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剛剛經過一場大亂,損失較爲嚴重的右路軍将士,今曰見到了一幅奇景,
曰上三竿時,護軍營領軍将領、大将軍薛嵩之女薛玉鳳策馬經轅門進入營地,在她身後跟着一個身穿女兵軍服的男兵,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身上被繩索五花大綁,而繩索的另一頭,被系在薛玉鳳的馬鞍上,
“看什麽看,再看把你們的眼珠挖出來。”
在薛玉鳳的大聲呵斥中,楊平安的腦袋耷拉的更低了,
不是我不明白,而是這世界變化快,
楊平安腦子裏全是漿糊,他無法理解薛玉鳳的巨大轉變,這白天跟晚上的差别怎麽就這麽大呢,
薛玉鳳直接将楊平安帶到了薛嵩的中軍大帳,
薛嵩正在暴跳如雷,大罵各營将領,昨晚糧草被燒毀了小半,有幾個營的将領遇刺負傷,士兵損失不算太大,但各營火頭軍損失慘重,
唯一的利好消息就是,經昨晚那場混戰,潛伏在右路軍中的叛軍殲細,可能都被肅清了,因爲冒出來的殲細太多了,
但這話誰也不敢提出來,因爲那些殲細實際上是主動跳出來的,幾個負傷的将領,基本上都是被這些殲細所傷,其中一個傷勢嚴重,經醫護營連夜搶救,這才勉強保住了姓命,
這等奇恥大辱,誰好意思拿來往臉上貼金,
突然看到薛玉鳳“牽”着楊平安進入帳内,薛嵩先是一愣,然後牛鈴大小的雙眼就落在楊平安的身上,
片刻之後,他一揮手,令各營将領回營整頓,同時嚴查營内殲細,确保右路軍中再無叛徒殲細存在,
待到大帳内隻剩下他們三人後,薛嵩開口問道:“玉鳳,昨晚你從爹這兒離開後,去了何處。”
薛玉鳳一指楊平安:“抓他去了。”
“好,好,不愧是我薛嵩的女兒,哈哈哈。”薛嵩大笑幾聲,大步來到楊平安面前,一把将其揪起,“說,老子這軍營中,還有多少你們天策衛安插的殲細。”
昨晚殲細同時蹦出,數量之多,引起混亂之大,遠超出薛嵩想象,他不能在放任楊平安不理了,眼下曹州城破在即,必須将營中殲細鏟除一空,否則攻占曹州城後,叛軍一旦反撲,在殲細的策應下,進駐曹州城的右路軍這三萬兵馬,很可能成爲甕中之鼈,
“大将軍,我不是天策衛。”
“你說不是就不是了。”薛嵩已經失去耐心,擡起手來就要掌掴楊平安,可是手掌落下時,卻被薛玉鳳擋住了:“爹,你幹嘛打他,昨晚若非他救女兒,女兒怕是已遭賊人暗算了。”
“他救你。”薛嵩錯愕片刻,又轉向楊平安,“小子,老子知道你是天策金衛,說老子這軍營裏,還有多少你們安插的殲細,隻要你告訴老子,老子不但不殺你,還将玉鳳許配給你。”
“爹。”薛玉鳳嬌嗔一聲,羞得螓首低垂,
薛嵩見狀,不由得心中暗贊女兒配合得當,有對楊平安說道:“你也看到了,我女兒并未嫌你是天策金衛,而且應該對你有意,你對我女兒有情,老子早就知道了,今曰隻要你将天策内幕合盤托出,棄暗從明,老子不僅向陛下保舉你,還将閨女嫁給你,如何。”
你個瓜兒,
楊平安聽得哭笑不得:“大将軍,我真不是天策金衛,不,我不是天策衛。”
“這麽說,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薛嵩面皮抽抽幾下,目露兇光,“看來不讓你吃些苦頭,你是不肯開口了。”
聽他這麽說,薛玉鳳急道:“爹,他可能真的不是天策衛,他從未穿過青衫。”
“你怎麽知道,莫非你扒開他的衣裳看過不成。”
“爹你說什麽呢,我才沒有那麽做過。”
薛嵩這才發覺自己失言,于是改口道:“不說這個,昨晚天策襲營,事敗潰逃,他若不是天策一員,爲何要逃出軍營。”
“他逃出軍營不是想返回天策,而是想回家,他從頭到尾都不想待在軍營,他是個逃兵。”
“逃兵。”薛嵩愕然看向楊平安,“你當真不是天策金衛。”
後者點點頭,露出“正是如此”的笑容:“我真的不是,我就是想回家而已。”
薛嵩愈發糊塗:“閨女,你确定他不是。”
“爹,他若是天策衛,爲何數次幫咱們,甚至破壞天策賊人詭計,昨夜女兒追上他時,他隻是獨自一人,而且是在西南方向,并非是向東邊的曹州城逃竄。”
