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以前遞牌子請見,最多一刻鍾(半小時)時間就有消息見與不見,怎麽今天都半個多時辰了,還沒消息說皇上召不召見?到底出什麽事了?”
興沖沖跑來皇宮給盧胖子上眼藥,想借着今天小麻子議饷慘敗的機會,利用好不容易揪到的盧胖子背叛小麻子的真憑實據,把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大災星大禍害盧胖子置于死地!爲自己們和自己們無辜含冤慘死的同僚、部下、奴才報仇雪恨!可是到了皇宮門前遞上腰牌,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來之前的那股興奮勁都快被晚上的寒風給凍硬了,宮裏卻楞是沒有消息出來,既沒說召見,也沒說不見。
已經很少進宮的孔四貞和基本沒進過宮的尚之孝也就算了,圖海是什麽人,弘文院大學士兼滿州正黃旗都統,平日裏進出大内簡直和進出自己家門一樣方便,所謂的遞牌請見不過是一個例行手續。尤其是在夜裏,自己這個康熙心腹隻要一遞牌子,那就代表必有大事,康小麻子那怕在和老婆赫舍裏嘿咻,也會第一時間召見,速度甚至比白天很快,而今天卻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準信,第六感同樣頗強的圖海難免有些疑神疑鬼,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背着手在東華門前直轉圈圈,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圖中堂,你就别轉來轉去了,看得奴家眼睛都暈了。”孔四貞埋怨起來,又安慰道:“用不着急,興許皇上有什麽大事要辦,太監們不敢進去打擾,再耐心等一會就有消息了。放心,我們的皇上是古往今來第一勤政愛民的皇上,咱們雖然是夜裏求見,皇上隻要抽出時間來,就一定會召見我們的。”
“我倒不是發愁這個。”圖海皺眉說道:“我這會心髒跳得好快,總覺得事情不對,心裏不踏實,就好象要發生什麽大事一樣。”
“大過年的,少說點不吉利的話。虧你還是堂堂大學士,正黃旗都統,怎麽比我們女人還膽小?”孔四貞白了圖海一眼,對圖海的烏鴉嘴表示最強烈的鄙視。
“不是說不吉利的話,是我這種感覺一直很準。”圖海眉頭皺得更緊,沒敢把話完全說完——順治十七年那次,他剛起床時也是這種不踏實的感覺,結果剛到了中午,順治就開始發飑了,揪着阿拉那的案子不放,差點把他送上了絞刑架。
“好了,好了,我們這次進宮有真憑實據在手,還怕個什麽勁?”孔四貞又白了老情人圖海一眼,轉移話題道:“我們還是乘着這段時間再琢磨一下,看怎麽把那個盧胖子整得更慘,最好是要把那個盧胖子誅滅九族才解氣。”
“好主意,我們先把皇上的火給煽起來,然後再給盧胖子安一些殺頭抄家的罪行,皇上一怒之下,肯定殺他全家!”尚之孝鼓掌叫好。
“想得美。”圖海哼了一聲,說道:“我們這次進宮,能不能立即殺掉盧胖子恐怕還是一個問題。我們隻是發現他和穆裏瑪接觸,有通敵篡逆嫌疑,并不知道他和穆裏瑪究竟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皇上會不會立即下旨把他處死還沒準,就盼着把盧胖子誅滅滿門了?依我看來,這事肯定還得費些周章,先勸說皇上把他罷官免職,随便找個罪名打入大牢,然後再慢慢拷問他究竟和穆裏瑪說了什麽,還有就是重查傅弘烈和楊國泰的案子,還傅兄弟一個清白。”
“這當然是個法子,不過實在太慢了,難保不會夜長夢多。”孔四貞提醒道:“不要忘了,死胖子這次幫吳應熊議饷可是立了功的,鳌拜也很欣賞這個盧胖子,萬一吳三桂和鳌拜出手幹涉,指不定就會給這個死胖子鹹魚翻身了。”
“沒錯,最好是先把這個盧胖子給砍了,先出了這口惡氣再說。”尚之孝也算是把盧胖子給恨到了骨子裏,當即點頭附和。
“還有一點,圖中堂,奴家必須得提醒你。”孔四貞補充道:“傅弘烈那個案子比你想象的複雜百倍,想短時間翻過來是絕對不可能的,皇上和太皇太後老佛爺也不會答應,所以我們最好還是保險點,先把盧胖子這個禍害弄死,等以後出現轉機了,再想法子把傅弘烈的案子翻過來,還他一個身後清白。”
“随你,你說了算吧。”圖海無可奈何的答應。
“這樣吧。”孔四貞眼珠子一轉,陰笑說道:“既然我們有真憑實據證明盧胖子今天早上和穆裏瑪暗中接觸,其後穆裏瑪又進宮和鳌拜密談,導緻鳌拜臨陣倒戈站在了吳三桂那一邊。那我們幹脆就下手重一點,直接捏造一些盧胖子和穆裏瑪密談的内容出來,把他置于死地!”
