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把糖扔進嘴巴裏,咂摸着滋味,同時搖頭道:“我不見怪,見諒也就無從談起。你不來拉攏我也無非三個緣由,我能想得通。”在青陽時,以任初榕的身份、地位,屈尊降貴多次跑到驿館去探望,其中自然存了拉攏之心,雖然是替國家選賢,但選出的賢才、能人,終歸還是要爲人所用。
“不錯,就是三個緣由,一是拉攏不了你;二是你不用拉攏;三則是拉攏了你也沒用。”任初榕神情愉快:“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
宋陽參加選賢,是爲了去燕國拿刀、查案、報仇,除此别無所求,他不圖名利,紅波府又如何拉攏;
而換個角度來看,就憑着宋陽和任小捕的關系,再加上他的性子,其實已經和紅波府綁在一起了,根本就不用再拉攏;
但是宋陽還要幫任小捕逃避和親,即便承郃郡主不知道他具體的計劃,至少也能明白,這件事一旦做了,妹妹就再也不能抛頭露面,宋陽則要小心護着她,多半也會就此潛蹤隐世,他不再入世,拉攏了又有什麽用。
承郃郡主現實得很,既然如此,便沒必要再向宋陽示好了。
對此宋陽才不在意:“找我什麽事,就直接說。”
任初榕應道:“一是和你說些無關緊要的廢話;再求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雖然自稱是‘廢話’,但再開口時她收斂了笑容:“南理九州選賢都有了結果,這一次各地都有能人異士現身,你想脫穎而出,從十個赴擂一品的資格中争取一席之地,不是件容易事,至少…隻憑你的‘少年強’,勝算不大。”
“十個位子,連一個都撈不到?”宋陽顯得饒有興趣,追問:“其他地方都找到了什麽樣的能人?”
“九州入選能人一共三十多位,比較不錯的,西貝州找到一個黑口瑤,擅長巫蠱;百花州找到個自稱鬼谷傳人的瞎子,精通奇門遁甲;鏡州有一位侏儒老道,因火成名……而最最要緊的,是馬蹄州的一門三兄弟,姓洪。”
任初榕把自己收到的消息奉上:“洪家三人都有雄辯之才,老大對天下大勢了若指掌,合縱連橫見識了得;老二專攻錢糧之道,通稅解會,自稱有調運九州、富強南理的本領;老三修的是法理刑名,國如巨械,因法度在才能人人有責,每顆榫子、楔子、齒輪都依法而動。”
三兄弟分則各擁其才,合便是一套完整的‘強國之道’。負責他們這一路的欽差曾任帝師,學識淵博朝野公認,洪家三兄弟能将他折服,足見他們有真才實學,言論大而不空,處處都能落到實處。
任初榕歎了口氣,似乎在替宋陽擔心:“不巧得很,你中選的依仗也是強國之道。”雖然有十個席位,但是南理不會派兩套‘強國之道’去赴擂一品。
憑空跳出來的對手,宋陽卻沒什麽反應,隻是糾正道:“我靠的不是強國之道,是領悟自然。”
“随你自己怎麽說,反正你的獻藝,落在所有人眼中已經是強國之道了。”任初榕稍稍停頓,繼續說道:“赴擂一品的席位與家門無關,所以我們不會出手,父王那裏也不會同意我們幫忙。你想去燕國,就隻能靠自己。”
說到這裏,她閉上了嘴巴,靜靜打量着宋陽……過了一陣,她皺起了眉頭,唇角卻含笑,兩種絕不應同時出現的表情,在她的臉上和諧相融:“怎麽一點也看不出你擔心?”
“早就知道不會那麽容易,意料之中的事情就不用煩惱了,走着瞧。”說着,宋陽對任初榕點了點頭:“不管怎樣,你能來和我提前打個招呼,都要多謝你。”。
任初榕一擺手:“等到了鳳凰城,入選賢能都會住進同一家驿館,彼此少不了會面、聯絡,到時候哪個是什麽斤兩、哪個又有幾分成色,你都能自己看清楚,所以我剛說的那些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廢話罷了,不值得謝。”
宋陽笑了下,問:“那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呢,又是什麽?”
“蕭琪。”任初榕神情認真。
兩字之後,她的語氣忽然變得輕飄飄了:“我隻是個小女子,總覺得家事比國事更重要些,你們這些中選奇士究竟誰能去燕國,其實我一點也不關心。我在意的是這群人裏,究竟有幾個能爲我紅波府效力。”說着,她伸指虛點宋陽:“你就算了,但是有幾個人,我一定要把他們招緻父王麾下的,咱們這一隊裏,我隻看重一個人,蕭琪。”
宋陽略感意外:“隻有蕭琪?劉二也不錯。還有那位大宗師,絕頂的高人。”
“馴鳥是劉二的天賦,雖神奇但沒辦法教會旁人。而且兇鳥難尋,即便能在深山中找到,他一個人又能馴得了幾頭?如實講,用處并不大。那位陳返前輩麽……他突兀登台,震驚青陽,已經出名了。如果我把他拉到父王麾下,會有許多人問:紅波府養一個甲頂宗師做什麽?而且問這句話的人裏,肯定會有豐隆陛下,這樣的人才,還是交給陛下去拉攏。”任初榕笑眯眯地望向宋陽:“不是我們不需要大宗師,更不是紅波府收服不了陳返…關鍵是,宗師這種兇物,我們隻要沒有名氣的。”
至于蕭琪,她相馬的本事也是天賦,但發揮起來簡單省事,即便一天隻辨三十匹馬,一年下來也能将萬匹軍馬分類妥當,足夠裝備出一支像樣的軍隊了。善長途、善沖鋒、擅辎重……馬盡其用,部隊的戰力自然随之提高。
因爲任小捕的關系,對紅波府來說宋陽也算半個自己人,任初榕和他說話的時候并沒太多忌諱。大概說過了原因後,把話題拉了回來:“對蕭琪紅波府勢在必得,所以找你幫忙……”
不等她說完宋陽就聳起了肩膀:“這裏沒我什麽事,你想拉攏蕭琪,就直接找她把價錢開出來,她自己願意就成。她要不想給你父王幫忙,我也沒辦法。”
“本來也沒想來麻煩你,”任初榕笑了,有些莫名其妙:“可有趣的是我對她露出招攬之意,她沒回答我,而是問起了你……問你會不會也爲紅波府效力,她的意思也就再明白不過了。那個小丫頭啊,把你當成了主心骨,她想跟着你走,也一定會聽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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