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胖子一時興起,對宋陽道:“侯爺神功蓋世,自然沒的說,但是要論到打人,胖子有個小小的竅門,不知您老……”
宋陽笑道:“能和帛先生學個一招半式,我可求之不得,你也别客氣了,這就傳下來。”說着,雙腳錯開擺了個架勢,不料帛胖子拼命搖頭:“我這是恃強淩弱、欺負人的小把戲,對你可沒有用處,得換個人來演。”
回鹘人生性好鬥,聽了帛先生的話,阿裏漢轉頭望過來:“我來。”
一品擂時帛先生也曾混在人群中觀戰,此刻覺得這個胖老太太有點眼熟,仔細端詳片刻就認出了對方,當即吓了一跳:“你更不行了,侯爺都未必是你的對手,我和你動手,你還不把我活撕了,換個你手下來還差不多。”
阿裏漢喊出麾下一名健卒,因爲是試練拆招,大家都輕松得很,帛先生卻煞有介事,非得擺出個位置不可…….回鹘士兵與帛先生對面而立,阿裏漢則站在帛胖子身後,三個人共處一條直線上。
大家都站好後,帛先生做出個請賜教的手勢,對方笑嘻嘻的全不在意,顯然沒把這個比着自己矮上大半頭的漢人胖子放在眼裏。
宋陽見過帛先生扭脖子、挑腳筋的本事,心裏估計着回鹘兒要吃虧,果然,待回鹘戰士才一點頭,帛先生暴喝一聲欺身而上,兩個人換過一擊即刻分開…讓人又驚又笑的,回鹘武士竟咕咚一聲,跪在了地上。
正面相敵,回鹘兒被打跪下了,着實有些出乎意料,而帛先生不等對方跪倒就閃身飄開,他身後是阿裏漢,這一來等若回鹘戰士跪了自家主guan,大家都不傷面子。
回鹘戰士跪下後身體僵硬,坐不倒更站不起來,帛先生呵呵笑道:“得緩上一個時辰,等血脈通暢就無妨了,也不會受傷。”
還有回鹘戰士不服,又接連上來三個,結果無一例外,全都被帛先生打得給自家主guan跪下了,宋陽從一旁也看清了,帛先生動作奇快,但說穿了,不外是分筋錯骨手的短打功夫再加上打穴的手段,一腳踢在膝蓋内側,同時手打肩膀、肋下,最後還要再用腳點中胯窩,連續五六次擊打,動作一氣呵成。
正如帛先生自己說的,這是欺負人的本事,非得雙方修爲差一大截才好使,算不上實用但足夠有趣,或者說足夠欺負人的了,動手打架,打倒打傷甚至打死都不算什麽,但打到對手下跪……宋陽還真喜歡這樣的招數。
帛先生現場就教,宋陽學得仔細,顧昭君從一旁笑道:“你們兩個人,的确能不要臉到一起去。”
踢膝内、點胯窩這都好辦,隻要掌握了用力的程度再加以苦練、運用純熟就好。但打穴的功夫,與宋陽修xi的龍雀内勁截然不同,不過他精通針石,運針的本領如果運功得當,效果也一樣。
假以時日練xi純熟的話,宋陽想要如帛先生一般,把人打跪了不是難事,就是得在打的時候手撚銀針,這個架勢讓他直接就想到了東方不敗,繼而失笑出聲,在回鹘的薩默爾汗是日出東方,他這個南理的常春侯提針上陣,果然是老天爺注定的結義兄弟。
……
到了晚飯時分,對那些鬧事佛徒的首腦的審訊還沒有結果,不得不說,即便這些老僧心中也有貪、有嗔,可他們畢竟修禅數十年,對身外痛苦看得很輕、對心境把持得很穩,想要從他們口中撬出真相,比着普通犯人要困難得多。
宋陽不着急,一天審不出來就問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人在自己手中,有的是時間去找出讓他們開口的辦法,遲早罷了。。
帛先生在大燕還有事情,吃過晚飯就向衆人辭行,準備連夜啓程返回燕國,而且一攔再攔,不用任何人相送,不過他沒能攔住宋陽。
夜色清明,兩個人并肩而行,口中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快到封邑邊緣的時候,宋陽終于挑明了正題:“帛先生,你們有事瞞我。”
帛先生先是一愣,随即打了個哈哈:“侯爺心機如海,果然什麽事情都瞞不過您老,是,開始的時候我還琢磨着,要是情投意合,就把小姐嫁了您,真正是個好歸宿,可一見公主、郡主,胖子就明白了,以前那樁親事還是别提了……”
他把話題領到娃娃親上去,宋陽打斷了他:“我說的是燕國事情。”
帛先生眨了眨眼睛:“您這話怎麽說?”
“一品擂後,景泰專心和國師演對頭戲,沒找南理的麻煩,對我更不聞不問;國師徹底放棄尋找毒源的打算了,再不染指小鎮;譚歸德逃走兩年多收攏舊部,我聽說,第一年還着實鬧了幾場,可從去年就突然偃旗息鼓,再沒動靜了;顧昭君恨景泰入骨,最近再不提報仇打算,跑來荒野開始圓小時候的夢了;因爲阿伊果的關系,我和李明玑始終有聯系,可每次聯絡,不外是一切安好、公子勿念之類。”宋陽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看上去一切都正常,可仔細想,所有人都不對勁。”
帛胖子笑呵呵地:“侯爺不會是以爲,咱們這些反賊都不想幹了、打算做順民了?”
“那倒不會,景泰是個什麽樣的性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憑你們的身份,都會被他趕盡殺絕,除了反他沒有第二條路走的。”宋陽笑着,轉回原來的話題:“再就是帛先生你,你也不對勁,把最重要的身邊人都送來了我這裏,卻連一天都不多待,急匆匆地往回跑,顧昭君居然也連問都不多問。”
說到這裏,宋陽代住了缰繩,止步不前,靜靜望向對方。
帛先生靜默一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再假笑,不再侯爺長姑爺短的胡亂稱呼,但也沒直接回答問題,而是另起話題:“宋陽,你可知道,你和我們的區别在哪裏?”
雖然是問,但并不用宋陽開口,他就直接給出了答案:“你比我們都瘋。不止我,顧昭君、李紅衣都有這樣的感覺……除了有數的那幾個身邊人之外,什麽東西你都不放在眼裏。”
帛先生這次說話很慢,是一邊想、一邊說:“說到你的性子,倒讓我想起另外一個人:蘇杭。我和她接觸不多,隻是海上共處的那幾個月,不過帛胖子能察覺得到。這位蘇莊主隻對你重視,其他的誰也看不起,從神佛到皇帝,在她口中提起時,都帶了份打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輕蔑。這一點你和她很像。”
在蘇杭眼中,這個世界不是我的,這世上的神、皇、人,甚至天空日月、星辰大海,身邊眼前這所有所有的一切,又和我有什麽關系?
宋陽忽然歎了口氣。蘇杭如此,他又何嘗不是。兩個帶了前生記憶的人,都打從心底深處、意識深處否認這個世界,他們差别僅在于:蘇杭決絕,什麽都不要;宋陽貪心,所以有了親人、朋友和愛人……但也僅止那一夥身邊人。
宋陽的瘋與本性有關,但也是認知使然:爲了自己認可、珍惜之人,在自己否定、不在乎的世界中橫沖直闖。
這座天地一文不值。我隻要我愛之人歡笑安康,還有那一縷在天之靈瞑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