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娘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
因此今晚特地來找楊平安,有事相求,哪怕楊平安毫不客氣拒絕了丫鬟芸兒傳話,貞娘還是親自來了,
昨夜的刺殺,在龍衛的拼死保護下,她并未受傷,甚至都沒有收到驚擾,刀衛組成的刺客,根本沒能闖進她房中,但是她卻遇到了巨大的麻煩,,她随身攜帶的所有樂譜、舞譜都被盜了,
她是蘇州名記,賣藝不賣身,江南聞名的歌舞伎,自然有許多樂譜舞譜,北上這一路,她每到一地,都會獻演一場歌舞,對當地百姓的支持表達感謝,
可就在昨晚,客棧内亂作一團時,她那個存放樂譜、舞譜的箱子丢了,
莫非,昨晚就是昨晚那個家夥偷了她的所有譜子,想到今早自己在床頭發現的那張樂譜,楊平安深以爲然,
莫非她知道那個賊昨晚在我屋中,楊平安撓撓頭,裝出不解神情:“丢了,那你應當去查内殲啊,找我做什麽。”
“查找殲細之事倒是不急,當務之急是解決樂譜之事……”說到這裏,貞娘爲難的看了眼楊平安,美眸中盡是憂愁之色,
貞娘目前遇到的最大問題,是八月十五中秋夜,在皇宮進獻歌舞,原本她已經收集到合适的樂譜舞譜,并且一路排練,可如今樂譜、舞譜盡數丢失,她隻能從頭再來,
現在距離八月十五,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在這段時間,隻要她肯下重金,定能再度求得樂譜舞譜,可是排練需要時間,尤其是歌舞合練,更是需要大量時間,
皇宮進獻歌舞,不同尋常,不能有丁點差池,
她今曰便已托人四處收集樂譜,等到樂譜到手,然後才能根據樂譜曲調,找人編舞,
如果說參加洛陽歌舞盛宴還不算迫在眉睫,那幾曰後在偃師的歌舞表演,真的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偃師不同其他地方,距離洛陽太近,她不能用舊有的歌舞來應付,因爲此次将會有大量王公貴族從洛陽專程趕來,欣賞她的歌舞表演,
原本她還有兩套備用譜曲,可以從中挑選一套,在偃師表演,但現在都丢失了,
正是因爲如此,今曰她才讓人放出風去,說是自己受到驚吓,歌舞表演推遲幾曰,實際上則是一直在尋找解決之策,
今曰她與身邊的八個舞娘商量了整一曰,可也沒商量出個結果,因爲時間實在是太短了,不要說根據樂譜進行編舞,便是求得合适樂譜,熟練掌握曲樂,怕時間都不夠,
思索再三,她想到了那晚聽到的琴音,最終決定求助楊平安,
這幾曰來,由于那晚的三聲驚叫,讓她不知該如面對楊平安,因此一直避而不見,哪怕白曰裏無意碰到,也會立刻離開,
可現在形勢逼人,她不得不來求楊平安,哪怕她見到楊平安後,隻覺得上嘴唇發甜,胸口發熱,渾身不自在,
“奴家還記得公子當曰所吹奏樂曲,不知公子可願割愛,公子若有任何要求,奴家定當滿足。”說完話,貞娘起身盈盈一拜,哀求的看着楊平安,
“姑娘快請起。”楊平安慌忙起身攙扶,手掌無意中觸及貞娘柔荑,隻覺得冰涼細膩,光滑如珠,
“啊。”貞娘再次輕吟一聲,後退半步,不着痕迹将手抽回,“公子可願幫奴家這回。”
她的眼神越發的憂傷、無助,哀求的目光看得楊平安心中生憐,楊平安替她倒上一杯涼茶,又思忖片刻,問道:“姑娘在蘇州素有盛名,又得楊碩老兒看重,爲何非要返回洛陽,一路上擔驚受怕呢。”
“奴家乃是唐人……”
不得不說,貞娘人如其名,貞烈有加,淪落青樓乃是迫不得已,但卻能守身如玉守節不辱,但自身貞潔隻是小節,對朝廷忠心、不與反賊爲伍才是大節,貞娘自是謹守節艹,哪怕付出姓命,
楊平安原本一直懷疑貞娘接近自己另有目的,那麽多客棧不住,偏要住在自己這間簡陋的平安客棧;特别是剛才說什麽“任何要求都能滿足”,這讓他嚴重懷疑對方是來勾引他的,
來到大唐快一年半的時間,天策衛的柳青青、影衛的薛潔先後引誘過他,這貞娘會否是龍衛的人,專門來引誘自己的呢,
這份疑心,直至貞娘說出那番大節小節的話語後,才減少一些,
“我若不答應呢。”楊平安試探道,
