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禀總督大人,自四月十二日張榜募兵以來,三日之内,我江甯府已招募到丁壯四千一百二十五人,且已全部登記造冊,編制成軍。除此之外,江甯城中的一千兩百一十六個工匠作坊,也已經全部組織發動,開始爲我大清軍隊鍛造各類兵器,一月之内,至少能爲我大清軍隊打造馬刀三萬柄,利劍五千柄,長矛一萬八千支,箭十五萬支,闆甲三千副,弓兩千副……。”
躬身站在兩江總督阿席煦的面前,江甯知府謝棟也不看手中的公文,眼皮都不眨一下的背出一連串滾瓜爛熟的數字,毫無停頓。阿席煦則連連點頭,對謝棟的工作十分滿意,又問道:“那戰馬呢?一個月内,你能爲我們大清軍隊提供多少戰馬?”
“回總督大人,眼下吳逆賊亂,馬道不通,江甯府境内馬價飛漲,且常常有價無市。”謝棟還算俊秀的臉上終于露出些爲難神色,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不過也是天子洪福所至,扶桑國商人聞聽江南馬價飛漲,前日正好從海上運來了八百匹上等戰馬到江南販賣,還全是扶桑國最好的木曾馬。這種戰馬體格強健,善于疾馳沖刺,且又不易生病,容易适應水土,隻是價格昂貴了一些,一匹馬要價高達紋銀五十兩。”
“隻要是好馬,再貴也得買!”阿席煦大***手一揮,意氣風發的說道:“眼下我軍正稀缺馬匹,八百匹上等戰馬全買了。”
“回總督大人,卑職已經全買下了。”謝棟恭敬答道:“還有這夥扶桑商人販來的一千五百柄上好倭刀,卑職也已經全部購下,随時可以送往前線以供軍用,用的是江甯富商巨賈樂輸的捐納,這是銀錢開支清單,請總督大人過目。另外,卑職又從民間購得各色戰馬六百餘匹,又已知會各地商賈與海外商人,讓他們多運馬匹到江甯販賣,卑職一定全部以高價收購。”
說着,謝棟把一張清單雙手捧到了阿席煦面前,阿席煦接過仔細看了一遍,不由大笑道:“好,好,謝大人不愧是慕中丞向本官力薦的能吏,果然精明強幹,辦事得力,比那個廢物布政使張朝珍強多了!有你和慕中丞幫着本官辦差,本官是要輕松許多,好好幹,等本官參劾張朝珍的奏折批下來,本官就力薦你接任江蘇布政使,正式取代那個廢物張朝珍!”
“卑職謝總督大人栽培!”謝棟趕緊跪下磕頭道謝,又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滿臉谄媚的說道:“總督大人,卑職聽聞大人下月打算派人回遼東老家翻修祖墳,手頭想來甚是不便,這是卑職的小小意思,還望總督大人千萬不要推辭。”
“你怎麽又來了?上個月我那個不孝子在賭場裏輸了四千多兩銀子,都是你給墊着還了的……。”阿席煦大人臉上露出不悅神色,很是不高興的說道:“本官翻修祖墳,手頭雖然一時不便,但本官清如水廉如鏡,又怎麽能收你的銀子?”
