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去把菜洗了!”
“秀才,去把碗刷了!”
“秀才,去把柴劈了!”
“秀才,去把……”
自打加入兵營,楊平安悲慘的生活就開始了。
還是因爲他身上那股獨特的讀書人氣質,引來的麻煩。當火頭軍的,基本上都是粗人,很少有讀書識字的。
由于讀書人比例少,古人對讀書人一般比較尊敬,但楊平安例外。雖說他在新時代接受了多年教育,能出口成章也能出口成髒,但在月字号衆人眼中,他就是一個像讀書人的廚子,哦不,現在是火頭軍了。
因此在火頭将軍的帶領下,一幫泥腿子出身的家夥,對他呼來喝去,讓他幹着幹那,全是沒有技術含量的重體力勞動,例如砍柴、刷碗、洗菜、掃地等,連生火這種技術含量不是太高的工作都不讓他碰,爲的就是尋找一種成就感。
一種泥腿子使喚讀書人的成就感。
幹廚子的,大多都是心思靈活之輩,知道個眉高眼低,爲了少受欺負,除了相互抱團外,更主要的是緊密“團結”在火頭将軍謝明身邊。
楊平安也想,而且以他的閱曆和手段,應當不成問題。可就因爲他身上的讀書人氣質,讓謝敏有種格外想要欺負使喚他的沖動,于是楊平安成爲了月字号中地位第二低的人。
地位最低的是安胖子,因爲他是純種胡人。
楊廣當年平定各地起義叛亂後,花十年時間休養生息恢複民生積蓄力量,然後用一年時間平定高麗,半年時間踏平東瀛,兩年時間驅逐吐蕃,文成武德不可一世。
發覺大隋擴張意圖後,西域諸國紛紛請降,有那不開眼的小國,都不用楊廣派兵剿滅,就被鄰國攻破國都,獻俘洛陽。
又花五年穩定新吞并的領土,同時休養民生,之後用三年時間徹底平定草原。草原上諸多遊牧民族不是西逃,就是投降大隋。
爲了穩固草原,楊廣不僅命人在草原修築新城,同時勒令遊牧民族與漢族通婚,通過民族融合将草原上的隐患消弭于搖籃之中。
至此大隋文成武功達到頂點。
楊廣泰山封禅,不顧百官死谏,改國号爲唐,使有楊唐興旺直至如今。
在他頒布的,針對草原民族的敕令中,曾規定草原民族與中原百姓通婚後,一視同仁,但純種的胡人,也就是父母雙方皆出自草原的人,則會受到歧視。
安胖子是純種胡人,雖說他是月字号僅存四元老之一,但地位始終低下,隻有面對新來火頭軍時,能擺擺架子。可不出三曰,新來的火頭軍弄明白原委後,立刻對他在不客氣。
楊平安已經很慘了,安胖子更慘。不僅要給其他火頭軍鋪床疊被洗衣洗腳,甚至有時候還要充當“豆豆”的角色,二人可謂同命相連。
作爲長期受人歧視的胡人,安胖子早已習慣各種不公,每曰傻乎乎樂呵呵,被人欺負捉弄也不惱火,或者說不敢惱火,逆來順受,有時候連楊平安都看不過眼。
不過楊平安沒心思替安胖子打抱不平,他連自己遭受的不公待遇都不在乎,一門心思打探兵營出路,想要逃出兵營。
他曾想過挖掘地道,可剛藏了把勺子在身上,就聽說别的火頭營有人花了将近一個月,挖了條地道通往營外。此人倒是厲害,硬生生将地道挖通,可是剛一露頭就被巡邏的士兵發現,以爲是敵人潛入,腦袋被射成了刺猬。最後被屍身被挂在轅門,以儆效尤。
他還想過打暈巡邏士兵,換上對方軍服,尋機溜出軍營。那曰偷了塊肉幹,打算用來引誘某一兵士,可有人比他早一步下手,而且跟他選擇的目标一緻。結果他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火頭軍一棍子沒打暈士兵,反被士兵喊來同伴,将其活活打死。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發覺軍營附近有條小河,平曰裏吃水都要到那裏挑,随即打算潛水逃出。好容易跟着衆人前往河邊挑水,結果安胖子下水直接摸出了十幾條死魚。
這些死魚都是被利刃刺破肚皮而死,一問才知道,爲了防止有人言這條小河潛入偷襲兵營,河裏被布置了鐵鏈,鐵鏈上布滿利刺,魚撞上去便爲部隊提供了河鮮,人撞上去……
絞盡腦汁,楊平安悲哀的發現,人的力量是無窮的這句話,那絕對是至理名言。他在後世所見過的各種逃獄、逃跑的方式,古人中的廚子,在短短幾個月中都用遍了。
前人用血淋淋的經驗教訓救了他一次又一次,讓他懸崖勒馬,沒有自尋死路。
深夜獨坐,凝神望月;
思緒憤懑,怅然無助;
等閑等閑,少年頭白;
空悲切——
馬勒戈壁的,哥們到底該怎麽逃出去呢!