“好主意,反正盧胖子和穆裏瑪密談的内容隻有他們兩個知道,我們想怎麽捏造都行。”尚之孝鼓掌,奸笑說道:“到時候皇上總不能傳穆裏瑪來對質吧?盧胖子喊冤否認,皇上和太皇太後老佛爺能相信嗎?”
“你們這可是欺君啊。”圖海先是吓了一大跳,但轉念一想,圖海又覺得此舉可行——畢竟,誰也沒辦法證明自己們說謊是不是?想到這裏,圖海點頭道:“那好吧,乘着這會趕快商量一下,看看捏造些什麽内容弄死那個該死的災星盧胖子。”
抓緊時間商量了一通,給盧胖子捏造了好幾條足以抄家滅門殺九族的罪名,東華門内終于有太監出來,宣布小麻子召見,圖海等人松了口氣,趕緊跟着太監進東華門,又經錫慶門、皇極門、甯壽門和養心門,一路來到養心殿前。太監入内禀報之後,小麻子宣布立即召見,圖海、尚之孝和孔四貞三人又進到養心殿,見孝莊老妖婆也在殿中,便趕緊一起跪下,磕頭說道:“奴才叩見皇上萬歲,叩見太皇太後老佛爺,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皇太後老佛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平身吧。”小麻子語氣不善的哼道。
“謝皇上。”圖海等人答應,一起站起身來時,稍微轉轉眼睛,卻猛然看到索額圖和盧胖子穿着太監服色,并肩站在養心殿一側。圖海、孔四貞和尚之孝頓時大吃 一驚,尚之孝更是驚叫出聲,“索大人,盧胖子,你們怎麽也在這裏?”
“大膽,你叫盧愛卿什麽?在朕的面前,竟敢出言無禮?!”小麻子極不高興的冷哼起來。
“奴才該死!”尚之孝吓了一跳,趕緊又雙膝跪倒磕頭。盧胖子則拱了拱手,畢恭畢敬的說道:“皇上,不礙事的,微臣确實長得有一點胖,很多人都這麽稱呼微臣,微臣也已經習慣了。請皇上開恩,饒了二王子這一次吧。”
“看在盧愛卿求情的份上,饒你這一次,起來吧。”小麻子倒是很給盧胖子面子,一口就答應下來。尚之孝這才戰戰兢兢的重新站起,那邊圖海和孔四貞則面面相窺,一起心說皇上今天是吃火藥了,怎麽這麽大火氣?還這麽寵盧胖子?
“圖大人,四格格,尚王子,你們這麽晚了進宮,有什麽事嗎?”小麻子強忍着怒氣,冷冷的說道:“朕聽說,你們好象是要參什麽人?”
