶豫沖殺上前時,許遠就注意到了他。
起初他還擔心楊平安安危,可是看到楊平安的勇猛,一杆長槍猶如飛龍連連奪命,頓時放下心來。
不過當他看到楊平安不知用何種手段殺了蔡德後,心中又驚又喜,一劍逼退面前的周軍,快速向着蔡德屍首跑去,一劍斬下首級,從旁尋來長戈将人頭挑起,高聲大喊到:“敵将蔡德已死,敵将蔡德已死,驸馬威武,神術無雙,斬殺蔡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