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道路遙遠和通訊技術的關系,老漢奸吳三桂終于決定洗心革面将功贖罪起兵的行動,都已經開始超過一個月了,身在京城的小麻子雖然日夜注視着雲貴動靜,卻始終的一無所知雲貴目前真正的情況,相反的,倒是盧胖子彈劾鳌拜橫征暴斂、亂定稅額、欲置雲貴膏農于水深火熱的加急奏折,搶先送到了京城,并且通過索額圖這條渠道,直接送到了小麻子的面前。
“壞了,怎麽忘記考慮盧一峰這個奴才的立場了?”看完盧胖子言辭激烈的密折,小麻子不由拍着腦門叫起苦來,“如果不要進貢種子,每兩八旗福壽膏征稅八錢,吳三桂老賊倒是能夠承受,可是盧一峰那個狗奴才治下的曲靖百姓,可承受不起這麽高的賦稅啊!這下麻煩了,旨意一旦公布,曲靖那邊還不得鬧翻天了啊?朕這一次,終于是犯了一個大錯誤了。”
“這不是主子的錯,皇上大不可因此内疚。”明珠搶着給小麻子修台階道:“是鳌拜将把八旗福壽膏稅額定得如此之高的,也是鳌拜逼着皇上你推行這個稅額的,盧一峰隻要還通情達理,就一定能明白主子你的苦衷。”
明珠給小麻子修了台階,索額圖也不傻,趕緊附和道:“明中堂言之有理,這确實不是主子的過錯。除此之外,盧一峰本人也有一定責任,在這之前,他并沒有向主子你禀報曲靖膏農的真實收入,更沒有在定稅問題上爲曲靖膏農說上一句話,不然的話,以主子之仁慈愛民,定然會對此顧慮一二。”
吳三桂治下的曲靖府百姓死活,小麻子自然不會十分在意,現在又聽到明珠和索額圖爲自己的辯解之言,小麻子就不會有半點内疚了,點頭說道:“不錯,盧一峰這次也犯了糊塗,八旗福壽膏稅額裁定折騰了這麽久,他竟然不上一道奏折向朕禀報實情,更不發表意見,事後才來反對,是有點辦差不力和放馬後炮的嫌疑,也該他自作自受一次。”
“當然了,也不能完全責怪到盧愛卿身上。”小麻子又繼續開脫道:“他是七月才回到曲靖接任知府的,那時候八旗福壽膏的稅額裁定問題也到了最後關頭,倉促上任就遇到這麽多事,他偶有失誤,也是可以原諒的。”
“隻是這麽一來……。”小麻子皺起了眉頭,說道:“如果吳三桂老賊起兵的話,他的立場,可就難以選擇了。曲靖的百姓軍民爲了少交膏稅,繼續獨霸八旗福壽膏種植權,就很可能被吳三桂老賊蠱惑,跟随吳三桂老賊犯上作亂。這麽一來,再想讓盧愛卿象我們希望的那樣,率領曲靖軍民百姓團結一心,扼守曲靖這個滇黔咽喉,爲朝廷大軍部署調整争取時間,恐怕就……,不太現實了。”
明珠和索額圖這次再也找不到話說了,沒有百姓軍民的人心基礎,盧胖子如果想要守住曲靖咽喉等待增援,難度确實非同一般的高。旁邊的熊賜履和孔四貞雖然都不說話,臉上也不動聲色,但是雙眼之中,卻都已經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得意喜悅光芒——盧胖子這次就算不死,狐狸尾巴怎麽也得露出來了。
“等等,如果盧胖子真是吳三桂老賊的鐵杆走狗的話,這個時候上這麽一道奏折,又是出于目的?”歡喜過後,熊賜履忽然又冷靜下來,開始逆轉思路盤算分析盧胖子的對策。
搞軍事熊大學士肯定不行,但是在争權奪利和政治鬥争方面,熊大學士卻又天賦異常,所以稍一盤算之後,熊大學士自然很快就醒悟過來,“明白了,這個盧胖子,确實無比狡詐歹毒,這個時候上這麽一道奏折,顯然是在爲他下一步的跟随吳三桂老賊起兵叛亂打鋪墊啊。這個時候向皇上說明了曲靖百姓絕不可能接受八旗福壽膏稅額的情況,下一步他起兵叛亂,皇上就會認爲他是被迫起兵,天良未泯,對他抱有一線希望,也不會對他痛下殺手,他自然也就可以渾水摸魚,亂中求利繼續禍害我們大清朝廷軍隊了。娘的,别人走一步看一步,這個盧胖子走一步看三步,夠陰,夠狠!”
