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吳三桂軍有可能在怒勒峰大營私自鑄造火炮,驚出一身冷汗之下,新任雲貴總督甘文焜當即決定親自趕到怒勒峰大營一探究竟,命令頒布之後,當下甘文焜的族弟甘文炯和兒子甘國城趕緊準備了馬匹,拉上了一隊親兵,陪着甘文焜和盧胖子就快馬加鞭的殺向怒勒峰大營興師問罪去了。
但很可惜的是,也不知道是那個壞種出的馊主意,放着曲靖城旁邊的大片土地不用,偏偏要跑到四十多裏外的怒勒峰去建這麽一個軍營,就算是再怎麽快馬加鞭,起碼也得近一個時辰才能跑到目的地。而且過了三岔口堡後,新近開辟出來的狹窄道路上更是随時可見成隊成隊的大車小車馬車牛車獨輪車,拉着沉重的煤炭、石灰石、粘土、木材和鐵礦石等等工業物資艱難行進,時常将道路堵得水洩不通,這更增加了甘文焜隊伍的行進難度。
“這條路上怎麽這麽多車?”甘文焜轉向盧胖子,厲聲喝問道:“這些車上裝的石頭泥土是去幹什麽的?是不是經常都是這樣?”
“回總督大人,平時這條路沒這麽擠的,隻是今天……,可能是今天恰好碰上了怒勒峰補充物資吧。”盧胖子難得在甘文焜面前說了一句老實話,“至于這些石頭和泥土是拉去幹什麽的,下官不是很清楚,不過看這些石頭和泥土的材質,應該是燒石灰和燒磚頭用的,大概是怒勒峰大營又要擴建駐兵營房了吧。”
嘴上這麽說,盧胖子心裏卻不這麽想,心道:“好,有這些民工隊伍堵塞道路,耽誤行程,等信鴿飛到怒勒峰,吳國貴和吳應麒那幫人就有更多的準備和反應時間了。不過,這條路是得加寬一下改建成水泥路了,這平時還沒什麽,到了戰時還這麽堵,那可就耽擱大事了。”
“擴建駐兵營房?”甘文焜眉毛一揚,心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怒勒峰大營的吳藩軍隊肯定就是打算長期駐紮了,曲靖本來就是吳藩的右鎮大軍駐紮地,再加上怒勒峰這支駐軍,曲靖可就是除昆明外吳藩軍隊駐紮最多的州府了。在這種情況下,我的總督衙門如果按皇上的要求搬遷到了曲靖城,倘若情況有變,我不就馬上被包餃子了?”
想到這裏,本就不想到吳三桂眼皮子底下來的甘文焜難免打了一個寒戰,甚至還生出了這麽一個念頭,“既然曲靖已經這麽危險,我又何必跑來這裏送死?不如就這麽交給盧胖子,讓他替我扼守住滇黔咽喉,即便情況有變,被包餃子的也是他,我在貴陽不就有充足的反應時間了?”
盤算着這個念頭,好不容易穿過一支支擁擠的車隊,用了近兩個時辰時間,甘文焜的隊伍終于是抵達怒勒峰大營的外營門前,盧胖子義不容辭的拍馬上前,向把守營門的吳軍介紹甘文焜等人身份,并且說明來意,說是新任總督甘大人要進怒勒峰大營巡視,要求守門士兵即刻放行。那吳軍佐領則一口拒絕,“不行!沒有通行腰牌,沒有王府鈞令或者前将軍(吳國貴)手令,任何人不許進營!”
“我有腰牌,我有進外營的腰牌。”盧胖子連聲答應,趕緊去摸腰上令牌,不曾想卻摸了一個空。無奈之下,盧胖子隻得懇求道:“這位将軍,我今天出門急,忘記帶腰牌了。我是曲靖縣令盧一峰,這裏有很多人認識我的,你通融一次一行不?”
