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任炮擊胖子軍
因爲辎重船隊攜帶着一百五十門的輕重火炮和大量的配套彈圌藥,又是逆水逆江而上,爲了不讓軍龘隊與辎重船隊的行進脫節,加上還需要探察西線敵情以便制訂作戰方略,所以盧胖子的西征主力行進速度并不是很快,從南京到太平府的一百四十多裏路,盧胖子差不多是走了三天時間。而這三天時間,對于心懷鬼胎的胖子軍大将韓大任來說,卻又相當于三年那麽漫長。
讓韓大任提心吊膽的事實在太多了,用韓大任的戰略目光看來,胖子軍在四面環敵又确定了西線爲第一目标的情況下,最正确的戰術應該是速戰速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西線敵人,騰出手來從容解決其他三線的敵人,可是戰略目光遠在自己之上的盧胖子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走得不緊不慢好象是帶着軍龘隊郊遊,是戰略戰術上别有所圖?是老馬失蹄?還是因爲其他的原因?[]
另一件讓韓大任心驚膽戰的事是,盧胖子此前借口沿海地區需要增強防禦,把他唯一的親弟弟韓元任派去了太倉州浏河港駐紮,雖說韓元任也已經收到了清軍與紅毛國勾結的警告,防務比較空虛的江南沿海确實應該增加防禦,但是盧胖子派誰不好,偏偏把韓元任派去了相對遙遠的沿海,是巧合?還是另有其他目的?
心虛膽怯加心驚肉跳之下,韓大任自從接到盧胖子親自率軍西征的消息後,就完全沒有睡上一個好覺,差不多每次閉上眼睛,都很快被惡夢驚醒,不是夢到盧胖子揭穿自己的陰謀,先下手爲強除掉自己,就是夢到自己被迫依令而行,被盧胖子手下的豺狼餓虎亂刀砍死,精神緊張得幾近崩潰。可是人緣一般的韓大任又無比可憐的連一個可以傾吐心聲的對象都找不到,所有的緊張、猶豫與擔憂都隻能一個人扛着,短短三天時間裏頭發都白了幾十根。
該來終于還是要來的,五月十二這天,盧胖子親自率領的胖子軍精銳終于抵達了太平府城下。遲疑再三之後,韓大任終于還是領着知府際選和副手李茂著等人出城迎接,然而到得現場之後,讓韓大任更加心驚肉跳的事發生了一一胖子軍直系兵團竟然已經在太平府郊外的校場上開始了安營紮寨,擺出了不打算進城駐紮的架勢!
“大将軍爲什麽要在城外紮營?難道他已經對我不信任到了這個地步?”韓大任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差點就想拔馬而逃。
“韓将軍,快看!”李茂著的驚叫把韓大任拉了回來,“白衣白袍白旗!南京的弟兄們在戴孝!大将軍是挂孝出征!”
“真的!”際選也發現了這個異常,不由驚呼道:“大将軍爲什麽要挂孝出征?出什麽事了?”
“真的啊,我們的軍龘隊爲什麽要挂孝出征?”韓大任仔細一看啊,發現情況确實如此,南京來的這支胖子軍龘隊伍全軍上下都是白衣白袍,手打純白旗幟,就連轅門上挂上了白圌帶,隻是胖子軍原先就是以白色爲尊,戴白氈帽打白底黑字旗,所以剛才在遠處沒有察覺。
“難道是王爺?!”李茂著忽然又驚叫道:“莫非,王爺他老人家……?!”
“有這個可能!”韓大狂忽然又燃起一線希望,心說如果真是王爺死了,那麽一切都好辦了!想到這裏,韓大任趕緊一夾戰馬,大喝道:“快,進管去拜見大将軍,一問究竟!快!快!”