小麻子聲音裏的殺氣隔着三四裏都聞得清清楚楚,聽到這聲音,圖海、孔四貞和尚之孝三人難免有些心虛膽怯,不知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但箭在弦上,情況也容不得猶豫,圖海隻得硬着頭皮拱手,恭敬說道:“啓禀皇上,奴才們要聯名參奏雲南曲靖知縣盧一峰辜負聖恩,欺君罔上,請皇上治其應得之罪。”
“皇上,微臣冤枉啊!”盧胖子砰的跪下,連連磕頭。
“盧愛卿,你起來,先不要說話。”小麻子面帶冷笑,先叫盧胖子起身,又問道:“圖大人,四格格,尚王子,你們彈劾盧愛卿辜負聖恩,欺君罔上,有什麽憑證?”
“皇上今天是怎麽了?怎麽這麽皮笑肉不笑的?”圖海心中有些發慌,一時間不敢作聲。那邊孔四貞和尚之孝也看出小麻子心情不爽,也是滿頭霧水,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也是不敢開口。
“怎麽不說了?”小麻子忽然提高聲音,一拍龍案喝道:“說,你們有什麽證據?如果拿不出真憑實據,休怪朕治你們構陷污蔑同僚之罪!”
“皇上,息怒。”孝莊終于開口出聲,一邊暗歎孫子到底年紀小了點,沉不住氣,一邊态度溫和的向孔四貞問道:“四兒,你來說,你們到底爲了什麽彈劾盧一峰?又有什麽證據證明他欺君罔上了?”
“回老佛爺,事情是這樣的。”見孝莊和顔悅色,孔四貞稍微松了口氣,忙添油加醋的說道:“今天大朝之上議饷,鳌中堂先是堅決支持皇上削減雲貴軍饷,後來又忽然改變立場,改爲全力支持給雲貴增加軍饷,奴才們覺得非常奇怪,散朝之後就查了一查這事,結果這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三跳!原來鳌中堂在改變立場之前,在西華門附近與靖西将軍穆裏瑪見了一面,而穆裏瑪将軍呢,又在這之前,與被皇上托以重任的盧一峰盧大人在一家小茶館裏,單獨密談商量了許久!”
“皇上,老佛爺,微臣冤枉啊!”盧胖子又無比委屈的喊起冤來。
“盧大人,皇上讓你先不要說話,先聽他們說。”索額圖拉一把盧胖子,向盧胖子使了一個眼色,心說你喊什麽冤?你的冤情皇上和太皇太後老佛爺早就一清二楚了,讓他們可着勁的去栽贓陷害你吧,順便幫我那個可憐的弟弟索敏泰出口惡氣吧——上次孔四貞鼓惑他假扮皇上那件事,皇上可是罰他到宗人府去圈禁三年的。
“哦,還有這樣的事?”孝莊不動聲色,又問道:“四兒,那那麽是怎麽查到這件事的?知道盧大人和穆裏瑪究竟談了一些什麽嗎?”
“回老佛爺,是……”孔四貞本想把查出這事的功勞安到自己的頭上,但考慮到自己常在廣西,說自己在京城中廣設耳目監視百官,不僅沒人信還招嫌疑,還是老實把功勞還給圖海比較好一點——當然了,這個念頭救了孔四貞自己,同時也往已經在站在火山口的圖海屁股上猛踹了一腳。
“回老佛爺,是圖中堂查到這件事的。”孔四貞如實答道:“穆裏瑪将軍的親兵隊裏,有圖中堂安插的眼線,所以才查到了這件事。”
聽到孔四貞的這個回答,孝莊立即眉頭一皺,忍不住也有些咬牙切齒。小麻子則益發的皮笑肉不笑,說道:“圖大人厲害啊,連穆裏瑪将軍的親兵隊裏,都能安插眼線了。想必在京城百官家裏,都有圖中堂的眼線吧,也一定查到了很多鮮爲人知的機密了吧?”