“盧大人,末将也認識你。”那佐領闆着臉說道:“但我們平西王府的軍令有多嚴格,想必你也清楚,所以沒辦法,你還是請回去把腰牌拿來吧。”
“混帳!你們好大的膽……。”甘國城大怒,正要張口呵斥,旁邊的甘文炯卻一把拉住他,低聲說道:“賢侄,不要輕舉妄動,平西王府的軍隊不受我們節制,真要鬧起來,吃虧的隻會是我們。”
“一峰,讓他們去通禀一下吳國貴,就說本督要進營巡視。”無可奈何之下,甘文焜隻得放棄了殺吳國貴一個措手不及的打算,按規矩通報來意。而盧胖子将話轉達後,那佐領也終于發出命令。派人進營向吳國貴通報,征求吳國貴意見。
走程序先向吳國貴禀報,無疑是又給了吳國貴等人許多準備時間和應變時間,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有那麽一支隊伍從遠處不緊不慢的向大門這邊趕來,待到走近了一看,爲首之人中不僅有怒勒峰大營正牌守将吳國貴,竟然還有吳三桂的次子吳應麒和大将高得捷,弄得甘文焜都吓了一大跳,驚訝問道:“二王子,高将軍,你們什麽時候來到曲靖的??”
“早就來了。”這種事當然是出了名的平西王府大流氓吳應麒出面了,動作表情還有多氣人就多氣人,眼睛斜瞟着甘文焜,懶洋洋的說道:“隻是當時總督大人還在忙着給人免債,所以就沒到總督大人那裏打招呼。總督大人可别在意啊。”
“二王子,你搞錯了。”高得捷也不是什麽好鳥,假惺惺的提醒道:“末将與你不歸總督大人直接節制,到曲靖公幹用不着在總督大人那裏打招呼,所以用不着道歉賠罪。”
“哦,我怎麽把這麽一條忘了?”吳應麒一拍腦門,又認真的說道:“那我收回道歉賠罪,總督大人,要不你也向我道歉和賠罪吧,那我們就扯平了。”
聽到吳應麒的這番話,吳應麒背後的吳軍士卒一陣轟笑,甘文焜則氣得臉色鐵青,轉向吳國貴說道:“吳将軍,本督此次前來,是打算履行總督職權,巡查藩王直屬軍隊,你安排一下,本督要進營看看。”
“總督大人,不是末将抗命。”吳國貴不卑不亢的說道:“隻是怒勒峰大營是我平西王府重地,由王爺直轄,沒有皇上聖旨和王爺鈞令,任何人不得随意進出大營,包括地方官員也是如此。所以,總督大人請先出示皇上聖旨或者王爺鈞令,下官才能請你進營巡視。”
“沒錯,先把我父王的手令拿來。”吳應麒嚷嚷道:“否則的話,沒有我父王的鈞令,就連我也進不了這怒勒峰大營,更何況你?”
“大膽!”甘文焜忍無可忍,鐵青着臉喝道:“這怒勒峰,到底還是不是我們大清的土地?怒勒峰地處雲南,本官身爲雲貴總督,進營巡視,你們憑什麽阻攔?”
“總督大人,以前你做直隸巡撫的時候,京城也是大清的土地,也歸你管轄,那你怎麽不進京城那些王公貝勒的府中巡視?”吳國貴運思極快,馬上就反問道:“或者說,總督大人擔任直隸巡撫的時候,是不是連養心殿坤甯宮這些地方也可以随意出入了?”
“吳将軍,你不要誤會。”盧胖子出來打圓場,說道:“總督大人也沒其他的意思,隻是聽說王爺在怒勒峰新設了一座軍營,覺得有點好奇,就想來這裏随便看看,吳将軍可千萬不要想歪了……。”
“閉嘴!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吳應麒臉上變色,喝道:“姓盧的,不要以爲抱上了新大腿就可以升官發财了,不要忘了,當年是誰把你一個破秀才提拔成知縣的,又是誰親自給你主婚,把平南王府的小格格許給你的?再羅嗦一句,老子現在就抽死你,你信不信?”
