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派出的第二個死間沒回九江後,盧一峰那條吳狗就告訴奴才,說他誘使我們大清安慶軍隊渡湖攻城的計劃,肯定已經被希爾……,不,肯定已經被定南大将軍你識破了,以後再怎麽派死間也沒用了,隻會白白浪費。”
“然後盧一峰那條吳狗又說,誘使我們大清軍隊的計劃雖然沒有成功,但是能夠把我們大清軍隊誘出安慶城和南昌城,也是奴才的功勞,也是奴才盡心盡力的表現,應該獎賞,所以那條吳狗封了奴才一個參将,還賞了一千兩銀子。”
“韓大任和韓元任兄弟私自率軍出擊這件事,倒絕對不假,但盧一峰狗賊随機應變,将錯就錯制定了一個伏擊計劃,偷襲了我們大清的南昌軍隊得手,不許高得捷狗賊救援韓大任,也是盧一峰狗賊親口下的命令。”
“韓大任他告訴奴才說,盧一峰狗賊讓高得捷不用管韓家兄弟的死活,主要原因是因爲韓大任兄弟和盧一峰狗賊從來就尿不到一個壺裏,盧一峰狗賊早就巴不得韓家兄弟去死了。韓家兄弟走運沒死,回到九江城裏後,也是因爲他們的表舅胡國柱,是吳三桂老賊的女婿,又是盧一峰狗賊的姑父,盧一峰狗賊才沒乘機下毒手,隻是乘機羞辱韓家兄弟,又重打了他們每人五十軍棍。”
“韓大任告訴奴才,盧一峰狗賊現在打的主意是這樣,盧一峰狗賊不怕我們大清軍隊渡湖。因爲我們大清軍隊渡湖攻城,憑借九江吳狗的城堅炮利,我們大清軍隊攻破九江城的可能幾乎沒有,九江吳狗不僅可以在守城戰大量殺害我們大清軍隊的将士,還可以在反擊戰或者追擊戰中擴大戰果。”
“韓大任又告訴奴才,盧一峰狗賊還在吳狗衆将面前公然喧嚣過,他更不怕我們大清軍隊不渡湖不攻城。因爲吳三桂老賊派他來贛北戰場,首要目的就是牽制我們大清在江南的主力軍隊,爲其他五路吳狗創造戰機,把大将軍你率領的大清主力牽制在九江一帶,他的差使就基本完成了。所以不管大将軍渡湖或者不渡湖,攻城或者不攻城,盧一峰狗賊實際上都立于不敗之地。”
“對了,韓大任兄弟還告訴過奴才,盧一峰狗賊曾經在衆多吳狗将領面前,分析過大将軍你屯兵湖口的目的。盧一峰狗賊認爲,大将軍你很可能在懷疑他是在詐傷了,屯兵湖口一共有三個目的,一是試探他是否已經真的被我們大清軍隊的火炮打傷,如果确認無誤,大将軍你就渡湖攻城。”
“第二個目的是掩護趙國柞老将軍的軍隊,如果大将軍你确認吳狗是在誘敵,那麽你就可以讓趙國柞老将軍的軍隊先行撤退,隻要大将軍你的軍隊還在湖口駐紮,吳狗就不敢全力追殺。”
“第三個目的,盧一峰狗賊認爲,大将軍你也是在誘敵,大将軍你故意屯兵湖口,又故意讓趙國柞老将軍屯兵南康,目的是給吳狗軍隊偷襲制造可乘之機,誘使吳狗軍隊主動出擊,然後後發制人,随機應變重創吳狗。而且首要目标,肯定是吳狗的水師船隊,所以盧一峰狗賊這段時間說什麽都不許吳狗水師出港,還把所有的火炮都集中到了水門,爲的就是保護吳狗的水師船隊。”
聽着伊坦布這些竹筒倒豆子的叙述,盡管春夜氣溫還頗爲寒冷,但希爾根老狐狸身上卻已是冷汗淋漓,長滿皺紋的老臉上也寫滿了不可思議,說什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心思和如意算盤,連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哈爾噶齊都沒有完全猜到,結果卻被與自己以命相争的敵人主帥猜了一個點滴不漏!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希爾根還真不敢相信世上還能有這樣的奇人奇事!
反複盤算良久後,希爾根又問道:“伊坦布,老夫再問你,韓大任在你面前,有沒有說起過盧一峰狗賊下一步有什麽打算?也就是吳狗軍隊,下一步有什麽動向?”