“奴才罪該萬死!”圖海趕緊跪下,磕頭說道:“奴才知道此舉不妥,但是爲了辦差方便,還有就是爲了随時掌握鳌中堂那邊的情況,奴才大膽安插了幾個内線,奴才知罪,請皇上饒恕。”
“圖中堂,你知道擅自秘密安插眼線監視當朝官員,是什麽罪名嗎?”小麻子冷冷的問道。
“皇上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圖海又吓了一大跳,心說我在穆裏瑪身邊安插密探,也是爲了幫你對付鳌拜啊,你不表彰就算了,怎麽還要治我的罪?可是再擡頭看看小麻子威嚴的面孔,圖海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終于還是硬着頭皮答道:“回皇上,是殺頭死罪。”
“皇上,圖中堂也是爲了你啊。”孔四貞看情況不妙,趕緊出言爲圖海求情。
“閉嘴!朕沒讓你說話!”小麻子冷哼一句,又沖圖海說道:“好,朕先把你這個罪名記着,接着說吧,你們查到盧愛卿和穆裏瑪說什麽了?”
“到關鍵了,如果圖海他們不繼續說下去,或者如果如實說根本不知道我和穆裏瑪談了些什麽,圖海就少一條罪名,小麻子的火氣可能就到此爲止。”盧三好又動起了好心眼,心道:“不行,我得個圖海、孔四貞打打氣,最好讓他們捏造幾條罪名栽到我頭上,那樣效果最好!”
盤算到這裏,盧胖子當機立斷,掙脫索額圖的拉扯,跑到圖海身邊跪下,磕頭喊冤道:“皇上,老佛爺,冤枉啊!微臣今天早上是和穆裏瑪将軍見了一面,可是微臣和穆裏瑪将軍隻是平常的同僚來往啊,在大庭廣衆下一起喝了兩杯茶,說了幾句家常話,并沒有任何大逆不道的言語啊!皇上,老佛爺,你們要給微臣做主啊,四格格、二王子和圖中堂他們,是在公報私仇啊!”
“在大庭廣衆下說話?”孔四貞抓住盧胖子的語病,冷笑說道:“可是圖中堂怎麽查到,你是和穆裏瑪将軍單獨要了一個雅間,還把兩旁的客人都趕走了,又在門外窗外安排了人把守,不許别人靠近,然後才在裏面談的話?”
“你……你們怎麽知道?”盧胖子大吃一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孔四貞獰笑起來,說道:“而且我們還知道,你和穆裏瑪在雅間裏,不僅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而且還說了許多對皇上極其不敬的言語,對不對?”
“四格格,慢着。”沒等盧胖子開口,這幾天恨孔四貞恨得蛋疼的索額圖站了出來,陰笑說道:“四格格,你這話好象不對吧?你剛才是這麽說的吧?穆裏瑪在茶館雅間的前後左右都安排了人手監視,不許别人靠近,然後才在雅間裏展開的密談——既然如此,你們的眼線又是怎麽偷聽到盧大人和穆裏瑪将軍密談的?”
“今天到底是怎麽了?怎麽索額圖也幫盧胖子說話了?”孔四貞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不對啊,雖然因爲索敏泰的事,最近幾天我是和索額圖不對付,可這家夥是皇上的頭号心腹,不應該在這種事上随便插口表明立場啊。”
“皇上,老佛爺,這多虧了圖中堂的眼線能幹。”
孔四貞确實機靈,可架不住有一個豬一樣的盟友,敏感時刻,尚之孝竟然跳了出來,按着先前的商量叫道:“情況是這樣,當時圖中堂的眼線靈機一動,找機會跳上了茶館的房梁,從房梁上摸了過去,這才聽到了盧一峰這個奸賊的大逆不敬言語!”
“是這樣嗎?”小麻子好象有點将信将疑的問道。
“沒……,沒錯。”孔四貞硬着頭皮說道:“奴才不敢欺君,确是如此。”
“夠了!”孝莊忍無可忍,也是一掌拍在龍案上,咆哮道:“孔四貞,尚之孝,圖海,你們幾個吃了豹子膽了?還敢在哀家面前耍花活?!盧愛卿與穆裏瑪密談之時,穆裏瑪在房梁上也安排了人監視,你們的眼線是怎麽摸到他們的頭頂偷聽的?!”