韓大任等人當然是誤會了胖子軍挂孝出征的真正含義,而且還不用盧胖子親自解釋,剛來到胖子軍的中軍大帳前,韓大任等人就發現情況不對了,因爲胖子軍的中軍大帳處打有兩面白色大旗,一起寫着報仇雪恨四個大字。再進到中軍大帳,看到大帳裏供奉的華夏同胞靈牌,不算太笨的韓大任立即就明白了盧胖子挂孝出征的真正含義,暗暗欽佩盧胖子鼓舞江南軍民士氣鬥志的巧妙手段之餘,韓大任又徹底的絕望了——既然吳老漢圌奸沒死,那他交代的差使到底執行還是不執行?
“大家都請坐,都請坐吧。
“一身孝衣的盧胖子招手,讓韓大任等人在大帳的兩旁坐下,解釋說自己是考慮到太平城太小又駐軍太多,所以才不打算入城駐紮,又親自解釋了挂孝出征的真正含義,也就是爲了三十年前被螨清屠圌殺的江南百姓和華夏同胞挂孝,誓滅螨清活剮康麻子,還有就是告訴韓大任等人,說自己已經随軍帶來了太平府軍團的白衣白袍,要求太平府兵團也全部挂孝出征,與江南百姓齊心協力殲滅來犯之敵,爲當年無辜慘死的同胞報仇雪恨。
聽完盧胖子的解釋和命令,際選和李茂著等太平府文武官員當然一起稱善,并保證将盧胖子的大義之名傳曉天下,讓太平府的各族百姓都明白,胖子軍這一次是爲了誰而戰。心事重重的韓大任則一邊心不在焉的附和答應,一邊偷偷打量盧胖子的神情和大帳情況,可惜盧胖子的肥臉上什麽都看不出來,倒是在中軍大帳中發現了異常—一不少盧胖子的親兵都是陌生面孔,身手最好的洪熙官和方世玉卻不見了蹤影。
“大帳的背後,該不會埋伏有刀斧手吧?”韓大任越琢磨越是心虛,忍不住幻想到了這麽一個情景,盧胖子拿起酒杯往下一摔,然後洪熙官和方世玉等人馬上領着刀斧手沖出來,二話不說把自己砍成肉醬!然後盧胖子出示真憑實據或者捏造僞證,再把自己全家和心腹黨羽殺光殺絕,就勢接管太平府兵團。
“韓将軍,韓将軍。”
越是緊張越有麻煩,正當韓大任戰戰兢兢心驚肉跳的時候,盧胖子忽然把注意力轉移到他的身上,還一連叫了他幾聲,直到旁邊李茂著悄悄拉他衣角,韓大任終于才如初夢醒,趕緊站起身來抱拳說道:“末将在,大将軍有何吩咐?”
“韓将軍在想些什麽?怎麽如此走神?”盧胖子微笑問道。
“末……末将在想大将軍挂孝出征的含義。”韓大任還算有些急智,趕緊解釋道:“末将一想到三十年前滿圌狗入關,荼毒江南,殺害成百上千萬的華夏同胞末将就怒滿胸膛,隻盼早日殺盡天下滿圌狗,爲我無辜死難的華夏同胞報仇雪恨!故而走神,還望大将軍海涵。”
“原來是這樣啊。”盧胖子點頭信以爲真道:“一樣,我每次想到滿圌狗入關時對我華夏同胞的荼毒殘圌暴,也常常是怒滿胸膛,咬牙欲碎,一時間什麽都忘了。這一次,我們隻需牢記住滿圌狗的血圌債血仇,齊心協力,就一定能蕩平滿圌狗爲我無辜死難的華夏同胞報仇雪恨。”
韓大任想要附和卻腦海裏一片混亂隻得連連點頭。盧胖子又站了起身來微笑說道:“那就這樣吧,大家都别慌着走,我這就讓人準備酒菜,我們一邊吃一邊讨論破敵之策。大任兄,你随我進後帳來一趟,我有些機密事務想和你單獨談談。”
“遵命。”際選和李茂著等文武官員一起恭敬答應,韓大任卻腦袋一暈,差點再一次拔足而逃……