“他說過。”伊坦布十分老實,記憶力也還算不錯,稍一回憶就答道:“韓大任說,盧一峰狗賊曾經在吳狗衆将面前公開揚言過,大将軍你想和他拼耐心,他奉陪到底,因爲吳三桂老賊給他的主要差事是咬住我們大清的贛北主力,讓我們大清的贛北主力無暇顧及戰場,他不管和大将軍你在九江對峙多久都沒關系。而大将軍你不同,你絕對不敢讓贛北主力長期離開安慶和南昌兩座重鎮,還有主子萬歲,也不可能容忍大将軍你長期在鄱陽湖東岸按兵不動,遲早會逼你主動進軍。所以最後首先失去耐心的,肯定是大将軍你。”
希爾根不說話了,盡是皺紋的老臉上也已經不是寫滿不可思議,而是寫滿了深深的擔憂與欽佩;在場的另一條老狐狸趙國柞也是愁眉深鎖,心知自軍這一次算是遇到對手了,不僅狡詐陰險遠超常人,而且還無比擅長分析判斷敵人心理,難纏得簡直幾近恐怖。惟有彰泰貝子爺是坐在一旁失魂落魄,心裏七上八下,不知将來如何向堂兄弟康麻子交代——剛奏報了說自己火炮重傷盧胖子,這會又去奏報說是盧胖子耍詐爲了把贛北清軍誘出安慶城和南昌城,那康麻子還不得把自己的皮給剝了啊?
“可惜,這樣的人才,爲什麽不能爲我大清所用?”歎息一聲,希爾根又仔細看了一遍伊坦布帶來的韓大任親筆書信,沉吟半晌後,希爾根又向伊坦布問道:“韓大任和韓元任兄弟願意歸降大清,那他們有沒有說,願意爲大清都做些什麽事?”
“兩位韓将軍都說了,隻要大将軍一有差遣,他們赴湯蹈火,上刀山下火海,絕不皺一下眉頭。”伊坦布如實回答,又頗有良心的補充道:“請大将軍放心,韓大任、韓元任兩兄弟曆來都與盧一峰狗賊、高得捷狗賊不和,這一點在吳狗軍隊裏是公開的秘密,盧一峰狗賊和高得捷狗賊聯手對韓家兄弟百般迫害欺淩,韓家兄弟被逼不過,這才生出降意,絕不會有假。”
“真不會有假?”希爾根笑笑,心道:“可我怎麽覺得有點象是苦肉計呢?”
“大将軍,盧一峰狗賊狡詐異常,會不會是苦肉計?”趙國柞也提出疑問。
希爾根不急着回答,隻是仔細盤算,伊坦布則急了,忙說道:“大将軍,韓大任将軍說了,他忽然來降,大将軍你肯定會懷疑,甚至會懷疑他是在用苦肉計,所以他也不在信裏說什麽向大将軍洩露吳狗軍機,或者說什麽充當内應打開九江城門的話,他隻求大将軍你能夠給他們一個機會,證明他們是真心實意歸降大清。”
“是嗎?”希爾根開始心動,開始盤算如何考驗韓大任兄弟的投降誠意。
“大将軍,這是一個好機會啊。”這時,垂頭喪氣了許久的彰泰貝子爺終于回過神來,趕緊湊上來說道:“依末将之見,韓大任将軍肯定是真心歸降的,因爲末将也早就聽我軍細作奏報,說是韓大任将軍兄弟與盧一峰狗賊不和,與大部分的吳狗将領也處不了,所以末将認爲絕不可能有假。大将軍絕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應該好好利用這一點,攻破九江生擒盧一峰狗賊,給主子一個交代。”
“是你想給主子萬歲一個交代吧?”希爾根心中冷哼,也不理會彰泰貝子爺的鼓動,隻是轉向伊坦布說道:“伊坦布,這樣吧,你替老夫帶一個口信回去給韓大任兄弟,告訴他們,要老夫給他們一個考驗機會,可以——讓他們親自過來,讓他們兄弟的其中一人親自到老夫的大營走上一遭,與老夫見上一面,老夫就相信他們。”
“紮,奴才遵命。”伊坦布恭敬答應,又很小心的說道:“大将軍,九江和湖口有鄱陽湖阻隔,吳狗的軍隊盤查又嚴,要兩位韓将軍馬上過來,隻怕……。”
“老夫給他們三天時間。”希爾根答道:“三天之内,他們兄弟至少得親自過湖一人面見老夫,老夫才能相信他們。”
……………………
因爲有韓大任兄弟的暗中眷顧,伊坦布自然是很順利的就回到了九江城,也把希爾根的口信帶到了韓大任兄弟面前,韓大任兄弟不敢怠慢,趕緊安排了伊坦布回房休息,一邊安排心腹暗中監視伊坦布的一舉一動,一邊偷偷溜出營地,來到盧胖子下榻的吳軍指揮部中,并且在盧胖子的簽押房裏見到了這個整件事的幕後黑手,也把伊坦布的口信轉告給了盧胖子,請求盧胖子定奪。
“果然是條老狐狸,不見兔子不撒鷹。”聽完之後,盧胖子先是冷笑一聲,又吩咐道:“讓伊坦布回去告訴希爾根老狐狸,就說我把你們盯得很緊,你們找不到機會偷渡過湖,讓老狐狸另外換一個考驗辦法。”