盤算到這裏,熊大學士眼珠子一轉,趕緊上前說道:“皇上,依微臣之見,皇上大不可爲盧大人的安危擔心,微臣可以斷言,以盧大人的聰明絕頂,就算失去曲靖民心支持,也一定能夠安全回到京城,回到皇上駕前效力。”
“何以見得?”小麻子疑惑問道。
“皇上忘了?曲靖不僅是滇黔咽喉,還是滇黔桂三省咽喉。”熊賜履微笑答道:“以盧大人的決定聰明,發現情況不對,自然會向東逃往廣西,廣西這邊是四格格的定藩,也是皇上圍剿吳三桂老賊的重要橋頭堡,盧大人進了廣西,皇上還用得着爲他的安危擔心嗎?”
“确實,朕差點忘了他可以去廣西。”小麻子露出些笑容,說道:“隻要盧愛卿能夠回到朕的身邊,他丢失曲靖的罪責,朕可以不去追究,繼續重用。畢竟,這次守不住曲靖是有特殊原因,确實不能怪他。”
“怕就怕盧大人他一時想不開,堅持獨守孤城報效君恩,那麻煩可就大了。”熊賜履又假惺惺的說道:“當然了,皇上唯一不用擔心的,也就是盧大人被吳三桂老賊收買或者籠絡,***求榮,叛附吳三桂老賊了。”
說到這,熊賜履又轉向孔四貞,微笑問道:“四格格,你和盧大人也算半個知己了,這樣的可能絕不會出現,你覺得是也不是?”
孔四貞也不傻,很快就明白了熊賜履準備堵死盧胖子退路的打算,猶豫了一下後,孔四貞還是咬牙說道:“那是當然,以盧大人對皇上的忠心,還有皇上對盧大人的天恩浩蕩,這樣的情況,絕對不可能出現!——除非,我們之前都看錯了盧大人!”
雖然孔四貞并沒有說自己們看錯了盧胖子那一點,但是小麻子還是立即明白這句話的弦外之音,當下小麻子冷哼一聲,拉長麻臉說道:“怎麽?到了這個地步,還想在朕面前說盧愛卿是***,是吳三桂老賊的走狗?既然你們如此堅持,那朕也給你們一個機會,如果盧愛卿這次以身殉國,或者離開雲南回到朕的身邊,你們拿人頭向盧愛卿謝罪,如何?”
孔四貞乖乖把嘴閉上,熊賜履則咬了咬牙,把心一橫雙膝跪下,磕頭鄭重說道:“皇上,微臣願意和皇上打這個賭!如果這次盧大人沒有夥同吳三桂老賊叛國作亂,以身殉國或者逃回京城,那麽微臣願意橫刀自刎,向盧大人謝罪。如果微臣言中,盧一峰果然背叛了皇上和大清朝廷,那麽微臣也不求皇上賞賜什麽官爵财物,隻求皇上千萬不要再相信盧一峰的任何一句狡辯之言,不要再給這個千古罕見的狡詐奸賊半個機會了!”
“很好,朕答應你!”小麻子冷哼,“熊愛卿,朕順便提醒你一句,最好還是讓你的家人,提前給你準備好棺材吧。”
養心殿中鴉雀無聲,明珠和索額圖、孔四貞等人一起低下腦袋,全都被小麻子這番殺氣騰騰的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但熊賜履卻毫無懼色,又磕了一個頭,答道:“謝皇上天恩,但微臣覺得自己絕不會輸,所以這副棺材,微臣覺得就不必提前準備了。”
這次換小麻子麻臉鐵青無話可說了,養心殿中氣氛也更是緊張凝重,還好,就在這氣氛陷入僵持的時候,養心殿外忽然有一個小太監探頭探腦,象是有事禀報又見氣氛不對不敢開口,養心殿太監總管張萬強怕是軍國大事,趕緊走到殿門前,與那小太監低聲交談了一句,很快又回過頭來,快步跑到小麻子面前,歡天喜地的奏道:“主子,大喜,大喜,工部尚書王煦(康麻子七年九月由左都禦史任上轉調)奏報,紅毛國進貢的子母火炮,龍潭炮廠終于仿造成功了!”