盧胖子滿臉羞慚的把腦袋一縮,躲到了甘文炯的背後,吳國貴則又沖着甘文焜一拱手,說道:“總督大人,還是那句話,請出示皇上聖旨或者王爺鈞令,有這些東西,末将當即大開營門,請總督大人入内随意巡視。如果沒有,那麽對不起,末将受王爺鎮營嚴令,實在不敢擅自做主,讓總督大人入内。”
甘文焜臉上青一陣黑一陣,簡直把吳國貴和吳應麒等人生撕了的心都有——出示聖旨再進營檢查,這曲靖到北京那怕是用六百裏加急,一來一回起碼也得一個多月,有這點時間,怒勒峰大營裏早就把現場打理得幹幹淨淨了,還查個屁?至于出示吳三桂手令,那更是甘文焜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
僵持不下的時候,盧胖子又站了出來,小心翼翼的說道:“吳将軍,二王子,王爺嚴令,你們是不能随意違背,總督大人當然也不能逼着你們違背。不過總督大人遠來,這時間又已過午,兩位将軍和二王子是不是應該招待總督大人一頓酒宴?爲總督大人洗洗塵?”
“這胖子真機靈。”被盧胖子提醒,甘文焜心中暗贊一句,馬上換了一副笑容說道:“盧大人說得對,不錯,本督今天連早飯都還沒有吃,現在肚子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了,二王子和兩位将軍是不是應該盡盡地主之誼?幫本督祭祭五髒廟?”
堂堂一個總督開口讨飯,吳應麒和吳國貴等人也不能不給這個面子。稍做商量之後,吳國貴點頭說道:“既然總督大人不嫌棄,那末将是應該略備粗茶淡飯,爲總督大人接風洗塵。這樣吧,那邊有一個歇腳的涼亭,請總督大人到那裏稍做等待,末将這就去叫人送酒菜過來。”
說罷,吳國貴匆匆回營而去,那邊吳應麒和高得捷則走出營來,帶路把甘文焜等人領到營外道旁的歇腳涼亭之中等候,也是在這個時候,高得捷皮笑肉不笑的沖盧胖子說道:“盧大人,到底還是抱上粗大腿了啊,讨了新主子歡心,把老主子賣了一個什麽樣的好價錢啊?”
“高将軍,你說什麽?卑職怎麽聽不懂?”盧胖子畏畏縮縮的裝傻,躲到甘國城側面,戰戰兢兢的說道:“卑職從頭至尾都隻有一個主子,那就是當今皇上。沒什麽,新主子,老主子……。”
“哼哼。”高得捷獰笑幾聲,不再理會盧胖子,吳應麒則滿臉殺氣,瞪着盧胖子的眼中仿佛已在噴火。盧胖子更是膽怯,躲得更遠,又悄悄的一拉甘國城袖子,低聲說道:“甘公子,你帶碎銀子沒有?”
“碎銀子?帶了,你要幹什麽?”甘國城滿頭霧水,心說這荒山野嶺的,你要碎銀子買什麽?