“總督大人,你千萬不能這麽說,這不是折死卑職嗎?”謝棟無比誠懇的說道:“卑職從知縣做起,七年之内能夠連升六級,還不是全賴總督大人的栽培提拔?去年江甯知府出缺,全天下不知有多少官員盯着,卑職如果不是蒙慕撫台舉薦,總督大人提拔,這職位那有卑職的份?總督大人對卑職的知遇之恩,卑職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保萬一,區區一點薄禮,也不過是表示一下卑職的一點心意,還請總督大人一定要收下。”
“本官提拔你,還不是因爲你精明幹練,辦事得力,本官才爲國舉賢……。”阿大人哼了一句,又看看謝棟手裏的厚厚銀票,終于還是點頭說道:“那好吧,下不爲例。”謝棟大喜過望,趕緊磕頭道謝,将銀票小心翼翼的放在阿席煦身旁的茶幾上,這才告退離去,留下阿席煦大人在客廳中喜滋滋的清點銀票。
離開總督衙門時,謝棟又在大門前正好碰到了江甯巡撫慕天顔,行禮請安之後,慕天顔随口問了幾句謝棟這幾天辦差的情況,當得知謝棟組建新軍進展順利後,慕天顔也是十分高興,誇獎了謝棟幾句便又交代道:“本官這段時間忙于造船造炮,籌備糧草軍饷,征募新軍的事就全交給你了,好好幹,與總督大人不對付的布政使張朝珍已經鐵定完蛋了,把差事辦好了,我和總督大人在朝廷裏舉薦你接任布政使時,說話也可以大聲些。”
“卑職謝撫台大人栽培,大人知遇之恩,卑職末齒難忘。”謝棟趕緊又行禮道謝。
“你忙去吧,我也要去見總督大人了。”慕天顔點頭,謝棟行禮之後剛轉身間,慕天顔忽然又叫道:“謝大人,稍等。”
“撫台大人,還有什麽吩咐嗎?”謝棟趕緊停住腳步反問。
慕天顔先看看左右,這才附到謝棟耳邊低聲問道:“你那位救命恩人,有沒有和你聯系?”
謝棟身體一震,趕緊低聲答道:“回撫台大人,卑職與他最後一次書信聯絡是康熙九年,從那以後,卑職就再沒有和他見過一面,互通過一次隻言片語,請撫台大人明查。”
“這樣就好,還好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你自己口風緊一些,别讓其他人知道,對你不好。”慕天顔點頭,又仔細看了看謝棟的神色,歎道:“說起來,本官也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當年咱們能夠認識,也是因爲他的緣故……。可惜,卿本佳人,奈何爲賊啊?”謝棟低下腦袋,不敢吭聲,還好慕天顔也沒有往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隻是揮手讓謝棟離開,自己則大步進到總督衙門觐見。
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知府衙門,早有仆人丫鬟上來服侍謝棟更衣換鞋,謝棟從長沙老家帶來的心腹曹國星也湊上來行禮請安,詢問謝棟奉命拜見阿席煦的情況經過,謝棟随口介紹了幾句一切順利。待到換上一身便衣後,謝棟先是揮手趕走了旁人,然後才向曹國星低聲問道:“那個人,怎麽樣了?”
“回大人,一直都關在後院雜物房裏,由最可靠的人看着,絕不會走露風聲。”曹國星低聲答道:“那小子也乖巧,給吃就吃,給穿就穿,不喊也不叫,隻是說大人你一定還會接見他,所以他可以耐心的等。”
“好有自信。”謝棟冷哼一聲,猶豫了片刻後,謝棟終于還是吩咐道:“走,帶我去見見他。”
曹國星答應,趕緊提了一盞燈籠,單獨陪同謝棟來到知府衙門的後院,又來到一間有人看守着的雜物房門前,曹國星讓看守打開房門後,謝棟使了個眼色讓曹國星等人全部留在門外,自己則接過燈籠單獨進到雜物房,後面曹國星等人早把房門重新關上,緊緊守着以免外人接近。
房間裏很暗,除了一些不常用的雜物之外,也就隻剩下了一桌一椅一床,床上躺着一人,正敲着二郎腿哼着下流小調,而這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盧胖子派來與謝棟聯絡的李崖。見謝棟打着燈籠進來,李崖頓時面露喜色,笑道:“總督大人,你終于還是來了,請坐,不好意思,桌上那壺茶已經被小的喝過了,總督大人要是不嫌棄,可以随便。”
“不要亂叫,我不是你們吳逆賊軍的兩江總督,是大清朝廷的江甯知府。”謝棟冷哼着把燈籠放到桌上,随手拉開椅子坐下。
“小的沒亂叫,總督大人你隻要答應我們大将軍的請求,你就是我們大周軍隊鐵闆釘釘的兩江總督了。”李崖笑嘻嘻的答道。
“要是我不答應呢?”謝棟冷哼着問道:“要是我不僅不答應,還把你交給總督阿大人,你們大将軍又會把我怎麽樣?又能把我怎麽樣?”
