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靖綠營?小勇你就職曲靖綠營都司,統管整個曲靖府除羅平外的所有綠營兵?我沒聽錯吧?我也沒看錯吧?”
聽完大表弟秦勇的叙述,又看到嫡親表弟身上的棉花夾鐵皮再訂上銅釘的闆甲,還有大表弟腦袋上的雷達天線,盧胖子張口結舌欣喜若狂間,忽然有一種幸福得快要暈過去的感覺——多好的麻子皇帝啊,自己最缺什麽,麻子皇帝就送什麽過來!不但送來自己夢寐以求能夠光明正大能夠招兵練兵的軍隊編制,還送來了相當不少的軍隊人員和軍隊裝備!
這樣聖明神武的好皇帝,這世界上從古至今能有幾個?盧胖子這會,強忍惡心在小麻子的麻臉上親上一口的心思,恐怕都有了!
“表哥,我也有點不敢相信,到現在還是稀裏糊塗的。”秦勇腼腆的說道:“當時在索大人家裏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索大人就讓人把我帶到了兵部,領我去見了一個姓黃的大人,那個黃大人說我在河南剿滅牛頭山的土匪有功,要論功行賞,然後就給了我印信和公文,讓我回曲靖來當都司,統管這裏的綠營。”
“表哥,我一輩子都沒到過什麽牛頭山啊,更不知道牛頭山上有什麽土匪,兵部的大官們怎麽說我剿滅了那裏的土匪?”秦勇哭喪着臉問道:“這到底是爲了什麽?别不會有什麽麻煩吧?”
“爲了什麽?當然是因爲你表哥的面子了!你表哥現在是平西王爺面前的紅人,朝廷當然得給他面子了。”秦川武一巴掌抽在兒子後腦勺上,勉強猜對了一半兒子忽然晉升都司的原因,又呵斥道:“還不快向你表哥磕頭道謝?以後多聽一峰的話,說不定還能再升升官,給我們秦家多争一點臉!”
秦勇爲人老實聽話,趕緊跪下道謝,盧胖子趕緊把他扶起,嘴上連說不用,心裏卻着實後悔——早知道有這樣的結果,應該直接派李天植去擔這趟差的。不過考慮到表弟這次是傻人有傻福,碰巧給小麻子留下了深刻印象,盧胖子又很快釋懷,換李天植去當這趟差,未必就有這樣的運氣了。而且自己這個表弟更聽話更可靠,讓他當名譽上的軍隊統帥,也不比讓李天植直接當這個都司差到那裏去。
這時,盧胖子的舅舅秦川武又擔心的問道:“不過一峰,小勇的話也有道理,朝廷就這麽沒頭沒腦的封他做都司,不會有問題吧?”
盧胖子拿起秦勇随身帶來的公文,翻看了片刻,微笑說道:“舅父請放心,絕對不會有問題,朝廷這是正式任命,小勇的履曆也已經在兵部建擋用印了,是正式合法的曲靖都司,誰也搶不走。”
“那就好,那就好,一峰,小勇可真是沾你的光沾大了。”秦川武終于完全放下心來,也笑得幾乎連嘴都合不攏,連呼家門有幸,竟然一口氣出了兩個大官,還全都是在曲靖當官,自己們秦家以後在曲靖,就是想不橫着走都不行了。
“還有一件事,表哥你可一定得幫我。”秦勇隻是憨直并不笨,趕緊又說道:“我從來沒當官,更沒當過軍隊裏的官,你可一定得教我怎麽帶兵怎麽當官,否則的話,我這個都司,肯定當不成。”
“哈,有長進,能考慮到這點了。”盧胖子開心大笑,将目光轉向早就已經在躍躍欲試的李天植,笑道:“不用怕,咱們曲靖縣衙藏龍卧虎,表哥早就給你準備好人才儲備了——天植兄,怎麽樣?能不能委屈一下,暫時到我表弟身邊去當一個副手,帶着他熟悉一下怎麽統領軍隊?怎麽練兵用兵?”
“敢不從命?”做夢都想重回軍隊重新帶兵的李天植大聲答應,“李天植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是盧兄弟收留了我,待我情如兄弟,你的吩咐,我能不聽?盧兄弟放心,給我一個月時間,保管幫着秦勇兄弟坐穩曲靖綠營都司的位置,保管不會有一個丘八敢在秦勇兄弟面前玩花樣!”