“一會,公子記得用銀子試試酒菜。”盧胖子低聲答道。
“哦,這樣啊。”甘國城恍然大悟,微笑着低聲說道:“多謝提醒,不過你也别太擔心了,除非他們是想被誅九族,否則是絕對不敢在我們的酒菜裏下毒的。”
盧胖子點點頭,不再說話,同時乘着這個機會,甘文焜也仔細打量起怒勒峰大營來,和盧胖子介紹的一樣,吳三桂軍新增設的這個大營分爲了内外兩層,外層主要用于駐兵和安頓家眷,内營則将高聳入雲的怒勒峰盡數收入營中,山上樹木青翠,怪石林立,不要說藏幾門火炮了,就是藏上萬餘大軍,一時半會也難以尋到蹤迹。背靠牛攔江的後營處無時無刻不在冒着黑煙,濃煙滾滾,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燒些什麽。大營四周則全是經過人工整理的荒地曠野,别說樹木了,就是灌木叢都看不到一叢,一目了然,還随時可以看到吳軍将士列隊巡邏,從根本上杜絕了外人悄悄靠近潛入的可能。
見此情景,甘文焜難免有些發愁,心中暗罵,“是那個混蛋發現的這個鬼地方?在這裏秘密鑄造火炮,除非是公然闖入檢查,否則外人根本沒可能發現嘛。”
“阿嚏!”盧胖子打了一個噴嚏,有些疑惑的揉了揉鼻子,忽然又沖着吳應麒點頭哈腰的說道:“二王子,你能不能把孫殿英孫主簿請出來一下?上次他向卑職讨教的豎爐技術,卑職已經托人從廣州買來了與之有關的西洋書籍,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幫上他的忙?”
聽到盧胖子這話,甘文焜兄弟父子三人一起豎起了耳朵,眼角也死死盯到了吳應麒和高得捷兩人臉上,而吳應麒和高得捷一起臉色一變,然後吳應麒趕緊轉過臉去,沖高得捷問道:“老高,我們這裏,有一個叫孫殿英的主簿嗎?我怎麽沒聽說過?”
“我也沒聽說過啊。”高得捷表情更是糊塗,“有這個人嗎?”
“怎麽沒有?”盧胖子急了,迫不及待的站出來說道:“上次他帶人去卑職的縣衙,還借走了卑職的一本西洋煉鐵書。”
吳應麒臉上閃過一絲怒色,鐵青着臉嘶吼道:“老子曉不得!”
“我去問問。”高得捷轉過身體,沖着後面的吳軍士卒嚷嚷道:“你們,去一個人問問,怒勒峰大營裏,有沒有這個叫孫殿英的主簿的,沒有的話,趕快回來回話!”
“沒有的話,趕快回來回話?”甘文焜一下子就聽出了高得捷話中的語病,心中冷笑之餘也非常清楚——自己今天,是肯定見不到這個神秘的孫殿英了。
果不其然,高得捷派去的人很快來了回音,說是在這之前,怒勒峰大營裏确實是有一個叫孫殿英的主簿,隻是這個孫殿英在錢糧帳目上有點手腳不幹淨,四個多月以前已經被驅逐出營,現在不知所蹤。盧胖子一聽急了,忙嚷嚷道:“四個多月前就已經被驅逐出營了?不可能!最多兩個月前,我還在營裏見過他一次!”
“盧大人,可能是你記錯了吧?”高得捷冷笑反問道。
“絕對沒錯……。”盧胖子本還想嚷嚷,可是看到吳應麒和高得捷臉上的殺氣,盧胖子還是把腦袋一縮,戰戰兢兢的梢:“可能……,大概,是卑職記錯了。”
吳應麒再眼睛一瞪,盧胖子更是膽怯,隻得低着腦袋說道:“卑職想起來了,是卑職記錯時間了,卑職最後一次看到孫先生,是在五個月前。”甘文焜兄弟父子三人則互相對視一眼,雖然都不說話,卻全都心裏有數——這個孫殿英,絕對有問題!還是絕對有大問題!
在怒勒峰大營外匆匆用過一頓午飯,又和吳國貴等人虛情假意了幾句,甘文焜一行便在高得捷親自率軍的‘護送’下,從怒勒峰回到了曲靖城裏。而當回到了甘文焜的行轅後房中後,盧胖子連仆人都來不及趕開,當場就向甘文焜雙膝跪下,嚎啕大哭起來,“總督大人,下官這一次死定了,你一定要救救下官,一定要救救下官啊!”