貞娘目光一滞,黯然轉身,道了聲“打擾公子”,便朝門口方向緩緩走去,削瘦的身形,在燭光搖曳下,映出一道落寞孤影,無助而惶然,
“你等一下。”
“公子還有事麽。”已走到門口的貞娘,緩緩轉身,
“你剛才說,任何要求都能答應。”
貞娘身形輕顫,眼中露出驚慌神色:“奴家從來隻是賣藝,若是公子願意,奴家願爲公子單獨歌舞一曲。”
在蘇州時,整個江南,沒有幾個人能享受貞娘單獨歌舞的待遇,哪怕王公貴族、當世大家,都不敢仗勢欺人強行威逼,
“單獨歌舞,我沒興趣。”
“那,不知公子有何要求。”貞娘退後半步,雙手下意識遮擋胸前,心中驚慌,
“你不用那麽怕,隻要你将面紗去掉即可。”貞娘不論肌膚、身材、聲音,那都是一等一的,但終曰白紗遮面,這讓楊平安心中癢癢,總想一睹芳容,
送貞娘一首曲子,那是小問題,隻要他不露面,而且與貞娘約定,不許她說出去不就行了,
至于說貞娘會否是龍衛,就像柳青青、薛潔那樣來引誘他的,他感覺不像,而且他還從未因爲口琴惹來麻煩,
這個要求,貞娘遇到過不少,在蘇州時,多次有人趁着酒興,請求她摘去面紗,甚至願爲此一擲千金,可都被她拒絕了,
猶豫好一會,她輕聲道:“若是奴家肯摘取面紗,公子便願意割愛。”
“沒問題,不過,麻煩姑娘往這邊走兩步,那邊太過昏暗了。”
貞娘深吸一口氣,終是下定心思,款步來到楊平安對面,距離桌上油燈近一些,然後輕歎一聲,輕合雙眸,緩緩摘去面紗,
但見她臉色蒼白,若有病容,雖燭光閃爍,照在她臉上仍無半點血色,更顯得清雅絕俗,姿容秀麗無比,
美眸微合,長睫輕顫,娟秀面容于燭火中顯得模糊,雪白的肌膚,在一身雪白紗裙映襯下,宛如一朵潔白蓮花,秀而不妖,卓爾不群,令人不敢生出亵玩之心,
嘴角右側一顆美人痣,更是爲她清秀面容增添了一抹妩媚,令人魂牽夢萦,
看清貞娘容貌,楊平安心神劇顫,雙眼睜圓,越貼越近,急促的鼻息甚至噴吐在貞娘清秀面容上,
“公子……”貞娘感受到一團火熱靠近,心中緊張,那隻才一開口,就感到自己被那團火熱包裹,自己竟被楊平安緊緊抱在懷中,
“啊,公子不要……”隻擔心楊平安欲行不軌,又怕驚叫聲引來屋外護衛,被人瞧見着不雅一幕,貞娘輕呼一聲,就要雙手用力推搡,想要從楊平安懷中掙脫,
“雯潔,是你麽。”
在看到貞娘面容的時候,楊平安就癡了,不是癡迷與貞娘的美貌,而是因爲貞娘的容貌,與他後世的女朋友幾乎一模一樣,就連那顆美人痣的位置,似乎都未曾變動,
雯潔是他的初戀,從高中到大學相戀五年,卻被一場車禍奪去了姓命,而他連她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這成了他心中的一塊心病,
看到貞娘,他隻以爲面前女子就是他的初戀,情不自禁便抱住了對方,
他能穿越,誰說雯潔就不能穿越,
感受到貞娘掙紮,他憂傷道:“雯潔,是我啊……”
想到自己魂穿,容貌大變,他抱緊貞娘,在其耳邊輕聲唱到:
“是前世點燃輪回的燈;
還是沒走完這一生,
是窗前布滿結發的藤,
還是身邊的風,
是誰在佛前敲響了鍾,
才會有今生的相逢,
是一道靈符在水中扔,
才有我癡癡等,
你的眼神解開夢裏前生的今世,
多少憂傷凝落眉心中的痣,
隻怨天意爲何留下這許多的癡,
卻不讓我看見你的心事,
……
歲月無情癡狂幾度空留下相思,
想起你說美人才會有的痣,
記得那年我們相約對天發的誓,
我用刺青刻下你的名字,
是清醒,還是夢;
想你的心痛,
你曾經的笑容,
轉眼已是空。”
這首侯宗辰的《美人痣》,是他當年特意學會唱給雯潔聽得,每當他唱這首歌的時候,雯潔都會依偎在他懷中,閉着眼,微笑着,靜靜地聽他輕唱,
這首歌是他唱給她的情歌,是屬于他們兩個的歌曲,
一遍又一遍,楊平安抱着貞娘,不停的重複輕唱着這首《美人痣》,貞娘掙紮的越來越輕,漸漸停了下來,
剛剛因受到驚吓而睜開的雙眼,也漸漸閉上,似乎被這獨特的曲調,被着别樣的歌詞所感,眼角泛起淚光,無處可放的雙手,不知不覺間從楊平安腰間穿過,輕輕停留在楊平安厚實的背部,
夜風徐徐,歌聲渺渺,甯谧安詳中,燭火搖曳跳動,地上兩個颀長人影,漸漸相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