“老佛爺,你知道了?”孔四貞俏臉刷的一下沒有了半點血色。
“哀家不但早就知道了,而且還知道盧愛卿和穆裏瑪在那裏做了些什麽。”孝莊冷冷的說道:“四兒,你太讓哀家失望了,爲了個人私怨,你還想一錯再錯,捏造一些子虛烏有的罪名構陷盧愛卿,逼着皇上治你的欺君之罪麽?”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孔四貞吓得魂飛魄散,趕緊跪下,連連磕頭。那邊尚之孝也是面無人色,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那邊圖海則是心中大罵,早就叫你們如實回奏如實回奏,你們偏要捏造罪名,現在自讨苦吃了吧?
“你們,不是說盧愛卿說了大逆不道的不敬之言嗎?”小麻子也是氣急,指着孔四貞三人,語帶殺氣的說道:“那都說來給朕聽聽,看看是你們欺君,還是盧愛卿欺君。”
孔四貞、圖海和尚之孝連氣都不喘一口,那還敢說話,旁邊說好話、做好事、存好心的盧三好則又開動起了好良心,“孔四貞婊子是小麻子的心腹親信,在廣西作用重大,小麻子和孝莊老妖婆應該不會對她下重手;尚之孝是尚可喜的兒子,打狗得看主人面,小麻子下重手收拾他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即便收拾了這個廢物,也沒什麽大作用。把他們捆在一起治罪,小麻子下不了重手,不如把他們三個的罪責分開,讓圖海背重一點,這樣小麻子對他下手才更重。”
想到這,盧胖子馬上膝行兩步,額頭貼地說道:“啓禀皇上和老佛爺,微臣有話要說,請皇上和老佛爺恩準。”
“說。”看在盧胖子血書表忠的份上,小麻子一口答應。
“謝皇上。”盧胖子磕頭,又說道:“禀皇上老佛爺,四格格與尚王子他們參奏微臣,微臣覺得他們其實并沒有做錯,請皇上開恩,饒了他們這一次吧。”
“什麽?”包括老奸巨滑的孝莊都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小麻子震驚過後,則是又好氣又好笑,說道:“盧一峰,孔四貞和尚之孝他們污蔑構陷于你,想置你于死地,你怎麽反倒爲他們求起情來了?”
“回皇上,微臣自幼謹記家父家母教導,說好話,做好事,存好心。”盧胖子擡起頭來,滿肥臉聖潔的說道:“但微臣爲四格格她們求情,也并不是亂做好人濫賣人情,而是據實呈奏!四格格和尚王子他們并沒有往朝廷命官家中安插眼線,彈劾微臣,也是聽了圖中堂的陳奏,這才義憤填膺進宮參劾微臣。”
“皇上,老佛爺,請你們想想。”盧胖子非常認真的說道:“如果四格格和尚王子他們得知朝廷命官有異常舉動,有不軌之舉,不是向皇上和老佛爺如實陳奏或者及時制止,而是置若罔聞,視若無睹,豈不是辜負聖恩,渎職懈怠?所以微臣鬥膽認爲,四格格和尚王子并沒有做錯什麽,雖然她們的陳奏之中也有不盡不實之言,但微臣堅信,這一定不是出自她們的本意。請皇上明查,也請皇上看在她們的本質是爲了向皇上盡忠的份上,饒了她們這一次吧。”
“還有圖中堂,微臣也鬥膽求皇上恩典,寬恕他這一次吧。”盧三好确實是個難得的大好人,末了還不忘給罪魁禍首圖海也求個人情。
盧胖子說完,養心殿中一片寂靜,各人心思複雜,小麻子是連連點頭,對盧胖子的大公無私和秉公直言萬分欣賞;孝莊是微微點頭,也很滿意盧胖子的識大體顧大局;恨孔四貞恨得蛋疼的索額圖則是雖然認爲盧胖子有點婦人之仁,可也覺得盧胖子是個可交的朋友——起碼,這種喜歡雪中送炭的朋友,比那種喜歡落井下石牆倒衆人推的朋友好一萬倍吧?惟有圖海是面如土色,知道盧胖子的所謂求情,不過是想把自己整得更慘而已。
同時圖海也暗暗奇怪——這世上,怎麽還有這麽口蜜腹劍、心如蛇蠍的胖子?整起人來,說一句好話,比說一萬句壞話都陰毒?