“不,這還遠遠不夠!”盧胖子沉聲說道:“我不但要你幫着小勇坐穩這個位置,還要你幫着小勇,把曲靖綠營給我大換樣,戰鬥力至少得趕上王爺的精銳軍隊!至于軍費開支和裝備方面,你完全可以放心,上面撥下來的即便不夠,我也會給你想辦法!”
“盧兄弟放心,不是我吹牛,以前我在廣州的時候,世子爺麾下最精銳的軍隊,就是我帶出來的!”李天植拍起胸口,又說道:“盧兄弟,我打算把劉家三兄弟、方世玉和洪熙官他們都帶到軍隊裏去,讓他們也學學怎麽帶兵練兵,将來好給你獨當一面。還有,他們的身手都不錯,到了軍隊裏可以震住那些老丘八。”
“成,都給你。”盧胖子點頭,說道:“包括肖二郎和秦墨在内,我手下的所有人都輪換着加入軍隊訓練,讓他們都學一學鍛煉鍛煉。”
李天植大喜,趕緊拉着秦勇準備去了,直到衆人紛紛散去,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朱方旦這才開口說道:“東家,皇上白送給你一支綠營兵,好事倒是大好事,可是王爺那邊,你又怎麽交代?”
“怎麽交代?如實交代不就成了?”盧胖子胸有成竹的說道:“王爺早就知道我是皇上派來監視他和偵察雲貴動靜的,我無意中揭穿了吳六一遇害的真相,并沒有觸犯到王爺的根本利益,現在朝廷方面把曲靖綠營獎勵給我,讓王爺白揀了兩千綠營軍隊,還加深了皇上和鳌拜之間的矛盾,王爺偷着樂還來不及,還會來怪我?”
“話倒是這個道理。”朱方旦還是有些擔心,說道:“不過學生認爲,東家你還是要小心一點比較好,你本來就是曲靖府有實無名的太上知府,現在朝廷又把曲靖綠營交給了你的表弟,半個曲靖的軍政民政基本上就掌握在了你手裏——說句不客氣的話,等于是半個曲靖的土皇帝。就算王爺器量宏大,不會猜忌于你,但難保王爺身邊的人就不會犯嘀咕。東家,學生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和汪士榮的關系可算不上太好噢。”
“你的話,也有點道理。”盧胖子被朱方旦提醒,沉吟着說道:“不過汪士榮那裏倒真沒什麽,那小子除了傲氣和小心眼一些,倒不是特别的疾賢妒能,喜歡眼紅别人。關鍵是,除了汪士榮之外,那些和我沒有公開沖突但私底下喜歡犯紅眼病的小人,才是真正的難纏。”
捧着肥腦袋盤算了許久,盧胖子一邊整理着思路,一邊緩緩說道:“朱師爺,你給我代一下筆,先給我老師劉玄初先生寫一封信,把這事的前後經過如實告訴給他,請他單獨向王爺禀報和解釋,随便再請他代我向王爺求一個恩典,請王爺把他的侍衛孔凡林和羅克敵派到曲靖來,進曲靖綠營幫我表弟帶一下軍隊,或者直接在曲靖綠營任職。”
“東家想請王爺派人監視你的軍隊?”朱方旦眉毛一揚,說道:“這倒是一個好主意,自請王爺派人監視,倒是可以向王爺表明東家你的坦蕩無私,相信王爺一定能夠心領神會,明白東家你對他的忠心。而且請茂遐先生出面向王爺解釋,就不用擔心别人乘機從中作梗了。不過學生不明白的是,東家你怎麽點名要孔凡林和羅克敵這兩個人?”