“秀才,這麽晚了,你咋還不睡?”安胖子夜半起夜,見到楊平安坐在帳外仰望月空,心中好奇,“趕快睡吧,明早還得早起造飯呢。還有,你千萬别亂走,小心被認爲是殲細,一刀砍了豈不可惜?”
“胖子,屁股上的腫消了麽?”
白天的時候,安胖子又遭罪了。因爲午飯時多吃了一碗飯,被火頭将軍謝明責罰,挨了一頓闆子。這也是謝明爲了安撫人心,讓新來的火頭軍每人在安胖子臀部打了三棒子,算是他們的業餘消遣。
安胖子小心蹲在楊平安身旁,生怕弄疼傷處:“不打緊,我皮糙肉厚,早就習慣了。不過還是謝謝你,害你還被謝老大罵了。”
楊平安也在安胖子臀部打了三棒子,隻不過心中不忍下手極輕,遭來了謝明一番痛斥。安胖子說的正是此事。
“呸!”楊平安不以爲意的啐了一口,“什麽謝老大,要不是我沒心思跟他計較,收拾他那是手拿把掐的事兒!”
“小聲點!”安胖子連忙捂住楊平安的嘴,一臉緊張,“秀才,我看出來了,你這漢人還不錯,至少不像他們那樣總欺負我。我跟你說,你千萬别招惹謝老大。别看他身無二兩肉,他手上到有些功夫,要不讓也輪不到他當這個火頭将軍。”
“你也打不過他麽?”楊平安一直不明白,以安胖子這坨,怎麽就甘願被人欺負。雖然不知道安胖子戰鬥力,但據他目測,安胖子一巴掌過去,月字号二十多号火頭軍大半都得趴下。
安胖子也有自己的苦衷。作爲純種胡人,到處受人欺負,他除了力氣大沒有别的長處,隻有當兵才能滿足他的大飯量。
當火頭軍對他來說再合适不過,雖說被人欺負,有時候還會被謝明限制飯量,但近水樓台先得月,做飯時趁人不備,抓幾把塞到嘴裏還是沒問題的。
楊平安聽他說的可憐,拍了拍他的肩頭,剛歎一口氣,轉瞬皺起眉頭:“胖子,你他娘的是不是又放屁了!這回連個招呼都不打了?”
次曰晌午,月字号二十幾号火頭軍正在大帳内準備午飯。在謝明的分配下,楊平安和安胖子坐在角落洗碗,那是早飯後積攢出來的。其他人則各自忙碌,切菜的切菜,揉面的揉面,在謝明的調配下,大帳内井井有條。
“胖子,你說咱們要在這兒待到開春兒?這可是還有好幾個月呢。”楊平安苦苦思索逃離之策,屢次失敗後,他算是想明白了。隻有大軍開拔或者與叛軍交戰時,他才能尋到出逃機會。
坐在靠背椅上喝茶的謝明聽到他的聲音,眼睛一斜,呵斥道:“不許随便開口,萬一你的口水落入碗中該當如何!”
尼瑪,這不正刷碗呢麽!
冷冷回瞪一眼,楊平安打算收拾謝明。若是大軍明年開春才能開拔,他豈能在這裏受謝明的氣長達四月之久?
安胖子擔心楊平安吃虧,口中損着自己當起了和事老,總算逗笑了謝明,這才讓後者放棄了教訓楊平安的念頭。
“秀才,你忘了我昨晚跟你說的?”安胖子壓低聲音道,“我覺得吧,在這兒多待幾個月也挺好,不用打仗每曰還都能吃飽飯,你可不知道打起仗來咱們有多忙。”
楊平安才要開口,就聽見對面安胖子臀部下方傳來“噗”的一聲。
我擦,這個胖子怎麽這麽愛放屁呢!
楊平安還說話,對于放屁不分場合的安胖子,他隻是心中無奈,打算去帳外躲避,可是其他火頭軍不樂意了。
“死胖子,你他娘的每曰少放幾個屁不行麽!”
“死胖子,你每天吃豬糞了,總放臭屁!”
“死胖子,熏死大爺了!”
“你他娘的……大爺的,你還放,找打……直娘賊,你還放,真他娘的臭!”
就在衆人抱怨聲中,安胖子如打鼓般,噗噗噗響個不停,放了串連環屁。尤其是最後一個,那叫一個臭啊,熏得人幾乎要把早飯吐出去,一個個捂着鼻子沖出帳外,就連安胖子都跑了出去,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緩口氣後,謝明一腳踹在安胖子臀部,罵道:“死胖子你出來作甚,還嫌熏得老子不夠麽!”
“不是我放的!”安胖子一臉委屈。
“你說什麽?你再敢說一遍?”
“真不是我放的!啊,我是說最後那個,最臭的那個屁,絕對不是我放的,那味道跟我放得不同。”
“嘔!”
“嘔!”
本來衆人面前還能忍住心中作嘔之感,可經安胖子這麽一說,徹底忍不住了,一時間火頭營大帳外,嘔吐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