表情最爲複雜的還是孔四貞和尚之孝,看到盧胖子那滿臉聖潔的表情,孔四貞和尚之孝都有一種想撲上去親一口的沖動!激動之下,孔四貞毫不客氣的第一個把老情人圖海給賣了,磕頭求饒道:“皇上,老佛爺,奴才知罪,奴才不該聽信他人的一面之詞,冤枉了盧一峰盧大人,奴才罪該萬死!”
“奴才也知罪了。”尚之孝終于也聰明了一點,趕緊磕頭,學着孔四貞推卸罪責,“奴才不該被圖海挑唆,跟着他進宮來污蔑盧大人,奴才們不知實情,聽信了一面之詞,請皇上治奴才應得之罪。”
“知罪就好。”小麻子冷哼一聲,心說你們還算聰明,這次朕治罪就輕松多了。末了,小麻子沖圖海哼道:“圖海,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說?”
“奴才無話可說,請皇上治罪。”圖海無可奈何的答應——孔四貞和尚之孝兩個狼心狗肺的盟友都已經把自己賣了,自己再想推卸,她們必然會聯起手來,更把自己往死裏坑。倒不如老老實實的領罪,起碼可以保住腦袋和官職——誣陷一個七品芝麻官,總不至于殺頭抄家吧?
讓圖海大吃一驚的是,小麻子這次的下手之重,竟然比他想象的嚴重百倍!小麻子哼道:“那好,把進宮腰牌和頂戴花翎留下,自己到天牢裏去蹲着去吧,還有你的家人,你不用擔心,朕會安排他們送去天牢與你團聚的。”
“什麽?”圖海差點沒跳起來,面無人色的慘叫問道:“皇上,連奴才的家人,也都要進天牢?”
“株連滿門?”孔四貞、尚之孝和索額圖也都吓了一跳,說什麽也沒想到小麻子竟然會對圖海全家下手。那邊盧胖子也是大吃一驚,趕緊擡起頭來,戰戰兢兢哀求道:“皇上開恩,圖中堂他……”
“閉嘴!”小麻子今晚第一次對盧胖子露出些不悅神色,又轉向圖海說道:“朕好象說得很清楚吧?還要朕重複一遍?”
“奴才……,遵旨。”圖海雙膝一軟,無力跪下。磕了一個頭後,圖海雙手顫抖着,自己摘下頭上頂戴,交給太監總管張萬強,又慢騰騰的站起來,在曹寅、狼覃兩個侍衛的監視下,跌跌撞撞的走出養心殿。臨出殿時,圖海忽然又回過頭來,語帶哽咽的說道:“皇上,奴才實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就算奴才誤會了盧大人,冤枉了他,也不至于領這麽大的罪吧?”
“你做了什麽,你心裏明白。”小麻子威嚴的說道:“大奸似忠,口蜜腹劍,這兩條罪名,已經足夠殺你十個腦袋了!”
“小麻子在說我?”盧胖子吓了一大跳。
“奴才不明白,奴才真的不明白啊。”圖海終于流下了眼淚,可是看到小麻子和孝莊那鐵石心腸的表情,圖海便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辯解都無能爲力了,隻得默默流着眼淚,跌跌撞撞的跟着禦前侍衛到天牢報到去了。
“你們兩個。”圖海被押走後,小麻子又指了指孔四貞和尚之孝,淡淡說道:“朕判你們罰俸一年,服氣不?”