同一時間的揚州城下清軍嶽樂部和傑書部已經按着康麻子的親自安排,又靠着胖子軍直系兵團的故意放水,在三十年前被清軍殺得血流成河的揚州城下順利會師并且選擇了在大劊子手多铎當年攻打揚州時的立營地、揚州正北二十裏處的邵伯湖畔紮下大營,妄圖祈求獲得多铎保佑,讓自己們順利攻克揚州。與此同時,康麻子的另一個堂圌哥莊親王圌博果铎,也押送着螨清朝廷新鑄造的三十八門紅夷大炮和二十門子母炮,來到清軍的邵伯湖大營,準備效仿多铎當年攻破揚州的老招數,以火炮轟塌磚夾夯土的揚州城牆。
順便說一句,康麻子從沙俄借來的八百火槍圌手,這次也随着博果铎來到了揚州戰場,康麻子打算嘗試着利用沙俄火槍兵的新式火器和強悍戰鬥力,對抗胖子軍的恐怖火器。
嶽樂是康麻子的堂叔,傑書和博果铎都是康麻子的堂兄,同時也都是嶽樂的堂侄,一家人湊在一起辦差自然比較方便,交談起來也比較輕松。剛一見面,長到二十五歲還是第一次上戰場的博果铎少不得向嶽樂道賀,祝賀他順利攻破高郵和興化二城,兵臨揚州城下,又向傑書道賀,祝賀他順利沖破胖子陽擊,勝利與嶽樂會師揚州戰場。
博果铎道起賀來倒是輕松了,已經被胖子軍虐得信心全無的嶽樂和傑書卻是苦笑連連,都明白自己們之所以能夠順利完成康麻子交代的差使,與其說是武功了得,倒不如說是盧胖子沒安好心,嫌北上追殺麻煩,所以才幹脆放水,讓自己們主動上門送死。
“王叔,王兄,主子還有一道差使帶給你們。”博果铎又說道:“鑒于盧一峰狗賊已經親自領兵西征,主子要你們抓圌住吳狗無法及時回援的機會,務必在半個月内攻破揚州城,迫使吳狗主力回援,爲彰王爺和順承貝勒的西線減輕壓力。”
“半個月内攻破揚州?”嶽樂和傑書更是苦笑,一起問道:“莊王爺,那主子有沒有說過,如果我們完不成這個差使,有什麽處罰?”
“沒說。”博果铎搖頭,又沉聲提醒道:“但是我看得出來,主子已經急了,如果你們不能抓圌住這個機會,恐怕主子就要違抗太皇太後老祖圌宗的鈞自,渡河南下親自指揮攻打揚州了。
“
嶽樂和傑書都不說完了,又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苦笑與無奈。而博果铎也不是笨蛋,察言觀色發現嶽樂和傑書的沮喪與絕望後,博果铎忍不住好奇問道:“王叔,王兄,你們這是怎麽了?爲什麽一聽到要你們交戰,你們就這副表情?博果铎無禮,鬥膽問一句,難道真象那幫蒙古王爺彈劾你們的一樣,你們已經徹底被吳狗打怕了,看到吳狗的旗幟就腿軟了?”
“那幫蠢豬懂個球!”嶽樂難得罵了一句髒話,悶悶不樂的說道:“莊王爺,也就是在你面前我敢說幾句心裏話了,就我們現在的情況,攻破揚州,實在沒有多少把握,甚至可以說是幾乎毫無希望。”
“爲什麽?”博果铎追問道:“王叔,當年豫王爺攻打揚州城手裏隻有三十門紅夷大炮,照樣攻破了揚州堅城,現在光是小侄給你帶來的紅夷大炮就有三十八門,再加上你此前随軍帶來的二十多門紅夷大炮大炮數量足足是豫王爺的一倍,再加上我們的子母炮,數量就更多了,爲什麽還說毫無攻破揚州的希望?”
“賢侄啊,打仗不是單純的比數字啊。”嶽樂長歎一聲,也懶得去給博果铎詳細分析,隻是苦笑說道:“就算是比數字,我們也不一定比得過吳狗賢侄你知道揚州城裏現在有多少火炮嗎?”
