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響起,朝陽映照的九江城下,數以千計的吳軍将士戴着與清軍區别的白色氈帽,排着整齊的隊列,推着擡着各式各樣的攻城武器,呐喊着對着高聳的九江城牆發起沖擊,進攻的隊列猶如白色的大海波浪一樣洶湧不息,連綿不絕,震天的呐喊與腳步聲音,震得堅硬的地面都在微微顫動。
就象韓大任背後嘀咕的一樣,盧胖子确實是一個外強中幹的無能角色,在贛北戰場的進攻戰略上,盧胖子倒是無比狂妄的選擇直取中宮,還一口咬定與九江互爲犄角的贛北重鎮南昌和安慶不敢派出援軍,至少不敢立即派出援軍,膽大妄爲得連吳軍自己人都心驚膽戰。
而到了戰術布置上,盧胖子卻又膽子小得簡直象一隻受驚的兔子,在已經接連重創守軍士氣鬥志的前提下,仍然選擇了一個無比保守的攻城戰術,先以優勢火炮轟擊九江城牆的防禦工事,更進一步打擊守軍士氣鬥志;然後又派出楯車隊與弓箭隊、火槍隊上前,可以防箭防彈的楯車在城牆下組成一座座活動堡壘,弓箭手和火槍手躲在車後開槍放箭,壓制城上守軍的弓箭和火槍;最後才派出步兵隊伍,向着城牆發起沖鋒。
“大周!大周!大周!大周!”韓大任脾氣爛點,但是在調教軍隊方面也确實很有自己的一套,由他率領的八千攻城步兵,先是向九江西門和南門兩個戰場各自投入兩千軍隊,有節奏的呼喊着整齊的口号,推着雲梯車、裹鐵車和雲台車,扛着飛梯和麻袋沙包,先是小跑上前,然後逐漸加速,最後沖鋒而上,潮水一般湧向九江城牆。韓大任的弟弟韓元任則親自率領着督戰隊提斧跟上,殺氣騰騰的不斷呐喊,“後退一步者,斬!後退一步者,斬!”
“火炮!火炮!火炮快開炮啊!”看到吳軍攻城隊伍已經沖到近處,城牆上的火炮卻到現在還沒有發威,彰泰貝子爺急得幾乎哭出來,連聲大喊催促開炮,“炮手呢?我們的炮手都死光了?爲什麽到現在還不開炮?”
“啓禀貝子爺,吳狗剛才炮轟我軍城牆,已經把我們的炮台炸得差不多了!”彰泰貝子爺在九江守軍中的唯一親信伊坦布無可奈何的答道:“即便沒有被吳狗炸毀的火炮,也大都被震離了炮位,不在炮位上沒辦法開炮。”
“那爲什麽不馬上把火炮重新搬回炮位?”彰泰貝子爺紅着眼睛大吼。
“貝子爺,你沒下這道命令啊。”伊坦布更加無可奈何的答道:“吳狗停止炮擊後,你沒下令趕快重新布置炮陣,将士們還以爲不用開炮了,就都沒準備。”
“***!”彰泰貝子爺的鼻子差點沒有氣歪了,差點就想下令把那些該死的火炮手全部砍掉,但是考慮到眼下大敵當前,彰泰貝子爺還是努力把這口氣咽了回去,紅着眼睛大吼道:“快派人去傳令,趕快把火炮重新搬上炮位,對準吳狗的攻城隊伍,狠狠開炮!”
彰泰貝子爺的亡羊補牢明顯下晚了一些,在沒有城上火炮的破壞幹擾下,吳軍步兵已經沖到了九江城牆的弓箭射程範圍之内,這一次還好,沒用彰泰貝子爺下令,城牆上的清軍守兵就已經開槍放箭,飛蝗般的箭镞彈丸籠罩下,吳軍步兵開始逐漸倒下。但是訓練有素的吳軍步兵卻沖鋒不停,呐喊着拼命上前,或是向護城河中投入麻袋沙包,或是将飛梯搭上護城河,鋪成簡易過河小橋,後面的大型攻城武器雲台、雲梯車和裹鐵車乘機跟上。
“咚咚咚咚咚!”益發猛烈的戰鼓敲擊聲中,數以百計的人扛飛梯首先搭上九江城頭,接着大型雲梯車也搭上了城牆,吳軍士兵呐喊着登梯而上,向着城牆攀爬,城牆上則巨石擂木滾落如雨,将一個接一個的吳軍士兵砸下飛梯,還同時還飛出數以百千計的火箭,目标全是對城頭守軍傷害最大的吳軍雲梯車和雲台車——這可絕對不是來自咱們彰泰貝子爺的指示,完全是董衛國親手調教出來的九江清軍的本能反應。
這時,吳軍的第一通鼓三百三十錘已經敲完,盧胖子交給韓大任的第一通鼓基本完成,吳軍攻城步兵附城成功;稍一停頓後,第二通鼓接着敲響,已經沒有了退路的韓大任也别無選擇,立即向着被吳軍火炮摧毀得最嚴重的九江東門再次投入兩千步兵,選擇九江西門爲主戰場和第一突破點,南門攻城軍隊則繼續牽制,分散守軍兵力和注意力。
命令傳達,第二波攻城軍隊呐喊而上,但九江城牆上的清軍火炮也終于開始發威,将炮彈傾瀉到吳軍攻城隊伍之中,飛濺起一波接一波的可怕血肉浪頭。而吳軍的第一波攻城隊伍中,也終于有人登上城牆,與城牆守軍展開血戰,雖然頭幾個首先攻上城牆的吳軍士兵因爲寡不敵衆,但後續的吳軍步兵還是源源不絕的向着九江城頭攀爬沖鋒,密密麻麻幾乎将東門城牆完全遮蓋。
“殺吳狗!”