“成功了?”小麻子終于露出些喜色,笑道:“龍潭炮廠的這些狗奴才,折騰了快兩年了,總算是搞出來了。”
“主子,子母炮不是龍潭炮廠的工匠仿造出來的。”張萬強搖頭,解釋道:“主子前段時間不是下旨浙江巡撫範承谟,讓他送錢塘的一對父子進京候用嗎?前些天那對父子進京之後趕上主子國事繁忙,一直沒有時間召見,就讓他們先到王尚書那裏報到了,後來王尚書發現這對父子确實精通鑄造火器,就讓他們到了龍潭炮廠指點工匠鑄炮。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那對父子中的兒子,叫什麽戴梓的年輕人,竟然隻用了八天時間,就把子母炮造出來了。”
“什麽?”小麻子大驚失色,站起來喝道:“狗奴才,你沒記錯吧?龍潭炮廠用了兩年時間都沒造出來的子母炮,那個叫戴梓的年輕人,才用了八天時間就造出來了?”
“主子明鑒,奴才沒敢記錯。”張萬強滿面笑容,又說道:“據王堂官奏報,這個戴梓爲我們大清仿造的子母炮,比西洋進貢來的子母炮還好,打出去的炮彈比西洋子母炮的炮彈重,比子母炮的炮彈準,威力也更大。結果王堂官也被這個年輕人的才具吓住了,親自領着這個年輕人來到紫禁城,請求皇上召見獎勵。”
“世上還有這樣的天才?!”小麻子狂喜過望,趕緊吩咐道:“快,快宣王煦與戴梓觐見,朕要重賞這個奴才!”
“奴才遵旨。”張萬強恭敬答應,正要轉身下去時,小麻子卻又喝道:“慢着,如此奇才,朕當親自出迎!走,都随朕去迎接戴才子,順便親眼看看,戴才子爲朕、爲大清鑄造的殺敵利器!”
………………
以王煦的耿直脾氣,自然不會爲了讨好小麻子故意爲戴梓吹噓,而戴梓爲小麻子造出來的新式子母炮也确實十分驚豔,重量僅有三百多斤,卻可以把重達三十斤的開花炮彈打出近三裏遠,炮彈在空中炸開,彈片覆蓋面積幾近十丈,威力十分驚人。同時無獨有偶的是,戴梓和盧胖子一樣,都放棄了容易炸膛的鐵汁鑄炮,轉而選擇了比較安全的青銅鑄炮,不僅大大減少了炮身重量,還大大增加了安全系數。
第二天、同時也是大清康麻子十年臘月十四天,冰天雪地的左安門外,小麻子故意召集文武百官當衆示炮,以示武威,同時爲即将展開的平叛之戰鼓舞士氣。而戴梓也沒有給小麻子丢臉,首先鑄造出來的子母炮先用實心炮彈,輪流連開十炮,七炮正中靶标,三炮稍稍偏離,再以開花炮彈試射之時,開花炮彈從天而降時在空中炸開,層層疊疊,猶如天女散花,将靶标所在的樹立數十草人射得千竅百孔,幾如蜂窩。炮聲過後,“麻子皇帝萬歲”的鬼哭狼嚎之聲,也頓時響徹左安門内外。
“皇上萬歲,萬歲,萬歲!”如雷歡呼聲中,小麻子得意萬分,再回頭去看鳌拜臉色時,卻見鳌拜雖然表情還算平靜,但滿是粗硬胡子的老臉之上,卻又盡是歡喜激動神色,雙手還一起握成拳頭,攥得極緊。
“老東西,現在知道朕的厲害了?”小麻子微微一笑,再去看背後另一側的吳應熊時,故意被小麻子傳來一起觀看試炮的吳應熊則已是臉色鐵青,雙拳攥得更緊,指關節處盡是一片蒼白。小麻子更是得意,又轉向鳌拜問道:“鳌中堂,這幾門子母炮威力如何,可算得上天下第一?朕決定将此炮定名爲威遠将軍炮,不知鳌中堂意下如何?”
“叫什麽名字無所謂,皇上看着辦就是了。”鳌拜不動聲色的答道:“威力嘛,也還馬馬虎虎,在戰場上應該比紅夷大炮更合用。至于這威遠将軍炮的威力是不是天下第一,皇上還真是問錯人了——應該問問平西王世子吳應熊,這威遠将軍炮和他們雲貴的三好火炮比起來,到底那種火炮威力更大?”
“鳌中堂這話什麽意思?”小麻子和吳應熊一起臉上變色。驚訝的看了一眼面無人色的吳應熊後,小麻子又轉向鳌拜問道:“鳌中堂,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三好火炮,朕怎麽聽不懂?”
“皇上忘了,你的愛臣之中,就有一個叫做三好的人。”鳌拜冷笑說道:“他爲平西王爺鑄造的火炮,難道不叫三好火炮嗎?而且據奴才所知,這位盧三好不僅爲平西王爺鑄造了新式火炮,還給平西王爺制造無數新式火器,其中目前被平西王爺大量生産裝備的,好象就叫三好火箭。”
“盧一峰?!”小麻子終于醒悟過來,一張麻臉也一下子變成了雪白顔色。孔四貞和熊賜履則是又驚又喜,做夢也沒想到,鳌拜竟然已經掌握了如此之多機密,還當衆拆穿了盧胖子的罪惡面目!