“可這麽一來,滿狗就不會相信末将們是真的投誠了啊。”韓大任面露難色。
“沒關系。”盧胖子搖頭,沉聲說道:“反正我隻是嘗試,能成當然最好,不能成的話,我另想辦法破敵。就象我讓你們故意告訴伊坦布的一樣,現在我軍立于不敗之地,即便不能在九江城下破敵,将來也有把南昌滿狗和安慶滿狗各個擊破的機會,犯不着拿你們兩兄弟的命去冒險。”
早有商量的韓大任和韓元任互相對視一眼,忽然掙紮着帶傷之身一起跪下,一起抱拳,向盧胖子異口同聲說道:“大将軍,末将兄弟此前早已商量過了,爲了報答王爺的知遇之恩,爲了我們雲貴軍隊的反清大業,更爲了報答大将軍的活命之恩,末将兄弟,情願冒險渡湖,去賺滿狗渡湖受死!”
“不行,不行,不行。”盧胖子把肥腦袋搖得象撥浪鼓一樣,嚴肅說道:“兩位韓将軍,這事可開不得玩笑,希爾根老狐狸究竟有沒有識破我的計策,老實說我并沒有太多把握,萬一他已經識破了我妙計,那麽他讓你們偷渡過湖,就是爲了誘捕你們的其中一人,你們豈不就是羊入虎口?”
說到這,盧胖子頓了頓,又補充道:“退一步說,就算希爾根老狐狸隻是懷疑,并沒有确鑿證據證明你們是在用苦肉計,你們到了滿狗營中,也必然會受到他的百般拷問,萬般盤查,稍微露出一點破綻,你們都死無葬身之地!”
“末将不怕!”韓家兄弟異口同聲答道:“末将等已經仔細商量過了,認爲大将軍的妙計鬼神莫測,滿狗絕對不可能識破,頂多隻是猜測懷疑,末将等情願渡湖,爲大将軍去詐滿狗入彀!”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太危險了,實在太危險了!”盧胖子還是連搖頭,說什麽都不肯答應。最後韓大任和韓元任兄弟也急了,韓大任磕頭流淚說道:“大将軍,末将等知道你的好意,但機會難得,誘使滿狗渡湖攻城,踏入我軍陷阱,實際上已經隻差最後一步,爲了大周,爲了反清複明的大業,也爲了報答王爺和大将軍的恩情,末将兄弟情願抛此頭顱,灑此熱血,爲大将軍冒險一搏!”
盧胖子還是不說話,肥臉上盡是猶豫不決,韓大任見了更是焦急,索性一起站起身來,一把抽出腰上佩刀,架在脖子上含淚大叫,“大将軍,你如果不給末将兄弟這個機會,末将兄弟今天就死在你的面前,以死明志!”
“韓将軍,你幹什麽?”盧胖子大吃一驚,趕緊大吼道:“二郎,世玉,熙官,快把韓将軍的刀搶下來!”
盧胖子的幾個鐵杆走狗趕緊一轟而上,七手八腳去奪韓大任的佩刀,韓大任卻說什麽都不肯松手,隻是含着眼淚大喊,“大将軍,你如果不答應,末将就以死明志!”那邊韓元任也是一樣,拔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含淚說道:“大将軍,如果你不答應,末将也死在你的面前,以死明智。”
“那……,好吧,我答應了。”事情到了這步,盧胖子也沒了辦法,隻得松口答應,但就在韓大任兄弟破涕爲笑主動交出佩刀時,盧胖子比綠豆還小的眼睛裏,卻閃過那麽一絲無法遏制的得色。
“既然你們堅持要去,那我也不勉強阻攔。”盡管答應了韓大任兄弟的冒險請求,盧胖子又叮囑道:“但我還有兩個要求,一是你們兄弟兩人隻能去一個,二是到了滿狗大營之後,不管能不能騙過希爾根那條老狐狸,你們都得優先保住性命,那怕是暫時僞降滿狗都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末将等謹記大将軍吩咐。”韓大任兄弟一起抱拳答應。
“很好,你們兩人究竟誰去,我不幹涉,你們自己商量。”盧胖子點頭,又招手說道:“湊耳上來,我還有一招妙計教給你們。”
早就盧胖子的缺德詭計佩服得五體投地的韓大任和韓元任不敢怠慢,趕緊一起湊到盧胖子面前,盧胖子則在他們耳邊低聲說道:“你們過湖之後,希爾根老狐狸在拷問你們投降真假時,你們可以洩露給他這麽一個我軍機密——就說我們大周王府爲了報滿狗皇帝的殺害王爺長子大仇,已經讓潛伏在京城皇宮中的内線,在即将臨盆的滿狗皇後赫舍裏的飲食中下了慢毒,要不了多久,滿狗皇後赫舍裏在分娩之時,輕則血崩而死,重則母子共亡!”