“殺滿狗!”
如雷的喊殺聲與火炮轟鳴聲在城頭交相輝映,完全遮蓋了除此之外的一切聲音,清軍士兵和吳軍士兵在城牆上象野獸一般的對相砍殺,或是隔着箭垛拼命砍刺,或是在城牆頂端各執刀槍血肉相搏,纏在一起亡命扭打,用刀,用矛,用石頭用拳頭用牙齒拼命創傷對方,跌打滾爬間一起摔下城牆同歸于盡的景象層出不窮。天空中則箭镞流矢來往如蝗,中箭中槍倒下的雙方士兵不計其數,從城牆上滾落摔落砸落的士兵、巨石與擂木密如冰雹,城牆下血流如迫,将護城河染得通紅。
看到這樣的殘酷景象,咱們熟讀兵書、深通韬略的彰泰貝子爺早就已是雙腿發軟,躲在衆多親兵的保護中戰戰兢兢,顫抖得象一片秋風中的孤的陳饒元則又大笑着蹒跚走向其他清軍士兵,“弟兄們,沖啊!殺進了九江城,城裏的銀子美女就全是我們的了!”
被這兩個還算盡職的吳軍将領鼓舞,本已露出疲态的吳軍士兵士氣再次大振,如狼似虎的再次撲向敵人,逐漸控制住了一塊接一塊的登城區域,吳軍的白底黑字大旗在城牆上樹立也越來越多。見此情景,清軍自然開始動搖膽寒,遠處的韓大任則是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跳起身來,提刀沖着自己手裏最後一支攻城預備隊大吼,“弟兄們!該我們了!大将軍有令,四通鼓内,拿下九江城牆,每人賞銀三兩!殺啊,發财的機會來了!”
“殺啊!”舉刀吼罷,韓大任親自率領第三波攻城軍隊向着搖搖欲墜的九江西門發起沖鋒,眼看破城有望的吳軍将士個個奮勇,個個争先,吼叫着一個比一個跑得快,潮水一般湧向九江城牆,攻勢淩厲無比。
“韓大任有希望了。”通過望遠鏡看到這一情景,盧胖子笑了笑,轉向旁邊的肖二郎吩咐道:“二郎,讓小勇把那些東西收起來吧,這次九江大戰用不着了。收緊點,别暴露了,留着下次攻堅時再用。”
肖二郎答應,趕緊下去傳令,旁邊的吳軍衆将則面面相觑,其中已經打掃完了官牌夾戰場趕來觀戰的高得捷好奇問道:“盧兄弟,你說的是什麽東西?”
“我新設計的一種攻城武器。”盧胖子随口答道:“本來是想在最後時刻拉韓大任一把的,不過韓大任這小子還算打得不錯,破城有望,估計是用不着了。”
“新設計的攻城武器?那你爲什麽不用出來?”高得捷驚訝問道:“如果有效的話,我軍也可以避免過大傷亡啊?”
“錯了,我新設計的攻城武器雖然有效,但是給我軍造成的傷亡隻會更大,不會更小。”盧胖子微笑答道:“所以,不到關鍵時刻,絕對不能随便亂用。”
“那到底是什麽新式武器?”高得捷更加好奇的追問道。
“暫時保密。”盧胖子微笑說道:“總之不到最後時刻,絕不能亂用的危險武器,你們以後肯定會有機會見到。”
“對了,這武器是我給韓大任特别設計的。”盧胖子又奸笑着補充一句,“以後你們誰向韓大任學,不懂裝懂亂幹擾我的戰術布置,我就讓誰先用,明白沒有?”
看到盧胖子的奸笑模樣和得意表情,吳軍衆将包括高得捷都是打了一個寒戰,一起在心裏嘀咕道:“這種武器一定非常危險,可千萬别讓我去用。”
說話間,城牆方向忽然傳來一陣巨大的喧嚣,成千上萬的吳軍将士開始了歡呼雀躍,原來韓大任親自率領的第三波攻城部隊,隻用了一個沖鋒就已經沖上了九江西門的城牆,不僅把韓大任的楊威将軍大旗插上了九江城牆,彰泰的滿狗定遠靖寇大将軍帥旗還已經從城樓上消失不見。看到這樣的景象,就連盧胖子都萬分驚奇,驚訝道:“韓大任沖得這麽猛,這麽快就把滿狗的帥旗砍倒了?”
“不,是滿狗自己取下來的。”李天植眼尖,看到了之前的情況,介紹道:“滿狗取下這面帥旗後,就退往城裏去了。”
“操!韓大任這家夥的運氣還真他娘不錯!碰上了一條這麽膽小無用的滿狗!”盧胖子罵了一句,又馬上轉向旁邊的衆将吩咐道:“各軍預備,滿狗很可能要棄城突圍了,要做好截殺追擊的準備。胡同春,全節,你們兩個,各率兩千步兵上去,幫着韓大任打巷戰,盡快把滿狗趕出九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