“總督大人如果要把小人交出去,那早就交出去了。”李崖始終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笑嘻嘻的說道:“如果小人沒記錯的話,總督大人都已經把小人關在這裏五天了吧?總督大人真要把小人獻給滿狗,早就已經動手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謝棟冷哼,半晌才恨恨說道:“當年,他如果不救我就好了,了不起就是下獄問罪,再了不起就是殺頭抄家!總好過現在,每天都是戰戰兢兢,每天都是提心吊膽。”
“總督大人知道這點就好。”李崖笑嘻嘻的說道:“我們大将軍和總督大人你的交情,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要是那個多嘴的不小心把那件事捅到滿狗面前,恐怕不僅總督大人你現在的美差和将來的前程鐵定泡湯,腦袋和自由能不能保住,恐怕也是兩說吧?”
“撫台大人早就知道這事!”謝棟怒道:“撫台大人不僅早就知道這件事,當年我之所以能與撫台大人結識,也是因爲撫台大人聽說我和你們大将軍交情非淺,請我看在同省爲官的份上,幫他給福建百姓弄一些八旗福壽膏的種子,對我和你們大将軍的事了如指掌!現在怎麽不見我腦袋落地,身陷大獄,前程和官職完蛋?”
“那阿席煦阿大人呢?他知不知道呢?”李崖笑嘻嘻的問道。
謝棟徹底的無話可說了,猶豫了許久後,謝棟遲疑着說道:“這樣吧,看在你們大将軍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走,還可以給你三千兩銀子讓你出城,但是你們大将軍的要求,我絕不能答應。”
“總督大人,你忘了我們大将軍對你的恩情了?”李崖笑嘻嘻的問道:“當年如果不是我們大将軍發善心,你能有今天?”
謝棟又沒話說了,心裏也不由想起當日的新年大典上的情景,當時自己的本家主子耿聚忠可都是袖手旁觀了的,鳌拜也打算拿自己的腦袋羞辱康麻子,讓康麻子親政後的第一個開筆大典成爲千古笑柄,如果不是盧胖子良心發現,替自己說了公道話做了遮掩,自己這顆腦袋,當時可是鐵定要落地了的啊。而且自己這些年來之所以能夠飛黃騰達,做上人人眼紅的江甯知府,其間固然有自己本身的才具發揮,還有慕天顔的大力保薦,可究其原因,自己能夠和慕天顔結識并且成爲知交,還不是因爲盧胖子的緣故?
“難道說,他救了我一命,就一定要我拿一座江甯城報答他?”謝棟情不自禁的喃喃起來。
“受人滴水之恩,理當湧泉相報。”李崖笑嘻嘻的接過話頭,道:“而且我們大将軍也不虧待謝大人你啊,大人你幫我們大将軍拿下了這座江甯城,你就鐵定是我們大周的兩江總督了,用區區一座江甯城交換,大人你該占多少便宜啊?”
“兩江總督?說得容易!”謝棟苦笑。
“謝大人,你認爲我們大将軍隻是随便說說,随便給你一個空頭職銜嗎?”李崖終于收住嬉皮笑臉,嚴肅說道:“謝大人,現在的天下大勢,你還看不清楚?滿狗朝廷已經大勢已去了,短短三年之内,我們大周已經消滅了滿狗軍隊了?現在滿狗的陝甘主力已經被我們王爺親自率軍包圍,全軍覆滅已經隻是時間問題,滿狗的江南主力,也已經在鄱陽湖被我們大将軍殺得七七八八,滿狗朝廷還拿什麽來挽回敗勢,還拿什麽來救援江南?抵擋我們大将軍的三十萬虎狼之師?”
“謝大人,從龍要趁早啊,你是我們大将軍的知己舊交,又爲我們大周立下了這樣的蓋世奇功,我們王爺和我們大将軍還能虧待了你?你加入我軍前程遠大,愚忠滿狗隻會給滿狗朝廷陪葬,上不起祖宗先人,下對不起漢人同胞,留下千古罵名,遺臭萬年,何去何從,你難道還不明白?”
謝棟久久沉默,李崖也不再說話,房間裏安靜得都可以聽到謝棟的劇烈心跳聲音,許久後,謝棟忽然提高聲音喝道:“來人!”
