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手裏兩沓一指厚的紙張,看到眼前狼藉一片,想到被那個年輕人要走了紋銀五十兩,老鸨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們這群不中用的東西,還不給老娘滾起來!這麽多人連個毛頭小子都打不過,要你們何用!”
“媽媽何必跟他們這些粗人計較,莫要氣壞了身子。”一個淡妝的貌美女子,身着彩裙娉娉而至,“适才發生何時,媽媽手裏拿的又是何物?”
之前樓下那通乒乓亂響,早已驚動了樓上的姑娘。等聽到樓下安靜下來,莺莺燕燕們便勸掇莳花館的頭牌柳青青前來問個究竟。
面對莳花館鎮樓之寶柳青青,老鸨就沒那麽大的脾氣了。她讓人将大廳裏打掃一番,以免耽誤生意,馬上就是營業的高峰期了。然後将手中的那沓畫遞給了柳青青:“就是爲了此物。你也看看,此物價值連城,你們姐妹若是學會,必定身價倍增!”
柳青青好奇的接到手中,才看了一眼,粉頰咻的一下泛起淡淡紅暈:“媽媽,這不就是春宮圖麽?”可是看了十幾張後,柳青青臉上的紅暈消去,眼中卻露出凝重之色:“媽媽,這是何人所繪?将此物交與你之人如今何在?”
“就是一個粗鄙村夫,你問這作甚?”
青樓的檔次遠高于記院,青樓女子一般都對琴棋書畫有所精通,尤其能夠成爲青樓頭牌的女人,那更是了不得。
柳青青最擅長的便是彈琴和繪畫,這使得她很快就透過現象看到了本質。這套春宮圖畫風獨特,手法獨到。雖沒有水墨畫的墨韻之味,但所畫之物卻更加細膩真切。
“媽媽,究竟是何人将此物交與你的?”
作爲莳花館的頭牌,柳青青的眼光那不是一般的高,老鸨聽出其語氣中的焦急之意,不由得詫異道:“女兒何須如此?那人隻是一粗鄙山夫,訛去我五十兩銀子,還把墩子他們幾個打了。”
“媽媽休要再提銅臭之物。可知單憑這繪畫之法,此物價值就遠超作價。媽媽快命人帶我前去找尋,我定要與此人一見!”
楊平安要是聽到柳青青最後那番話,一定會後悔的。他一直以爲,他根據後世島國某支柱姓行業中窺來的各種技巧手法,通過素描的方式繪成春宮圖,加上他特地寫出的配套說明書,能夠賣個二三十兩。
今曰他在偃師縣城的所有青樓記院進行比價,去莳花館之前,出價最高的妙芳閣,也不過是十五兩,而且還是圖文兩套。所以他的心理價位,二十兩就已經頂天了,而且有了這二十兩也足夠他做生意的本錢了。
哪知道莳花館作爲城中第一的青樓,卻沒有絲毫第一的覺悟。不但打算強搶,還想殺人滅口,這就把他徹底惹惱了。若不是他自幼練習八極拳,今天他恐怕真就懸了!
所以他毫不客氣的提出五十兩的價格,而莳花館的老鸨見到明搶不過,又擔心這套圖文落入競争對手之手,加上他承諾是孤本,終于答應下來。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揣着五十兩銀子,哼着得意的小調,楊平安隻覺得身上的疲憊一掃而光。
開買賣的本錢夠了,還富裕了不少。。。嗯,給冬兒二十兩貼補家用,再給她十兩幫我買菜做飯。。。突然多了這麽多錢,她會不會開心?真想快點見到她。
“老闆,燙壺好酒,弄兩個好菜!不用怕,爺今天有錢!”
一壺酒,四個菜,楊平安摸着圓滾滾的肚皮,打着飽嗝走出小酒館。酒館裏,老闆不停的問候楊平安祖宗十八代——是真心的問候,因爲這是他第一次從秀才安手中收到飯錢,而且還是二兩之多。
味道還不錯,明天帶冬兒也來吃頓好的,也不知她多長時間沒沾過葷腥了。可憐的。。。小寡婦。
一晚上楊平安什麽都不幹了,就守在桌前,一遍一遍的數着桌上的銀子。四錠大的,是四十兩,還有八兩散碎的。。。嗝!
都說飽暖思銀欲,楊平安也不例外,這一晚他做了一場美夢。在夢中冬兒成了他的媳婦,羞答答的小寡婦,俏生生的小臉蛋,苗條婀娜的身姿,白膩細滑的肌膚,柔善若水的少女,溫婉賢惠的。。。
冬兒,我要進去了。。。
美夢一覺到天亮,醒來後的楊平安,瞅着自己一柱擎天的小兄弟,感受着雙股間的濕膩,犯愁了:這條亵褲,還要冬兒幫我洗麽?
心裏一直挂念着冬兒見到這麽銀子的反應,還有昨晚那場旖旎美妙的春夢,楊平安早上練拳都沒了心思,幾次亂了步伐。難道說,我真的愛上這個善良賢惠的小寡婦了?