“不知道。”博果铎茫然搖頭又好奇問道:“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吳狗的揚州兵團至今沒有出動過一次主力,他們究竟裝備了多少火炮,我們根本就一無所知。”嶽樂攤手,又苦笑說道:“不過我倒知道吳狗的江甯兵團有多少火炮一一至少有兩百門!”
“至少兩百門?真的還是假的?”博果铎被吓了一大跳。
“莊王爺,王叔沒騙你,這個數字隻會多不會少。
傑書垂頭喪氣的說道:“兩個月前,我在滁水河畔和吳狗江甯兵團交了一次手,那次吳狗就動用了一百八十門火炮,把我們給打慘了。光前線就有一百八十門火炮,再加上江甯城裏守城用的火炮,吳狗江甯兵團的火炮超過兩百門輕輕松松。”
“真的?”博果铎又吓了一大跳,剛才的一點信心也頓時蕩然無存。
“三位王爺,恕奴才鬥膽插嘴。”這時,站在博果铎背後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清軍佐領開口,沉聲說道:“康王爺,如果奴才沒有記錯的話,那一次滁水大戰,吳狗确實是出動了超過一百八十門火炮不假,但是吳狗的火炮卻是以最大射程三裏的威遠将軍炮(子母炮)爲主,最遠能射十裏的紅夷大炮數量卻相對稀少,好象隻有三十來門。”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傑書驚訝問道。
“王爺恕罪,奴才自幼喜好擺圌弄火器,對火炮戰和火槍戰都很感興趣。”博果铎背後那年輕佐領打千答道:“所以這一次與王爺會師之後,奴才就立即向王爺麾下的将士打聽了吳狗的火器情況,了解到了當時滁水大戰的詳細過程。”
“哦,那你打算說什麽?”嶽樂來了興趣。
“奴才是想說,既然江南吳狗最重要的江甯兵團都沒有裝備多少紅夷大炮,那麽吳狗的揚州兵團裏又能有多少紅夷大炮?”那年輕佐領恭敬問道:“請三位王爺仔細想一想,如果揚州吳狗的紅夷大炮數量不足,那麽他們内裝三好炸圌藥的開花炮彈不管有多厲害,威遠将軍炮數量再多,遠程對射打不到我們,還不是白白浪費?”
“咦?!”嶽樂和傑書又對視一眼,一起驚呼道:“我們怎麽把這個給忘了?如果吳狗可射十裏的紅夷大炮數量不足,我們手裏的紅夷大炮就算威力不夠,也照樣可以在炮戰中占據上風啊!吳狗的火炮再厲害,打不到我們還不是白白浪費?!”
“有道理!”一直沒有說話的圖海也來了精神,一揮手說道:“吳狗的紅夷大炮如果數量不足,那麽遠程對射我們可以穩穩占據上風,完全有希望象睿王爺那樣,用接連不斷的火炮轟擊,轟塌揚州的磚夾夯土城牆!”
“可吳狗萬一出城怎麽辦?高得捷那條吳狗,可是出了名的騎兵悍将。”傑書又提出一個關鍵問題。
“不怕他!”圖海又是一揮手,冷笑說道:“吳狗出城沖我們的火炮陣,就沒辦法大量用三好火箭,隻能靠騎兵快速沖龘鋒,或者讓步兵推着射程同樣隻有三裏的火箭車拉近距離!而我們手裏的騎兵,光是蒙古騎兵都有三萬多人,就算正面打不過吳狗,側翼突擊和迂回包抄,我們也可以用騎兵數量完全占據上風!就算三個蒙古騎兵換一個吳狗騎兵,我們也占盡便宜!”
“終于有辦法了!”嶽樂興奮得猛拍帥案,又說道:“現在最關鍵的,是趕快想辦法摸清楚揚州吳狗的紅夷大炮到底有多少門,這樣我們才可以因地制宜,制訂破城之策!”
“安王爺,恕奴才再插一句嘴,奴才有辦法迅速摸清楚揚州吳狗到底有多少紅夷大炮。”那年輕佐領恭敬說道:“很簡單,那就是立即展開遠程炮戰,逼着吳狗開炮還擊,這麽一來,吳狗在揚州城裏到底有多少紅夷大炮,我們馬上就能一清二楚了。”
“聰明!人才!難得的人才啊!”嶽樂大喜過望,指着那年輕佐領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是那個旗的?”
