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幽幽孤月在空,曠野寂寂篝火獨明。
落馬坡上,青衫柳青青與紫衣窦二相持而立,楊平安被柳青青掩在身後滿臉愕然。
今夜對楊平安來說可謂“驚喜”連連。先是從老蘇頭手中接過柳青青書信,說有冬兒消息,此乃一喜;接着來到落馬坡見到柳青青,後者居然提出私奔,可謂一驚;再接着最大一驚出現,窦二居然從草叢中突然冒出……
自甯王謀反後不見蹤影二人,今夜先後露面,看這架勢,好似又是因爲我啊!
柳青青蛾眉微蹙,目露殺機,惱怒道:“窦老二,你竟敢跟蹤我!”
“哈哈,柳姑娘你神出鬼沒,窦某如何能跟得上?”說到這裏,窦二看向楊平安,“你若想走,自己走也就罷了,爲何要帶上楊兄弟?楊兄弟,快快過來,切莫中了她的詭計,白白壞了姓命!”
柳青青急道:“公子休要聽他挑唆,真正要害公子之人,是他窦二!”
楊平安沉默不語思量片刻,從柳青青身後走出,并未走向窦二,而是來到篝火旁邊坐下,饒有興趣看着二人。
二人看到楊平安如此舉動,眼中同時閃過思索光芒。
二人并不着急動手,片刻後窦二笑道:“柳青青,饒你處處小心,也想不到會中窦某之計吧?窦某勸你,最好自縛雙手與窦某回去,窦某還可能憐香惜玉。否則你這如花容顔,今夜便要變成孤魂野鬼了!”
“公子稍坐片刻,待奴家收拾了他,再帶公子離開,并将一切原委告知公子。窦老二,你以爲你真的了解我麽?”
“你以爲窦某不知道你乃天策中人麽?你以爲窦某不知道你們天策與甯王狼狽爲殲麽!”
柳青青聞言身形一顫,後退半步語帶驚慌道:“你,你是如何知曉?”
“哈哈!”窦二大笑一聲,“窦某因監視楊雄之故,對你産生懷疑。你也算藏匿的好的,處處小心不露馬腳,令窦某隻是懷疑卻苦無證據。直至楊兄弟出現,窦某才最終确定你的身份!
楊兄弟,你忠于朝廷不爲利誘,推拒甯王拉攏,更是當衆揭露其謀反陰謀。你立下大功,我已禀報朝廷,不曰朝廷将下旨意封賞與你,你切莫被她美貌所騙,與反賊同流,白白辜負大好年華!”
“笑話!當年若無天策,焉有今曰大唐!”柳青青怒哼一聲,再次後退半步,似是懼怕窦二,“此人巧舌如簧,公子切莫被他言語所騙。當今朝廷不公,妒賢嫉能,你若随他而去接受朝廷封賞,縱一時風光,卻難逃鳥盡弓藏之災!”
看來我這個楊平安當真是重要的很啊!隻是天策是什麽東西?難道是那個天策?
通過柳窦二人對話,他已經聽出窦二代表的是當今朝廷,而柳青青代表的是江南甯王,雙方都在拉攏自己,其緣由何在?
尤其是柳青青,難道她不知道自己與甯王此子楊雄以及斷無和解餘地了麽?
見到楊平安始終不作明确答複,窦二便不再理他,盯着柳青青道:“既然你執迷不悟妄圖負隅頑抗,那窦某便隻能将你擒下,再從你口中拷問出一切。你放心,拷問你這樣的美佳人,窦某那些同僚都是樂意之極。”
“公子!”柳青青好似怕了窦二,又後退兩步,偏頭呼喚楊平安。看到後者沒有任何表示後,她隻得正面窦二:“你以爲你能擒下我?窦二,實話告訴你,今晚你若不來,還能留得姓命,你既然現身,那就必死無疑!”
“哼,你以爲窦某不知你們天策在城外的暗中布置麽?”窦二胸有成竹,憐憫的看向柳青青,“老肖死于你手,卻在死前留下訊息。小小三品銅衛,也敢在窦某面前大言不慚?實話告訴你,如今帽兒嶺那處山洞裏,怕事已經屍橫遍地了!”
“你說什麽?”刹那間柳青青臉色變得煞白,胸口好似被鐵錘擊中,捂着胸口退後半步,一口鮮血噴出,“你騙我!”
“騙你?有這個必要麽?哼!”窦二譏笑一聲,“柳青青,窦某最後勸你一次,偃師城外天策羽翼皆被剪除,如今隻剩你一人。你最好不要再做無謂抵抗,白白受那皮肉之苦。”
柳青青雙眼通紅,眼中淚光盈盈,轉頭看向楊平安,凄然道:“公子,奴家錯了。爲了能帶你平安離去,奴家讓他們在帽兒嶺等待,哪知卻害了他們。
公子,奴家今後怕是不能再伴你左右了。他們因奴家而死,奴家當已殘軀爲他們報仇。哪怕身死當場也在所不惜。隻是奴家舍不得你,奴家死前,能問你一個問題麽?”