“起來,起來。”甘文焜親自攙起盧胖子,安慰道:“三好,今天的事我也親眼看到了,你爲了幫我查出真相,得罪了吳應麒和吳國貴這幫逆賊,确實會讓他們記恨在心。不過你也放心,你是朝廷命官,他們除非想公然造反,否則是絕對不敢拿你怎麽樣的。”
“總督大人,他們有什麽不敢做的?”盧胖子嚎啕大哭道:“就算他們不敢明着來,也會暗着來啊,卑職身在曲靖,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他們想弄死卑職,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啊。總督大人,我求求你了,給我換一個地方做官,要不就趕快把總督衙門搬到曲靖來吧,隻有在你的羽翼庇護下,卑職才能稍微放心一二啊。”
盧胖子的美夢有些做得太天真了些,甘文焜初到雲貴,立足未穩,既沒得人心更沒得軍心,曲靖這裏又離平西王府老巢昆明這麽近,還駐紮得有大量吳三桂的精銳軍隊,甘文焜敢冒冒失失的就把總督衙門立即搬來麽?當下甘文焜眼珠子轉了轉,說道:“三好,總督衙門搬遷的事,我當然會慎重考慮。但是把你調離曲靖,這點我實在不敢做主——你是什麽人?皇上親自派來曲靖的心腹重臣,還把曲靖綠營也交給了你,等于是把曲靖這個滇黔咽喉托付給了你,我能把你随便調走麽?”
“還有,盧大人,不要怪本官苛責。”甘文焜又補充道:“你的脾氣實在太直了一些,凡事不經頭腦,上次在貴陽你和我第一見面就拂袖而去,我可以不責怪你,可是你在平西王府的人面前,能這麽做嗎?象今天的事,你完全可以做得再策略一些,不能這麽太過着于痕迹,讓吳應麒他們一眼就看出你完全倒向了我。”
“卑職無能。”盧胖子慚愧的低下了腦袋,說道:“卑職當時也是急了,急着想讓總督大人親眼一見那個孫殿英,所以說話做事就太沒經過頭腦,直接就說了出來。卑職該死,卑職辜負了皇上和總督大人的重托,看來以後,卑職是很難再獲得平西王府信任,爲皇上和總督大人刺探平西王府的消息了。”
“等等。”甘文焜也不笨,被盧胖子這麽一提醒,甘文焜心中一動,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打斷盧胖子的話後,甘文焜背着手在房間裏轉了幾個圈子,突然又說道:“三好,你敢不敢重新回平西王府卧底?爲本督刺探消息?”
“這老小子不傻啊?”盧胖子心中一喜——這話本來可是盧胖子準備自己說的,現在甘文焜自己提出來,盧胖子就更是求之不得了。不過竊喜歸竊喜,盧胖子臉上卻盡是驚訝神色,張口結舌的說道:“讓……讓卑職重回平西王府卧底,可能嗎?他們怎麽可能再相信我?”
“我給你兩件禮物,你拿着這兩件禮物去送給吳應麒他們,他們絕對會更相信你。”甘文焜果斷豎起兩根指頭,說道:“第一件禮物,我這次去昆明的時候,暗中查出了吳三桂有冒領行糧的罪行,正準備上本彈劾于他,你可以把我的這道折子照抄一遍,拿去送給吳應麒那個草包!”
(注:行糧是指行軍途中或在外執行任務時加發的糧饷,《平吳錄》記載:甘文焜擔任雲貴總督期間,曾彈劾吳三桂未有兵事仍冒領行糧,導緻小麻子逼着吳三桂退回多領糧草,讓吳老漢奸很是破了一筆大财。)
“第二件禮物嘛。”甘文焜咬了咬牙,沉聲說道:“我把朝廷安插在吳藩軍隊中的一部分内線名單給你,讓你送去給吳三桂!”
“什麽?總督大人你瘋了?!”盧胖子大驚失色。
“我沒瘋,隻有這樣做,你才能過這一關,也更能獲得平西王府的信任!”甘文焜嚴肅說道:“你拿着這兩份禮物去給吳三桂,告訴他,你之所以這段時間倒向于我,是爲了獲得我的信任,從我身上套取對他吳三桂不利的消息。今天這事,你就是在我面前上演的一出苦肉計,也憑此獲得了我的信任,從我身上得到了這些東西,今後你還能從我身上得到更多的東西,接下來該怎麽做,想必你應該明白了吧?”