“什麽?!還有這事?!”韓大任兄弟這次算是被盧胖子吓得不輕,以至于兄弟兩人都一起驚叫出聲。
“千真萬确!”盧胖子點頭,又壓低聲音說道:“此事悠關我們大周聲譽,隻許你們二人知道,再不許第三人知道,明白了嗎?”
韓大任兄弟一起拼命點頭,大以爲然,盧胖子又低聲說道:“希爾根老狐狸老奸巨滑,沒有把握的事絕不會動手,也隻有向他洩露這個機密,待到赫舍裏母子的死訊傳回贛北,這條老狐狸才會完全相信你們,明白了嗎?”
老實巴交的韓家兄弟再次點頭,韓大任又擔心的問道:“大将軍,這事靠譜嗎?萬一我們的人沒有得手,或者我們下的藥生不了效……?”
“放心吧,已經确認得手了。”盧胖子陰陰一笑,又說道:“至于下的藥會不會生效——朱神醫的醫術,你們還不知道?”
身上還敷着朱方旦親手研制的雲南白藥的韓大任兄弟聞言,自然心中大定,當下兩兄弟又當着盧胖子的面争執半天,最後決定由韓元任去擔任這個非死即生的差使,又與盧胖子商量了許久如何應對希爾根的盤問,這才告辭離去,準備在時限的最後一夜渡湖,去清軍大營詐敵。
直到韓家兄弟離開之後,盧胖子的狗頭師爺王少伯才從後堂出來,擔心的向盧胖子問道:“東家,你激韓家兄弟冒險過湖,真的有把握嗎?萬一滿狗真的識破了你的苦肉計,他們可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放心,希爾根老狐狸不傻,不管有沒有識破我的妙計,都不會對韓家兄弟下手。”盧胖子微笑說道:“如果韓家兄弟真能騙過希爾根老狐狸,老狐狸自然不會殺他們。如果老狐狸識破了我的妙計,又爲什麽要殺韓家兄弟,殺了韓家兄弟,是能幫他希爾根向滿狗皇帝交代,還是能幫他擺脫進退兩難的困境?假裝中計留下他們,以便将來将計就計,不是更好?更妙?”
王少伯雖然精明強幹,也算得上詭計多端,但是在腹黑奸詐方面,确實比盧胖子和希爾根之流還是差了一截,仔細盤算了許久後,王少伯才醒悟過來,一鼓手贊道:“到底還是東家高明,原來東家早就是有恃無恐——希爾根老狐狸沒有識破東家的妙計,自然舍不得殺韓家兄弟!如果這條老狐狸識破了東家的妙計,自然更舍不得殺韓家兄弟,留下他們将計就計,反布陷阱引我軍上鈎,自然比隻殺一個韓元任要劃算得多!”
“這樣的險計,我也隻是敢在希爾根這樣多疑奸詐的老狐狸面前用啊。”盧胖子微笑歎道:“如果換成了彰泰那樣無勇無謀的蠢貨,我可就不敢用這樣的險計了。”
“東家高明,因人而異巧随機應變,學生拍馬難追。”王少伯連拍馬屁,又試探着問道:“東家,那以你之見,希爾根老狐狸這次到底會不會中計呢?”
“既然叫他老狐狸,要他馬上中計,自然是沒有把握的事。”盧胖子微笑答道:“不過沒關系,今天已經是二月十八了,那個女人的預産期是在三月下旬,再過一多月,希爾根老狐狸就算不想中計,螨狗皇帝也要逼着他中計了。”
“那個女人?預産期?什麽意思?”王少伯忽然有一種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的感覺。
盧胖子笑得更是奸詐,并不回答,隻是在心裏喃喃說道:“赫舍裏,螨遺們在電視裏不是把你吹上天,說你死得可惜嗎?沒關系,盧哥給你拉一幫陪葬的,贛北滿狗的幾萬主力大軍給你陪葬,夠風光了吧?死得不可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