“回王爺,奴才是遼東中後所(今葫蘆島市綏中縣)人,漢軍鑲黃旗。”那年輕佐領恭敬回答,又小心翼翼的說道:“但奴才的名字,奴才不敢說。”
“爲什麽不敢說?”嶽樂驚訝問道:“你的名字犯什麽忌諱了?爲什麽不敢說?”
“王叔,他真不敢說。”博果铎開口,微笑說道:“因爲他的名字,一定會吓你們一大跳一一他叫韓大任。”
“韓大任?!”嶽樂、傑書和圖海一起傻眼,問道:“是同音?還是和江南吳狗太平府軍團的軍團長韓大任一模一樣?”
“回王爺,一模一樣。”韓大任無可奈何的答道:“奴才從邸報上發現這個問題後,也曾想過改一個名字,可是想到姓名乃是父母所賜,又在宗人府裏登記造了冊,就沒敢私自更改。隻盼有一天能在戰場上生擒或者手刃吳狗韓大任,一雪這奇恥大辱。”
“哈哈哈哈哈……。”自南征以來,嶽樂還是第一次大笑出聲,圖海和傑書也是一起莞爾,都說這個韓大任确實倒黴,要死不死偏偏和一個大反賊同名同姓,還是那種不常見的姓名同名同姓,确實很容易引起人誤會。
“好吧,韓大任,既然你要在戰場上一雪你的姓名恥辱,那本王給你一個機會。
“嶽樂大笑說道:“從今天開始,本王讓你負責指揮我軍的六十三門紅夷大炮炮隊,給本王狠狠的轟吳狗的揚州城,象睿王爺那樣,用火炮轟塌吳狗的揚州城牆!”
“奴才謝王爺提拔!”韓大任大喜過望,趕緊雙膝跪倒,磕頭說道:“奴才對天明誓,絕不辜負王爺的期望,一定要用我們大清的紅夷大炮,爲王爺轟開吳狗的揚州城牆!”
當韓大任着手準備炮擊揚州胖子軍的時候,幾百裏外的太平府胖子軍大營中,韓大任終于還是戰戰兢兢的走進了盧胖子的大帳後帳。讓韓大任悄悄松了一口氣的是,後帳裏并沒有他想象中的手拿鋼刀鐵斧的大隊刀斧手,除了盧胖子之外,就隻有一個侍侯茶水的盧胖子第一親信肖二郎,其他再無一人。
見此情景,韓大任提到了嗓子眼的心髒終于放回了肚子裏,趕緊向盧胖子行了一個禮,問道:“大将軍,你把末将單獨召進後帳,有何吩咐?”
“大任兄請坐。”盧胖子揮手讓肖二郎給韓大任搬來一張椅子,微笑說道:“大任兄不必客氣,自家兄弟,這裏沒有外人,用不着那麽拘禮。”
韓大任謝過,放心大膽的坐到盧胖子旁邊,又問道:“大将軍,有什麽事嗎?”
“大任兄,兄弟我有一個問題問你,希望你能如實回答。”盧胖子微笑問道:“王爺給你的密旨,是讓你發起兵變拘押于我?還是把我直接殺掉?”