“妙啊。”甘國城驚喜說道:“父帥這一手實在是高,盧大人拿着這些東西去見了吳三桂,今天的所有事都有了解釋,同時還可以更進一步獲得吳三桂的信任,從而摸清楚怒勒峰大營的真相,拿到吳三桂老東西秘密鑄炮的真憑實據!”
“爲了讓盧大人重新獲得吳三桂的信任,犧牲一些無關痛癢的内線,值得!”甘文炯也斬釘截鐵的附和。
“總督大人,恕卑職不敢從命。”唯一持反對意見的竟然是盧胖子本人,連連搖頭拒絕。
“盧大人,你傻了?”甘國城驚訝問道:“我父帥爲了保住你,做出這麽多犧牲,你竟然還拒絕他的好意。”
“兩個原因。”盧胖子戰戰兢兢的說道:“第一,孫殿英的事我沒辦法向吳應麒解釋,那個人是我告訴給總督大人你的,又是我要他出來和總督大人你見面的,吳應麒追問起原因,我怎麽解釋?”
“這個還不容易?”甘文焜笑了,說道:“你就對吳應麒說,說是我向你提起孫殿英這個人,說這個人值得注意,要你幫我找出這個人來的,不就成了?到時候吳應麒隻會疑心他的内部那裏出了奸細,所以才走漏風聲到了我這裏,你不也就洗清嫌疑了?”
“這個……,這個倒是好法子。”盧胖子遲疑了一下,說道:“但總督大人,請恕卑職還是不敢領命——總督大人你也知道,因爲卑職感情專一,隻愛糟糠之妻,多次拒絕了四格格的色誘,四格格大概覺得是受了奇恥大辱,就事事處處針對卑職,想方設法陷害卑職,現在總督大人爲了保住卑職,要犧牲一些大清忠臣,讓四格格知道了,還不是更得有話說啊?”
“關于四格格那邊,你放心。”甘文焜冷笑說道:“那個婊子因爲她的個人肉|欲得不到滿足,置國家大義于不顧,竟然想借本督的手陷害你這麽一位忠心可鑒日月的大清忠臣,陷本督于不忠不義之地,來而不往非禮也,本督犧牲她的幾個奴才,也是應該的。你放心,這事她不會知道。”
“那……,那卑職就叩謝總督大人的垂愛了。”盧胖子終于答應,抹着眼淚又要給甘文焜行禮,甘文焜則一把攙住盧胖子,柔聲說道:“三好,不必了,不必了,從今往後,本督在曲靖這個咽喉之地的大小事務,可就要全部拜托你了。你隻要好好辦差,替本督扼住這個雲貴咽喉,就是對本督最好的答謝了。”
“總督大人的知遇之恩,卑職沒齒難忘。”盧胖子又流出了眼淚,哽咽着說道:“請總督大人放心,事起突然之時,隻要卑職還有一口氣在,這曲靖城,就一定還在大清朝廷手裏,還在總督大人……你的手裏……”
“我相信,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甘文焜拍着盧胖子不斷抽泣顫抖的肩膀安慰,又微笑說道:“三好,我早就聽說了,你是我大清難得的西學大師之一,在重新獲得了吳藩信任之後,他們如果又要你幫什麽忙,你可以去幫,不用向我禀報。總之,一定要想辦法摸清楚怒勒峰大營的真相,還有那個孫殿英的真相,明白不?”
“卑職……明白。”盧胖子哽咽點頭,感激感動之至——心裏則在琢磨,“這一關是勉強過了,下一步,看來是要讓孫殿英這個人物豐滿起來,有血有肉起來,這些我才可以躲到後面專心研究新式武器。然後的再下一步,我又該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