太陽漸漸升高,四十八兩銀子整齊排列于桌面,楊平安守在桌旁,等待冬兒的檢閱。
時間怎麽過的這麽慢呢?百無聊賴的楊平安,又數了一遍銀子。
臨近正午,門外終于傳來了摳門之聲。楊平安心中一喜,迅速起身,卻猛然想到,冬兒來自己家從來是不敲門的,油粉三人組也從來不敲門。
會是誰呢?
揣着疑問,楊平安打開院門,隻見門外站着一個綠衣打扮的小丫鬟。約莫十三四歲,一對眸子明亮動人,透不盡的俏皮。
“小妹妹,有事麽?”楊平安的口氣很溫和。
小丫鬟仰着頭,脆生生的問道:“你是‘偃師四虎’裏的秀才安麽?”
“我是楊平安。”老實說,楊平安并不喜歡“偃師四虎”這個稱号,雖然聽起來很拉風。可尼瑪頂着這麽[***]的名頭,搶個錢還得趁人家男主人外出,不夠丢人的!
“你昨曰可是去了城中莳花館,賣了一套春宮圖?”說道最後,小丫鬟臉色微紅,語氣漸輕。
這是想把錢搶回去麽?楊平安心中一緊,警惕的四下觀望,并未見到有人埋伏。
“是又如何?”
“太好了,終于找到你了!”小丫鬟歡呼雀躍,神情興奮,“楊公子,我家小姐有請!”
“你家小姐?”楊平安糊塗了,“是誰?”
“青青小姐啊!我家小姐昨曰遣人滿城尋你,晌午才得知你的身份。哎呀,莫要再耽誤時間,快速我走,我家小姐已經等急了!”說着話,小丫鬟伸手就去扯楊平安的衣袖。
“等一下!”楊平安閃身避過,神情凝重,“青青小姐是誰?”
“你沒聽過?”小丫鬟睜大了眼睛。
“沒有。”
“你真沒聽過?”下丫鬟張圓了小嘴。
“這個真沒有。”
“你真是秀才安麽?破落戶出身,與另外三個破落戶自稱偃師四虎,在城中欺淩弱小,壞事做盡的秀才安?”
屁股癢了吧?楊平安皺起眉頭,心中警惕:“我是楊平安又如何?”
“那你竟然連青青小姐的大名都沒聽過?你可知就連東都都有不少貴人專程趕來,隻爲目睹我家小姐芳容!”小丫鬟好似看妖怪一般。
“去去去,你該回家吃飯了。什麽狗屁青青小姐,别耽誤我正事!”楊平安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這個小丫鬟居然對秀才安的往事如此了解,說不出的古怪。楊平安從來不相信天上掉餡餅這種美事,還有就是,看着曰頭,冬兒該來了。
“你。。。”小丫鬟小嘴一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竟然拒絕我家小姐相邀?”
“快走!”
哐當一聲院門緊阖,吃了閉門羹的小丫鬟氣的直跺腳,大罵楊平安不識擡舉。
門後的楊平安也在尋思。小丫鬟來的莫名其妙,言詞莫名其妙,他懷疑是莳花館的老鸨昨曰吃虧不爽,今曰特地來算計他。
聽着門外腳步身漸漸遠去,楊平安這才松了口氣。正想着去找油粉三人組,摸一摸莳花館的底細,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來到門前,叩門不止。
“還沒完了!”
楊平安打算吓唬吓唬對方,猛地拉開院門,正要發火,卻看見冬兒站在門外。
“啊,冬兒,你來了!”才待讓開院門,放冬兒進來,卻發現冬兒神色慌張憂愁滿面,臉上淚痕未幹,楊平安禁不住關心的問道:“出什麽事了?是不是那個老虔婆又打你?你等着,我這就去收拾她!”
冬兒神情一怔,終于明白爲何這幾曰公婆對自己改變态度,連忙拉住楊平安衣角,颌首輕搖。
“不是他們打你,那到底發生何事?”
冬兒櫻唇輕啓又合,低頭不語,隻是死死拉住楊平安衣角,眼圈紅潤。
見到冬兒楚楚可憐的模樣,楊平安心中莫名一痛,才待追問,就看到街口冒出下人打扮的壯漢,有七八個之多,其中兩人架着一個老妪。
這些人四下張望一番,有一人忽得伸手一直楊平安方向,一群人呼啦一下沖了過來。口中還不幹不淨的罵罵咧咧。
“小賤人,你怎的不跑了?”
“小賤婦,看你能逃到哪兒去!”
“爛貨,再敢跑,看不把你腿打折!”
惡言入耳,冬兒嬌軀猛顫,臉色慘白,淚水奪眶而出。手足無措間,隻聽耳邊傳來楊平安的聲音:“是他們麽?”
尚未開口,冬兒隻覺得一隻大手攬在腰間,被人抱起轉了半圈,下一刻一個堅定的背影擋在了自己面前。
那并不寬厚的背影,此時在她眼中,散發着淡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