“兩個原因,一是當初我去廣東公幹的時候,是這兩個家夥帶人保護我,和我處得還算不錯,現在如果能讓他們來曲靖,我和他們也好打交道一些。”盧胖子解釋道:“至于第二個原因嘛,當初爲了躲避孔四貞那個婊子的追蹤,我讓孔凡林帶着我們走山路走夜路,那家夥是精銳斥候出身,在這方面的豐富經驗我是親眼目睹了的,有他來幫忙,相信一定幫我們訓練出一批精銳斥候。”
“原來如此,還是東家考慮得仔細。”朱方旦點頭,又建議道:“那麽東家,學生認爲你最好把這兩個原因都對茂遐先生說明白,他明白了你的心意,才會盡力替你争取這一點。”
“很好,那你在信上寫明白吧。”盧胖子滿意點頭,又說道:“寫完了這封信,你再幫我給二王子吳應麒寫一封信,對他說曲靖公務繁忙,我又兼着怒勒峰大營的差使,實在忙不過來,請他幫一個忙,從王爺麾下給我挑一個能幹的過來當我的副手,擔任曲靖縣縣丞。”
“曲靖縣縣丞?”朱方旦一楞,說道:“東家,這恐怕不可能吧?按律法,縣境以縣城爲中心,四面不足二十裏者不設縣丞,我們曲靖恰好不到這個數,按規矩是不能設縣丞的。”
“這點讓吳應麒頭疼去。”盧胖子坦然說道:“反正我的目的是告訴王爺,我對他忠心耿耿,不怕他安插眼線監視我的政務軍務,他不派當然更好,我們省一個麻煩。派來也無所謂,反正我們以曲靖現在的财政,多養一個縣丞不費吹灰之力。”
“明白了,學生這就去寫信。”朱方旦心領神會的答應,知道盧胖子是想最大限度向吳三桂表明自己的坦蕩無私,表明自己對平西王府的赤誠忠心。
兩天後,盧胖子的兩封信同時送到昆明,分别交到了劉玄初和吳應麒的手中,看完盧胖子的書信,老奸巨滑的劉玄初當然是馬上就明白了奸猾學生的用心,第一時間跑到吳三桂面前給得意門生辯解,解釋小麻子将曲靖綠營交給盧胖子表弟的原因,還有整個事情的詳細經過。
正如盧胖子所料的是,吳老漢奸見這事不僅沒有觸犯到自己的利益,相反還等于是白送給自己兩千綠營的軍隊編制,所以吳老漢奸也就不僅沒有生氣惱怒,反而暗暗偷樂,也一口答應了盧胖子提出的請求,派心腹侍衛孔凡林和羅克敵去曲靖綠營任職,協助盧胖子表弟秦勇練兵和控制軍隊——順帶着看着盧胖子表兄弟,免得這兄弟倆把曲靖經營成了他們的獨立王國。
做出了這個決定後,吳應麒也拿着盧胖子的書信來找老爸商量了——這倒不是吳應麒決定不了一個八品縣丞的任免,關鍵是曲靖縣實在太小,根本沒有縣丞這個官職編制。而事情到了這一步,同樣老奸巨滑的吳三桂當然也明白盧胖子的心思了,暗暗滿意盧胖子的主動表忠之餘,吳三桂點頭說道:“可以給他,不過不能對外說是他自己要求的,要讓其他人認爲,是我們平西王府強行安排了一個縣丞到曲靖的。”
“那好,那孩兒下去安排了。”吳應麒一口答應,心裏也暗暗歡喜——托八旗福壽膏的福,曲靖府現在的官員職位在雲南貴州可是一等一的搶手貨,即便是一個縣丞,賣出幾千兩銀子也是輕輕松松。
“等等。”吳三桂也怕兒子眼睛裏隻盯着銀子,看誰銀子多就派誰去曲靖補缺,繼續壞了西選官的名聲不錯,還白白錯過了一個大好機會——盧胖子和小麻子、鳌拜都有聯系,不放一個人在盧胖子身邊盯着,說良心話吳三桂真還有點不放心。所以吳三桂叫住兒子後,很快就改口說道:“這樣吧,曲靖的位置有些重要,這個曲靖由我親自來安排,你就别插手了。”
“父王,一個八品縣丞而已,用不着煩勞你親自安排吧?”吳應麒不死心的問道。
“少羅嗦,說了由我親自安排就由我親自安排,你别管了。”吳三桂眼睛一瞪,喝道:“去,把你大姐夫叫來,再把延獻先生和汪士榮請來,我親自和他們商量這個官職人選。”
細胳膊扭不過粗大腿,盡管心裏一百個不情願還在流血流淚,吳應麒最終還是乖乖的答應,去把胡國柱、方光琛和汪士榮三個壞種叫到了吳老漢奸面前。而三個壞種一聽是準備安插人到盧胖子身邊,立即是一起叫好,無比同意——盧胖子這一年來表現出來的才具能力,雖然還不至于讓這三個壞種妒忌得必欲除之而後快,卻也足夠讓他們憂心忡忡了。這樣的人才,如果不能控制好最終被朝廷所用,那平西王府可就虧得太大了。
“嶽父,你覺得李延英這個人怎麽樣?”胡國柱第一個建議道:“他跟随嶽父你多年,忠心可靠,又細心謹慎,派他去曲靖當這個縣丞應該合适。”
“王爺,學生認爲不可。”方光琛反對,嚴肅說道:“盧一峰自請派遣縣丞,擺明了是想向王爺表明他對平西王府的忠心,以示他的坦蕩無私,足以證明他确實是對王爺你忠心耿耿。王爺你雖然不應該錯過這個機會,但也不能派平西王府的老人過去,監視意圖太過明顯,傷了忠臣之心。而且平西王府的老人個個都是久随于你,難免已經或多或少的養成了跋扈性格,盧一峰在這方面的脾氣也不算太好,派了他們過去,如果和盧一峰相處不了,針尖對麥芒的幹了起來,那可就是真正的弄巧成拙了。”
“有道理。”吳三桂點頭,說道:“一峰是難得的人才,目前更是我們平西王府不可或缺的人才,皇帝和鳌拜也都極其欣賞于他,如果派去的人和他相處不了,把他逼到了鳌拜或者皇帝那邊,那本王可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延獻先生考慮得仔細,是我有些莽撞了。”胡國柱還算謙虛,很快就承認了自己有失考慮,又問道:“那依延獻先生之見,我們應該派什麽樣的人過去?”
