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擂向後推遲,這次上殿不過是走個過場,之前宋陽沒想過要在今天做什麽、更沒想過要頂撞景泰。雙方實力差距太遠,什麽是報仇什麽是送死他分得清楚。
宋陽不挑釁,景泰卻找事或許天生的對頭牌,早就注定見面不會太平。
景泰賜了宋陽“說什麽無罪”卻沒賜他“什麽都不說也無罪,:在别人的金殿上談論自家亡國之道,南理鳳凰宮中的那位皇帝又豈能饒了宋陽。前後都是死路。宋陽要還想活,就隻能“跟你拼了,。
目光透過冕旒,景泰直視宋陽。
宋陽剛剛獲賜“殿上昂首”迎着景泰的目光,送了他一個笑容,輕松、愉快、和善可親。
景泰爲人瘋狂,但他不是真的瘋子,他敢毫不講究風度不清南理入宮節宴,卻不能當着各國使團的面前言而無信、立刻治罪宋陽對望片刻,景泰揮手喝退群臣,對宋陽點了點頭:“南理若擅動刀兵,的确會惹來無妄之災,你們明白這個道理便好。”隻追字面意思,沒理會其中隐語,景泰輕飄飄地翻過這一頁,但也再沒了興緻去追究另外幾位南理奇士的本領,就此把話鋒一轉:,“諸位入宮時當見,高台已起,萬千期待中土五國各選絕頂武士,較擂天下一品。”
終于提到了正題,各國使節、武士精神都做一振,而景泰的語氣卻不急不緩,毫無〖興〗奮之意:,“舉世共鑒,天下一品,此乃中土從未有過的盛事,朕卻覺得1蔔氣了些。僅隻約擂、比武,卻沒有些像樣的彩頭,又和民夫村fu的撕扯打鬥有什麽區别?”
說到這裏,景泰笑了笑:,“朕想問問諸位”要不要賭上一局?”同時他還不忘照顧下南理,轉頭對胡大人道:,“南理未派武士,就不用放賭注進來了。”
胡大人心裏一松,其他幾國怎麽賭都無所謂,隻要沒南理什麽事就好。
景泰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轉回到吐蕃、犬戎等強國使節處,繼續笑道:,“朕是這樣想的,賭注麽,大概是那麽個意思就好,諸位看看行不行。”說着,他伸出了手指,邊想邊數:,“錢三百萬貫、絹十萬匹、牛羊馬匹各一萬頭。”
說完,想了想,他又對回鹘使節說道:,“你家牛羊少,可以用駱駝充數,一頭駱駝算六隻羊、或兩頭牛合适不合适的,朕也算不清楚”這個回頭再商量,都好說。”
三百萬貫錢就是三百萬兩銀子,比着南理一年的歲入少點有限,這麽大的賭注豐隆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賭的”由此燕皇宮中的胡大人也越發覺得,自己當初提議選拔“奇士,赴擂,是個再英明不過的想法了,現在隻要看戲就好。
但這個賭注對夾燕來說,也不過是一成矣入罷了,雖然不是小數,但也盡能拿得出。對其他三座強國也是如此,金殿上的使官都沒太多遲疑,這樣的價錢不用回國請示,咬咬牙他們自己就能做主。
吐蕃使節日前挨了回鹘人的打,恨不得趕緊開擂讓本國勇士上台報仇,最先開口道:,“這個賭注應了”立字爲……”
正說着半截,景泰就擺手打斷,笑道:“莫心急,朕還沒說完,賭注不止那些黃白俗物,你們都是代表本國皇帝來的,既是皇家賭鬥,又哪能不賭江山!”
吐蕃使節一愣,脫口問道:“江山?怎麽賭”
景泰猛地一伸手,重重一拍龍椅扶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就賭你吐蕃的天關、斷角崖!””喝斷響亮,而景泰又把目光一轉,指向犬戎使節:“賭你的白頭山、風沙隘!”
下一個,他指向回鹘:“還有你的烈火城、月牙谷。
他說的每一處,都如南理折橋關一樣,均是各國邊關要塞、阻擋别國入侵的重要依仗,這些雄關并非都與燕接壤,但對于本國而言,無疑眼珠般重要。
景泰身子一ting,靠入龍椅,這一安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燕國的賭注也不例外,朕拿出燕雲、嘉峪兩關,再白白加一座睛城!。
哈哈,你們占了便宜啊。”
此言一出,本就躁動起來的金殿,陡得嘩然了,這些賭注連燕國的重臣事先都不知道,一場擂台,他竟要把邊關賭進去,另外還白加個京都,先不說賭不賭得成、賭過之後會不會賴賬,單隻景泰現在這個提議,就足夠驚世駭俗了。
可景泰要賭的竟還不止如此:,“現在賭注裏有了江山,又何妨再添一份真龍血脈?朕膝下,從早已成年的大皇子到還沒滿月的老十九,活着的一共十七個兒子,選出一個,也在這一注之内!具體哪個任你們去選!”話音剛落,剛剛喧嘩起來的金殿陡然寂靜,人人都知道景泰是瘋的,可沒人知道他竟瘋狂如斯,邊關、都城、外加一位皇子,全被他扔進了賭注!