“啪啦!”韓大任手中的茶杯落地,人也跳了起來,吓得盧胖子背後的肖二郎趕緊抽刀,盧胖子卻眼明手快一把按住肖二郎的手,沖韓大任微笑說道:“大任兄不用驚慌,這裏真沒有埋伏刀斧手,我也就是随便問問,沒其他惡意。”
“大将軍,你……,你說什麽,末……末将怎麽聽不懂?”韓大任戰戰兢兢問道。
“大任兄,你瞞不過我,其實從王爺把行安排到我身邊擔任副手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猜到了。”盧胖子歎了口氣,幽幽說道:“不過我也沒怪你,更沒怪你,這也是人之常情,大任兄你想上進,王爺要防着我造圌反叛變,自然必須得在我身邊安排一個眼線。你也不是第一個,先前的孔凡林和羅克敵,後來的陳鬥,都是和你一樣,隻是他們到了我身邊後,都和我成了兄弟,穿了一條褲子,所以王爺沒辦法,隻好把當時很敵對我的你,安排到我身邊了。”
韓大任不說話了,隻是慚愧的低下了腦袋。盧胖子又微笑說道:“大任兄用不着内疚,你沒做錯什麽,我們能夠拿下江南,你也是居功至偉,所以我從來就沒想過什麽除掉你,相反還把江南的西大門委托給了你。”
韓大任偷看了盧胖子一眼,嘴唇哆嗦了幾下,但還是沒有說話。
“大任兄,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盧胖子忽然低聲問道。
“大将軍請說。”韓大任趕緊開口答道。
“大任兄,不管王爺是要你殺我,還是要你抓我,都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盧胖子無比誠懇的說道:“眼下滿圌狗皇帝已經親征江南,我們大敵當前,如果起了内讧,隻會導緻軍心崩潰,四分五裂,白白便宜滿圌狗皇帝。所以,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打完了這次江南決戰,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除掉滿圌狗皇帝,然後再抓我,可以不可以?我可以保證,到時候我一定不會反抗,隻會乖乖的束手就擒。”
“大将軍,你是在開玩笑吧?”韓大任緊張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絕對不是在開玩笑,相反,還是很認真的。”盧胖子目光堅定,緩緩說道:“從我來到這個世上開始,我最大的願望就是驅逐鞑虜,殺光滿圌狗,光圌複我華夏江山!這也是我甘願含棄滿圌狗的榮華富貴,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陪同王爺起兵反清的根本原因。”
“現在,我隻差一步了,隻差一步就能成功了,就能達成我的生平所願了,可王爺偏偏在這個時候……。唉,我也不怪王爺,因爲你也看得出來,這一年多來,我在江南确實做了不少對不起王爺的事,王爺想要除掉我,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思。我也更沒有怪你,因爲王爺不僅是你的主帥,又是你的舅公,别說他還肯定給你暗中許了無數好處,就是他一點好處不給你,就這麽命令你,你也得執行。”
說到這,盧胖子頓了一頓,閉上綠豆眼睛,聲音更加低沉的說道:“本來,我也有機會也有辦法除掉你,比方說把你騙回南京,或者說今天在這裏埋伏刀斧手,可我不打算這麽做。因爲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曠白我的追求,能看在天下受苦受難的份上,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打完這次江南決戰,然後你再把我抓起來,獻給王爺。這麽一來,我達成了我的生平所願,你也完成了王爺的囑托,兩全其美。”
“大節兄,看在被滿圌狗荼毒了幾十年的漢人同胞份上,你能答應我這個請求嗎?”
問完這句話,盧胖子睜開眼睛,目光炯炯的凝視着韓大任,等待韓大任的回答。而在盧胖子的誠摯目光凝視之下,韓大任先是臉上發燒,臉皮發紅,然後又回憶起盧胖子當年在九圌江對自己的諄諄教導,在江南對自己的親如兄弟,慚愧得無地自容,最後撲通一聲向盧胖子雙膝跪下,大哭着從懷裏貼肉處拿出一張珍藏已久的手令,一邊把手令撕得粉碎,一邊大哭着說道:
“大将軍,你在說什麽?末将聽不懂,末将聽不懂!末将從沒有在王爺那裏得過任何密旨!末将隻記得,末将是王爺派來給你的副手,陪着你一起殺光滿圌狗、陪着你一起驅逐鞑虜、陪着你一起光圌複華夏江山的副手!除此之外,末将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
注:韓大任,清代中後所(今葫蘆島市綏中縣)人,隸屬于漢軍鑲黃旗,康麻子組建螨清漢軍火器營後,任第一任火器營營總,挂奉宸苑員外郎銜,死于康麻子第一次親征葛爾丹之戰,追贈雲騎尉爵位,由兒子韓成德承襲,載于《八旗通志.忠烈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