“聽話,忠心,最好還能有點能力,能夠給一峰分擔點擔子。”方光琛答道:“關鍵是,這個人一定得低調,在曲靖不能和一峰起沖突,隻能暗中監視。”
“這麽說來,我倒有一個合适的人選。”汪士榮終于開口,說道:“金吾将軍,延獻先生,你們還記得上次我們在夏國相将軍軍中見到的那個糧米書辦陳鬥不?”
“陳鬥?”被汪士榮這麽一提醒,胡國柱和方光琛立即就想起了這麽一個人——當時昆明駐軍核查糧米收支,别的書辦都是拿着厚厚一疊帳簿,滿頭大汗的一一對帳,惟有這個陳鬥看都不看帳本一眼,上百筆糧米收支背得一字不差,胡國柱和方光琛等人都大爲驚奇,又和這個陳鬥交談了幾句,陳鬥對答如流,但從不多答一句,多說一字,沉默寡言之至,給胡國柱和方光琛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錯,這是一個合适人選。”方光琛第一個點頭,說道:“就是不知道這個人現在情況如何了,記得當時金吾将軍要夏将軍重用此人的。”
“管他現在如何,把他叫來一問不就知道了。”胡國柱哼哼,又轉向吳三桂,把自己們對陳鬥的印象大略說了一遍。吳三桂一聽也大爲歡喜,說道:“原來我們平西王府之中,竟然還隐藏着這樣的人才。快,讓夏國相去把他找來讓本王看看,如果合适,就派他去曲靖。”
花了不少時間,夏國相總算是把這個陳鬥給找了出來,而當這個才四十多歲就已經辮子花白的中年書生被帶上銀安殿時,吳三桂的第一印象是覺得有些眼熟,感覺好象在那裏見過一樣,不過考慮到這個陳鬥本來就是自己平西王府帳下的人,之前或許是在什麽地方見過,所以吳三桂也沒多想,直接就考問起陳鬥的學問見識來。結果總的來說還算滿意,就是感覺這個陳鬥太過沉默寡言,好象對什麽事都提不興趣一樣。
“派不派這個陳鬥去呢?”吳三桂心中盤算,又仔細看了陳鬥許久,吳三桂心中不由又生起了一個念頭,“這個家夥,怎麽越看越面熟?肯定是在那裏見過,可怎麽又偏偏想不起來?”
“嶽父,你怎麽看?”胡國柱低聲問道:“到底派不派他去曲靖?”
“讓我再想想,急什麽?”吳三桂随口呵斥,忽然心中又猛的一動,吳三桂頓時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看着陳鬥,身體都幾乎有些顫抖。弄得胡國柱吓了一大跳,忙問道:“嶽父,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沒……沒什麽。”吳三桂搖頭,又看了一眼陳鬥後,吳三桂嘴唇動了動,半晌才說道:“就他吧,讓他去曲靖,當曲靖縣丞,做一峰的副手。”
“嶽父,你決定了?”胡國柱擔心的低聲問道:“剛才你怎麽站了起來?是不是發現有什麽不對?”
“沒什麽。”吳三桂把臉扭開,不讓女婿看到自己眼中的神情,淡淡說道:“就他去吧,本王決定了。他去,本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