柳青青言語凄凄切切,聽得楊平安心中動容。他站起身來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默然點頭。
“公子,你對奴家可曾動過真情?”
不等楊平安開口,窦某便呵斥道:“無恥賤婦,死到臨頭還想引誘窦某兄弟!楊兄弟稍候片刻,待哥哥拿下這賤婦再說!”
聲音落下,窦二身形暴起,鐵掌如雷掌風赫赫,如怒目金剛。柳青青匆忙應對,身形靈巧情深飄飄,如青色精靈。
二人在篝火前你來我往上下紛飛,口中“嘿哈”不斷;楊平安坐在篝火另一側,靜靜觀賞,心中起伏不定。
他第一次見到窦二功夫,也是第一次知道柳青青居然功夫不弱。看着二人掌來腳往,他心中不禁暗暗評價,思考若是自己以八極拳抗衡,該以何種招式應對。
悲哀的是,他發現自己思考這些沒有半點作用,因爲他根本不是窦二與柳青青對手。
“啊!”
一聲女子痛呼,驚醒了楊平安。隻見柳窦二人身形錯開,窦二傲然負手,柳青青右手捂着左肩,跌倒在地。
“公子,奴家今夜能見你一面,此生足矣。奴家去了。”就在柳青青說話間,窦二縱身一躍已至她身後,變掌爲爪,朝她抓下。而柳青青似乎已經任命,再不反抗,隻是一臉憂傷看着楊平安,看得他心中不忍。
“住手!”楊平安再也看不下去,高喝一聲起身就要阻攔,卻看到令他瞠目結舌一幕。
就在窦二鷹爪即将扣住柳青青之際,後者忽然直起身形,右手從左肩滑落,在腰間拂過,轉身同時右手變多了一柄軟劍。窦二托大未曾防範,被軟劍劃破胸口。
一劍逼退窦二,柳青青仗劍而立,回頭看眼楊平安,面露嬌媚,哪還有之前凄然絕然之色?
“好個賤婦,卑鄙無恥!”窦二淬不及防吃此大虧惱羞成怒,柳青青卻輕笑譏諷道:“窦老二,你真以爲那曰我被老肖所騙麽?”
“你說什麽?”
“我說你的死期到了!”軟劍在手的柳青青,俨然換了個人般,劍勢刁鑽,劍鋒狠毒,招招不離窦二要害。
雙方局勢倒轉,窦二再難占半點上風,被柳青青逼得手忙腳亂,身上多處受傷流血,就連發髻也被柳青青挑破。
好容易身形一矮,躲過柳青青緻命一劍,窦二驚道:“你,你,你絕不是三品銅衛!”
“現在知道,晚了!”
柳青青劍不留情,攻勢愈發淩厲,反觀窦二,身上多處負傷,已到油盡燈枯之際。
楊平安今晚第一次心中緊張,因爲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柳青青,這個女人絕對是個妖精,千變萬化的妖精!
他隐約聽得出來,柳青青之前殺了老肖,老肖臨死前騙過柳青青,将其實力以某種方式告訴窦二。卻不知這正是柳青青爲今晚故意設計,讓窦二輕敵,将窦二算死。
眼見窦二被柳青青一腳踢中,中門大開,軟劍如毒蛇吐信直刺其左胸,楊平安忙喊道:“青青手下留情!”
但柳青青置若罔聞毫不留情,軟劍刺破窦二胸前紫衣,入胸三寸猛地拔出,帶出一捧鮮血,然後一腳将窦二踹翻在地。
“噗!”窦二噴出一口鮮血,手捂胸口,強撐身體,懊惱看着柳青青,艱難說道:“爲,爲,爲什麽?”
柳青青飄然來到窦二身旁,軟劍抵在窦二咽喉:“你說的沒錯,我的确不是三品銅衛,而是二品銀衛。之所以要那麽做,呵呵,你也知道,偃師距離洛陽太近,你若知道不是我的對手,從洛陽請來高手,我如何能帶公子安然離去?要怪就怪你急功近利,妄圖獨吞功勞,才有今夜之劫。
至于帽兒嶺那裏,呵呵,若不讓你知曉,又如何能将你手下盡數引開?你不用那般看我,他們皆是天策精銳,白白犧牲實非我願,隻是若能以他們姓命,換取公子離去坦途,便是付出再多姓命也值得!”
“你,你,噗!”明白接連中計的窦二又急又氣,再次噴出一口鮮血,“我,我,我好恨……”
“恨”字出口,窦二仰面倒下,身形一陣抽搐,再無半點氣息。
柳青青猶不放心,手中一沉,軟劍貫穿窦二喉頭。确定窦二死的不能再死,她這才以窦二身上紫衣拭去劍身血迹,然後軟劍收回腰間,幾個縱身來到楊平安面前。
楊平安已被柳青青狠辣手段所驚,瞧見柳青青近身,下意識拉開架勢,哪知柳青青來到他面前後,突然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奴婢參見公子。适才違背公子吩咐,還請公子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