“在!”房門推開,曹國星和兩個謝棟的心腹随從提着腰刀大步起來,曹國星又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謝棟艱難擡起右臂,一指李崖,嘴唇顫抖了許久,終于緩緩說道:“把他……。”
……………………
金碧輝煌的紫禁城,中華民族的驕傲。但是,現在的它,已經淪爲敵手,被蠻族酋長所占有,被野蠻獸類所盤踞,被噬血螟蛾所寄生,醜陋猙獰螨蟲橫行其中,惡心扭曲螨文居于漢前,閹割奴才匍匐叩首,鞑靼異類交配繁殖,播瘕卵禍中華,遺百毒害萬世。晝無日,夜無月,鬼魅當道,陰風肆虐。
這樣的情況應該是不會久遠了吧,四月初十那天,當贛北戰場慘敗的消息傳到紫禁城中時,螨清最高酋長康麻子站起來足足呆了一刻多鍾,然後才幾乎象癱瘓一樣癱回僞龍椅上,之所以沒有當場吐血暈倒,也是因爲這幾年來康麻子已經被類似的消息打擊得太多了,幾乎都已經習慣了,再怎麽打擊都已經無所謂了。同時以明珠、索額圖爲首的康麻子心腹也是個個垂頭喪氣,如喪考妣,一直到康麻子讓衆臣跪安,竟然都沒有一個臣子說一句話,說一個字——因爲每一個人心裏都明白,贛北慘敗真正的罪魁禍首不是希爾根,也不是哈爾噶齊或者趙國祚,甚至不是彰泰貝子爺,而是康麻子本人!
還好,贛北戰場雖然慘敗,但一線元氣尚存,至關重要的安慶城也牢牢的控制清軍手中,所以螨清朝廷上下還不至于就此徹底絕望,隻是不斷讨論如何抽調援軍增援安慶和南昌,同時一個被擱置已久的議題也重新被放上康麻子案頭,那就是征調遼東和京城所有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螨人丁壯爲軍,組建一支大約能夠達到八萬人的軍隊投入全國戰場。除此之外,從***和朝鮮征調軍隊入關平叛,還有從羅刹國借兵平叛這兩個議案,也都放到了康麻子案頭,等待康麻子決定是否徹徹底底的垂死掙紮一把。
噩耗不斷傳來,佟國綱和周培公率領的五萬包衣軍西進增援鄂劄的被困軍隊,結果卻在勳陽府境内遭到了吳軍的頑強阻擊,目前進展緩慢;還有鄂劄的被困主力,又已經徹底失去了和後方的聯系,目前究竟是還在垂死掙紮,還是已經全軍覆沒,就是近在咫尺的清軍漢中軍隊都不知道了。螨清朝廷之中,也已經出現了放棄陝甘退守潼關的聲音。
緊接着,河南方面也傳來了噩耗,吳軍馬寶軍隊一路勢如破竹,目前已經推進了許州境内,而兵力已經空虛得幾乎如同一張白紙的河南清軍根本無力抵抗,除了敗退還是敗退,甚至就連倚城堅守的資格都沒有,擅長流竄作戰的張獻忠舊部馬寶則一路招降納叛,吸污納垢,瘋狂擴充實力,目前兵力竟然已經超過了五萬之衆!河南全省震動,棄官棄城而逃的旗人滿人不計其數,乘機起事叛變的漢人官員、将領、百姓與鄉兵更是數不勝數,中原腹地,已是一片大亂。
事情到了這一步,康麻子所剩不多的良心也終于被理智所吞噬了,爲了防止馬寶這支偏師越鬧越大,康麻子終于頒布密旨,給周培公布置在洛陽城中的奇兵下了一道滅絕人性的死命令——馬寶的軍隊一旦威脅到開封城的安全,或者殺入洛陽府境内,統率這支奇兵的周培公族弟周義民立即掘開黃河大堤!把中原變成一片澤國,用洪水來阻攔吳軍北上腳步!
親筆寫下了這道旨意之後,也讓張萬強把密旨密封,康麻子叫來心腹侍衛曹寅,向他吩咐道:“你親自帶這道密旨去洛陽城,把它交給周培公的族弟周義民,讓他看完當面銷毀——記住,一定要親眼監視着他把這道密旨銷毀,眼皮都不許眨一下!”