“世子,威遠将軍炮和三好火炮威力究竟誰大的問題,老夫也很感興趣。”鳌拜露出些笑容,微笑着向吳應熊問道:“不知世子能否賜教一二,讓老夫也知道一下,你的侄女婿盧一峰,到底都厲害到了那個地步?和爲皇上鑄造威遠将軍炮的戴梓比起來,到底孰優孰劣?”
事情到了這一步,吳應熊那還能不明白一切都已經無法隐瞞,鳌拜也已經決心和自己們平西王府徹底撕破臉皮?迅速盤算了片刻後,吳應熊咬牙答道:“中堂說笑了,我那個侄女婿學貫中西,才具無雙,區區這個戴梓,那能和他相比?”
“是嗎?”鳌拜笑笑,說道:“多謝世子指點,看來到了戰場之上,老夫是得小心小心你們平西王府的三好火炮了。”
“鳌中堂最好不要嘗試。”吳應熊咬牙答道:“三好賢侄爲我父王鑄造火炮,打造武器,雖然隻是爲了自保,不讓平西王府被人随便欺負,但是有人如果想要嘗試,那麽本世子可以擔保——他,一定會把腸子都悔青了!”
“多謝世子提醒,老夫會小心的。”鳌拜把臉扭開,看着天空中紛紛而落的雪花,淡淡說道:“不過老夫還是很好奇,你們漢人當年有紅夷大炮,有三眼火铳,有火龍出海和百鳥朝鳳這些火器,仍然無法擋住我們滿人的弓馬鐵騎,現在有了三好火炮,有了三好火箭,就能檔住我的八旗鐵騎了?”
“鳌中堂如果願意,當然可以去試試,本世子絕不勸阻。”吳應熊勉強一笑,再不說話。
“鳌中堂,到底出什麽事了?”小麻子目瞪口呆的向鳌拜問道。
“今天來左安門的路上剛收到的消息,吳三桂終于還是反了。”鳌拜平靜答道:“打出了清君側的旗号,要殺奴才以謝天下。”
“反了?吳三桂老賊終于反了?!”雖然對這個消息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到了真正聽到這個消息時,小麻子除了狂喜之外,還是有一陣的緊張和膽怯——接下來,就是和能征善戰的吳三桂大軍決一死戰的烽火沖天了,自己們滿人八旗,能夠取得最終勝利嗎?
“還楞着幹什麽?”許久後,小麻子終于回過神來,轉向身後的侍衛吼道:“還不快把平西王世子請進天牢,好生招待?”
“遮。”曹寅和李煦一起歡天喜地的答應,趕緊一起上前圍住吳應熊,假惺惺伸手擺出邀請姿勢,說道:“世子爺,得罪了,請吧。”
“悔不該聽魯蝦之言,不肯搶先逃走啊。上天保佑,希望魯蝦能帶着世藩順利逃回雲南,爲我們雲南留下一線血脈。”吳應熊暗歎一聲,背着手昂首就走。經過被孔四貞糾纏的小帥哥戴梓面前時,吳應熊忽然又停住腳步,凝視二十剛剛出頭的戴梓。
“他這麽盯着我看幹什麽?”戴梓有些膽怯,後退了一步。
“用不着怕,我沒傷害你的意思。”吳應熊笑笑,說道:“我隻是爲你遺憾和惋惜而已,如果我們平西王府沒有三好,你在這場大戰***人頭地,威震天下,那是注定了的事。可惜現在我們平西王府有了盧三好,你也就注定了給他當陪襯和墊腳石,幫助他出人頭地,威震天下了。”
“世子,你說的那個盧三好,真有那麽厲害?”戴梓好奇問道。
“現在對你說不清楚,将來到了戰場上,你就會明白,你和三好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了。你是天才,可惜,你遇上了比你更天才的對手。”吳應熊微笑搖頭,然後再不說話,擡腿就走,留下戴梓在原地驚疑不定。
“那個盧三好,真有這麽厲害?”戴梓既是好奇又是懷疑,忍不住低聲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倒是想用我的水連珠,和那個盧三好在戰場上較量一下。”
“盧一峰,狗賊!奸賊!***!”聽完吳應熊和戴梓的對答,小麻子終于忍無可忍的歇斯底裏咆哮起來,“朕不殺你,誓不爲人!誓不爲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