眼看着殿上衆人吃驚錯愕,景泰猛地大笑起來,目光偏執神情瘋狂,伸手一一點過吐蕃、犬戎、回鹘使節,語氣狂妄。”朕用自己的龍子,賭你家的皇兒,敢不敢應?敢不敢賭?!”
誰敢應?
哪個臣子敢替皇帝賭江山……,賭兒子?
三國使節都懵在了當場,就連置身事外的胡大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燕國一位重臣,小心踏上半步,鼓足勇氣正想開口相勸,景泰陡然向他伸手一指:,“說一字,誅九族!”
喝斷之後,景泰又複大笑,對身前shi立的太監道:“宣出去,朕要睛城百姓都知道朕的賭注。”
消息轉眼傳到了宮外,當燕帝的賭注被一一宣布,驚呼聲一次高過一次,到最後終于變成喧嘩亂喊,人人議論此事,個個ji動萬分。
固然意外、固然覺得萬歲瘋狂,但這份瘋狂中的狂妄,又何嘗不是一種歇斯底裏的“振奮”有人大聲問宣事太監:,“請問公公,蠻子們應下了賭注沒?”
宣事太監顯然有修爲在身,聞言應道:,“萬歲此刻正在金殿上問他們:敢不敢?!”說完,他又提高聲音,凝聚所有修爲,憋紅了臉尖聲喊叫:,“敢不敢?”
人群中既有朝廷安排的暗線,更有的是好事之人,在大笑中異口同聲地喝應着,重複着情緒感染、大喊的人越來越多,轉眼彙聚成巨大聲浪,一bo又一bo”就隻有三個字來回往複:敢不敢?敢不敢!
萬衆鼓噪,巨響穿過重重宮門,直沖金殿,景泰高高在上,聽得哈哈大笑。
如此良久,他才恢複了正常,眼中笑意依舊,望向三國使節:“各自傳書回國去問你家皇帝,朕等着你們。今日擂事延後至秋,四個月的功夫,足夠消息往回了。此事不強求”若不賭就請率隊回國,不敢一品之賭,又何談較擂一品。”
三國使節紛紛點頭,宋陽卻在心裏琢磨着,如果自己事先把燕國推遲一品擂的真正原因洩lu給别國的話很快他就搖了搖頭。景泰提出的賭注根本就不是臣子敢應承的,即便有必勝把握,也沒人敢當場替國君答應下來”自然也就談不到立刻比武。
而景泰再度轉目望向胡大人:“若胡大人能留下來最好,等秋日裏南理奇士再登高台朕還等着、盼着,到那時再一睹諸位奇士的神奇本領。”
反正不用賭,登台還能爲南理揚威,胡大人當然點頭應下。
殿上最後的決議傳到宮外”“敢不敢,的齊聲呼喝一下子變作了轟湧歡呼,蠻夷沒有一個敢當場答應,都要回去請示番主,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落在睛城百姓眼中,早就變成了“示弱”否則爲何不敢當場答應、現在就登台比武。
此事轉眼傳遍全城”成了坊間熱議,“無故,推遲一品擂,本來一件再洩氣不過事情”被景泰幾句瘋話變成了鼓舞人心的強國盛事。
而皇帝敢下重注,無疑勝券在握”上上之燕,早就該懾服蠻夷。
金殿之上,又再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廢話之後,景泰揮了揮手,示意衆人散去,他自己也起身走向後殿。自始至終,宋陽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但景泰卻沒再看過宋陽。在他眼中,根本就沒有宋陽這個人。。
剛一轉入後殿,景泰就皺了下眉頭,今日沒像以往那樣,他一回來立刻就有小太監迎上shi候,景泰轉目一看,當值小太監就在不遠處,正坐在繡墩上發愣。
景泰心情不錯,沒開口責罰,笑道:,“1蔔蟲子,想什麽呢?想家了?”
這個小太監是被殺掉滅口的小豆子的繼任,十歲年紀,長得機靈可愛,眉峰上有顆小痔,乍一看好像一隻小蟲兒落了上去,由此景泰就給他起了個綽号,平時都喊他小蟲子。
小蟲子這才一驚而醒,趕忙迎上前來:,“能伺候萬歲,是奴才的福氣,奴才不想家。就是就是聽了萬歲爺的賭注,心裏吓得砰砰跳,所以失了神。”
景泰興緻更盛,一邊解冠除領,一邊道:,“又沒把你賭上去,你怕個什麽?”
小蟲子跟皇帝的時間短,還有些放不開,結結巴巴地應道:,“奴才不是害怕,是聽到賭銀錢、賭江山、賭皇子奴才是被萬歲爺的豪邁給震住了。”
景泰龍顔大悅,哈哈大笑:,“何止是你,朝上那些番子使節,哪個不是呆立當堂?朕當時看得開心,險些就脫口而出:再加一注,用朕的皇後去賭蠻夷的娘娘!”
小蟲子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接住皇帝除下來的冠、領等瑣碎事物,不敢再接口了。而景泰在大笑過後,卻皺起了眉頭、仔細琢磨半晌,最後歎了口氣,喃喃道:,“母儀天下這個還真不能拿去賭啊。”
一邊說着一邊搖頭,仿佛沒能賭老婆讓他遺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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