“紮!請主子放心,奴才一定親眼看着周義民把這道密旨銷毀,眼皮都不會眨一下!”曹寅斬釘截鐵的磕頭答道。
“你去吧,十天之内把旨意送到。”康麻子有氣無力的揮手吩咐,讓曹寅下去辦差,曹寅又重重磕了三個頭,這才帶着密旨匆匆而去,留下康麻子在養心殿中發呆。
也不知道多久,一個小太監在養心殿外探頭探腦的看了幾眼,康麻子的貼身太監張萬強會意,忙碎步跑到養心殿門前聽那小太監耳語,不過聽完小太監的小聲嘀咕之後,張萬強立即面露難色,不知是否應該立即向康麻子禀報,還偷眼看了一眼的神情。不曾想康麻子忽然開口,有氣無力的說道:“說吧,是不是又有什麽壞消息了?天塌不下來,朕是天子,天塌下來也砸不到朕,說吧。”
“回主子,倒沒說是壞消息。”張萬強賠笑着答道:“是索中堂領着兵部螨漢兩位尚書求見,說是有緊急軍情呈奏。”
康麻子不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張萬強會意,忙讓小太監下去宣召。又過片刻後,索額圖、明珠與王煦三人小步跑進殿中,一起在康麻子面前雙膝跪下,磕頭說道:“奴才(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吧,什麽事。”康麻子眼睛都不睜的說道。
“啓禀皇上,安慶八百裏加急。”索額圖緊張說道:“盧一峰那個狗賊,他已經瘋了!他不去攻南昌,也沒有強攻安慶,隻留下少量兵馬守九江,領着四萬多吳逆賊軍繞開了安慶,直接殺奔江甯去了!”
“什麽?!”康麻子終于睜開眼睛,一雙綠豆小眼瞪得簡直比雞蛋還大,站起來驚叫道:“盧一峰狗賊直接殺向了南京?他發什麽瘋?”
“奴才們也不明白。”索額圖表情更是緊張,“據鎮南将軍尼雅翰奏報,盧一峰狗賊的軍隊隻攜帶了少量糧草,也沒有任何的後援,直接就殺向江甯了,推進速度十分之快,截止四月十四日,盧一峰狗賊的逆軍,已經沖進了甯國府境内!”
“盧一峰狗賊吃錯藥了?沒有糧草,沒有後援,敢打南京?他搞什麽鬼?!”康麻子更是震驚,忙又問道:“希爾根呢?他爲什麽不出兵攔截?”
“希爾根老将軍……,已經暴病而亡了。”明珠接過話題,又補充道:“另外尼雅翰将軍又奏報說,盧一峰狗賊東下去打江甯時,希爾根老将軍一直認爲盧一峰狗賊是在調虎離山,想引我們安慶的大清軍隊出城決戰,就沒有理會,誰曾想盧一峰狗賊就象瘋了一樣,根本不理會糧道與退路,直接就沖向了江甯!希爾根老将軍明白中計之時,驚怒交加之下吐血而亡,目前我大清的安慶軍隊統帥位置已由尼雅翰将軍接替。”
“快拿全國地圖來!”康麻子大吼,張萬強連滾帶爬去拿地圖。明珠則又補充道:“主子,奴才們經過讨論,認爲盧一峰狗賊此舉或有三個原因,一是盧一峰狗賊大勝之後輕敵冒進,自尋死路。二是盧一峰狗賊攻打南京是假,接應耿精忠狗賊的逆軍北上是真,不會真打南京,很快就會殺向東南,殺入浙江境内,與耿精忠逆賊前後夾擊我們的大清浙江軍隊。”
“那第三個原因呢?”康麻子一邊手忙腳亂的打開地圖,一邊急匆匆問道。
“第三個原因,可能是盧一峰有十足把握拿下南京城。”王煦終于開口,沉聲說道:“所以對他來說,隻要能夠拿下南京城,糧道與後援的問題就不足爲慮,南京附近的财力、人力與物力,足以支撐他獨力作戰,而不需要任何援軍與後勤支援!”
“更可怕的是,南京城一旦落入這個狗賊之手,那我們大清朝廷最大的财源地就全完了!”索額圖顫抖着說道:“南京一帶的賦稅,占我們大清全國賦稅一半以上!出産的糧食,也占我們大清全國産糧的一半以上!南京一旦被他攻陷,後果如何,奴才都已經不敢想象了。”
“這個朕比你清楚,不用羅嗦!”康麻子一邊沒好氣的大吼,一邊緊張觀察地圖,末了,康麻子又問道:“那以你們之見,盧一峰狗賊有多少把握拿下南京?”