“直娘賊,浪費老子感情。”薛嵩大爲懊惱,一把将楊平安推倒在地,轉身在營帳中來回踱步,猶如一肚子氣無法發洩的野牛般,呼哧呼哧的,
薛玉鳳連忙把楊平安扶了起來,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薛将軍,我說,咱别玩了行麽,你到底想哪樣啊。”楊平安跟薛嵩一樣的糊塗,這個薛玉鳳實在太令人費解了,
“玩。”薛玉鳳在他腰間掐了一把,“你占盡我的便宜,居然敢說玩兒,哼,爹,您說該怎麽處置這個逃兵。”
薛嵩如受氣野牛般,在營帳内來回踱步,是在考慮問題,他想弄清楚,楊平安到底是天策殲細,還是真的就隻是個平頭百姓,想要逃回家鄉,而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巧合,
可就像楊平安對他的評價一樣,橫沖直撞的姓格想要學狐狸那樣拐彎,其難度可謂巨大,
本想熟悉一封派人送到中路軍,請自己義父來決斷楊平安身份,可薛嵩又覺得自己總是麻煩義父,顯得他太過無能,那就幹脆一殺了之,省的夜長夢多,
正好薛玉鳳送來話頭,薛嵩眼眉一挑,大喝道:“逃兵,老子這輩子最恨逃兵。”
發覺薛嵩口氣不對,楊平安連忙解釋道:“大将軍,我是被你以非法手段強征來的,不是軍籍,不算逃兵,你要三思啊。”
“三思個球,這裏我最大,我說了算,來人啊,将這個無恥逃兵拖出去斬了。”
薛嵩一聲大吼,帳外頓時走進兩個士兵,一人一邊架起楊平安就朝帳外走去,
“松開松開,誰讓你們抓他的,都給姑奶奶滾出去。”薛玉鳳連打帶罵的将那兩個士兵打了出去,擋在楊平安身前,“爹,你幹嘛總要殺他。”
“嗯。”薛嵩雖不是狐狸姓格,可見到眼前一幕,心中難免有幾分狐疑,“你将他抓回來,又直言他是逃兵,難道不應該按罪當誅麽。”
“他又沒有軍籍,怎能算是逃兵,怎能按照軍法砍頭呢。”
“他不算逃兵。”薛嵩神情變得凝重,“那你說他昨夜的行爲,算什麽。”
“算……嗯,算……不管算什麽,以前他多次立下大功,數次爲咱右路軍……哎呀,總之我不管,我不許你殺他。”
嘶,你到底是想唱哪出啊,楊平安勾着頭看着身前薛玉鳳,到現在他還懷疑,薛玉鳳有輕微的精神分裂,
“你很緊張他。”薛嵩幽幽問道,
“沒有,哪有,女兒怎麽會緊張他這個逃兵呢。”薛玉鳳略顯慌亂,大聲否認,
深吸一口氣,薛嵩略作思考,問道:“你昨晚去哪兒了。”
“我不是說過,去抓他了麽。”
“抓了一夜。”
“他很狡猾的,我追了一路,後來追進一片樹林……”說着說着,薛玉鳳忽然想起昨晚的甜蜜,沒來由的臉上一紅,“總之好不容易才抓住他,等今天天一亮,就帶着他回營了。”
“你倆在小樹林待了一宿。”薛嵩嘴角不住抽抽,腦門青筋蹦出,好一會才安耐住心中憤怒,以盡可能平和的口吻問道:“那你想讓爹如何處置他呢。”
“讓他加入軍籍,然後分到女兒帳下效命,到時候他在敢跑,那就是殺頭的大罪,而且女兒會看好他的。”
我去,原來她打得是這算盤,楊平安終于明白,隻想以頭搶地,薛玉鳳從來就沒放棄将自己留在軍營的打算,而且這個女人的想法,實在太過奇葩,
“呵呵。”薛嵩不置可否的笑了,而且笑聲越來越大,等到薛玉鳳有幾分不耐煩的時候,他忽然說道:“玉鳳,你先下去歇息,爹有話要對他說。”
薛玉鳳頓生警惕之心:“爹,你不會又想殺他吧,您别忘了,他可是多次助你,你若殺他,豈不是讓人說咱薛家是忘恩負義之輩。”
“爹豈會是那種人,又豈會給咱薛家臉上抹黑。”說到這裏,薛嵩臉上露出笑容,好似春風拂面的笑容,“昨夜你追了他一宿,想必沒有休息好,你先下去歇息,爹跟他聊一聊,然後就派人将他送到護軍營,如何。”
薛玉鳳眼珠轉了幾圈,最終點頭答應:“爹,你可不能騙我。”
不過在她離開大帳之前,她卻先将楊平安身上繩索解了,在其身後小聲叮囑道:“萬一我爹想要殺你,你就跑,要是跑不掉,你就說我肚裏有了你的孩子。”
呃……這麽說我會不會死的更快呢,
再說薛嵩,如沐春風般的笑容送走了薛玉鳳後,他驟然收起笑容,一步步逼近,吃人的目光鎖緊楊平安,咬牙切齒的說道:“說,昨晚在樹林裏,你對我女兒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