“這個……,奴才們就沒辦法預料了。”明珠表情萬分爲難,半晌才說道:“不過據職方司的官員分析,盧一峰狗賊能夠攻下南京的可能很小,因爲盧一峰狗賊輕騎推進,即便能夠順利攻到南京城下,軍隊也已經是萬分疲憊,糧草也幾乎告罄,現在又是夏天,城外野谷不多,盧一峰狗賊除非能夠迅速攻下南京或者鎮江的其中一城。否則的話,光靠劫掠百姓存糧,根本不可能支撐起盧一峰狗賊的近五萬賊軍長期作戰。”
“另外,尼雅翰将軍遵循希爾根老将軍臨終遺命,也已經出動了兩萬五千安慶大軍,全力回援南京城。”王煦補充道:“除此之外,尼雅翰将軍也已經八百裏加急向浙江的瑪哈達将軍他們發去了公文求援。基本上,南京城隻要能在盧一峰的賊軍面前守住三天,尼雅翰将軍就能入城增援,再守住十五天,瑪哈達将軍的軍隊就能回援南京城下,與南京守軍前後夾擊盧一峰賊軍,殲滅這支糧草告罄又疲憊不堪的賊軍把握很大。”
“這麽說來,情況還沒有惡劣到極點嘛?”康麻子松了口氣,又問道:“南京城裏還有多少軍隊?”
“回主子,有兩萬。”索額圖從袖子裏拿出一道折子,答道:“另外,上書房還剛收到了兩江總督阿席煦的六百裏加急,說是鑒于吳逆賊軍兵犯安慶,爲穩妥計,阿席煦來不及請旨,已經下令讓南京的地方官員招募新軍,同時動用了海關厘金與江南富商的樂輸,準備在一個月内組建一支規模在……。”
說到這裏,忘記阿席煦組建新軍數目的索額圖趕緊打開折子,念道:“阿席煦命江甯巡撫慕天顔趕造戰船一百五十艘與火炮兩百門,同時籌備軍糧八十萬石,軍饷一百五十萬兩。又令江甯知府謝棟征募新軍兩萬五千人,以及動員江甯全城工坊,日夜打造組建新軍所需的各色兵器。”
“這個阿席煦,未雨綢缪,幹得不錯,不枉朕……。”想起周培公剛組建的包衣軍就立下大功的事,康麻子大點麻頭,對阿席煦未雨綢缪的舉動大加贊賞。但話說到一半時,康麻子又猛然想起一事,忙問道:“等等,阿席煦是派誰征募新軍?”
“回主子,阿大人是讓江甯知府謝棟負責此事。”索額圖恭敬答道:“江蘇布政使張朝珍因渎職貪贓,目前已被停職待參,阿大人就安排了江甯知府謝棟負責……等等,謝……江甯知府謝棟?!”
說到這裏,索額圖說什麽都沒有勇氣繼續說下去了,再膽戰心驚的擡頭去看康麻子時,發現康麻子已是目瞪口呆,又回頭去看兩個兵部尚書明珠和王煦時,發現他們也已經是口呆目瞪。半晌後,康麻子才顫抖着問道:“這個謝棟,什麽時候出任江甯知府的?朕怎麽沒印象了?”
“回主子,奴才也沒印象了。”索額圖顫抖着答道:“曆來,知府一級的官員選拔,除非有特旨,否則都是吏部挑選,奏請南書房用印批準。大概是因爲這個謝棟以前太不起眼了,所以奴才……,沒……沒留心到……,忘……忘了。”
“砰!”話還沒有說話,康麻子僞龍案上的硯台就已經砸到了索額圖腦袋上,砸得索額圖頭破血流,滿身滿臉墨汁。緊接着,野獸一般難聽的絕望嚎叫聲,也在養心殿中瘋狂回蕩起來…………
“快!八百裏加急給阿席煦,把江甯知府謝棟,即刻停職!免職!拿下!砍了——!盧一峰,狗賊!謝棟,狗賊!他們兩個狗賊,肯定已經勾搭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