“奴才等甘願領罪。”孔四貞和尚之孝一起膽戰心驚的磕頭,同時心中慘然,圖海可是朝中排名第三的大學士啊,怎麽說垮台就垮台了?
“盧愛卿,你今日給朕立了大功,朕賞你點什麽呢?”小麻子又轉向盧胖子,有些遲疑,心說該賞什麽呢,黃馬褂都已經賞過一次了,總不能賞單眼花翎吧?
“皇上,微臣鬥膽,想求三個恩典。”盧胖子也不客氣,馬上就張口要三個願望。
“三個恩典?”小麻子微微有些不悅,心說這盧胖子胃口可真不小,張口就要三個恩典。但看在盧胖子的忠心份上,小麻子還是點頭說道:“那好,你說來聽聽。”
“謝皇上。”盧胖子行禮,恭敬而又鄭重的說道:“微臣想求的第一個恩典,想請皇上讓微臣盡快返回曲靖正式上任——今天已經是大年初二了,春耕就要開始了,微臣如果回去遲了,怕是誤了組織曲靖百姓展開春耕,開荒種地。一想到這點,微臣就歸心似箭,請皇上恩準。”
“好臣子啊。”小麻子和孝莊都是大爲感動,小麻子立即點頭說道:“好,朕可以答應你,過了今晚,你随時可以回雲南正式上任,朕再賜你十匹最好的快馬,讓你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曲靖,組織百姓開展春耕勞作。”
“謝皇上。”盧胖子行禮,又說道:“微臣想求的第二個恩典,是求皇上赦免了索額圖索大人的弟弟索敏泰索公子,索公子年幼,偶爾做錯一次,這是人之常情,微臣鬥膽,想請皇上免了他的三年圈禁之刑。”
“盧大人……”索額圖萬分感動,心說我弟弟這麽對你,你還這麽對他,你這個義薄雲天的朋友,我交定了!
“好。”小麻子也有些感動,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朕給你這個恩典,赦了索敏泰。索額圖,一會你就可以去宗人府,把索敏泰接回家去吧。”
“謝皇上。”索額圖流出了眼淚,向小麻子重重磕了三個頭,又向盧胖子拱了拱手,一切感激,盡在無言之中。
“好,這兩個恩典朕都答應了。”小麻子微笑說道:“說想要的第三個恩典吧,朕相信,你這次該要爲自己求一個恩典了吧?”
“回皇上,微臣的第三個恩典,還是爲其他人求的。”盧胖子有些扭捏,紅着臉說道:“微臣鬥膽,第三個恩典是想求皇上饒了前任左都禦史王煦王大人,免了他的牢獄之刑。”
“是王煦的家人求你的?”小麻子有些驚奇。
“回皇上,沒有。”盧胖子搖頭,鄭重說道:“皇上,這個恩典是微臣自己做主,爲王大人求的,微臣認爲,不管王大人家裏搜出來的贓銀是不是他貪贓受賄所得,就憑王大人對皇上的耿耿忠心,就可以寬恕他這一次。”
“那可不一定,貪贓受賄可是重罪。”小麻子心中點頭,嘴上故意刁難。
“皇上,微臣甘願自掏腰包,爲王大人交納贖罪銀。”盧胖子磕頭,恭敬說道:“皇上,其實微臣與王大人是剛剛相識,僅有數面之緣,也極其痛恨貪官污吏。可是王大人被捕之時,微臣恰好在他家中,看到他的妻兒老小全都穿着補丁摞補丁的破衣裳,住的是四面漏風的破土屋,吃的是雜糧窩窩就鹹菜,轎子也是最便宜的竹竿轎,還有看到王大人爲了給皇上準備新年賀禮,連一塊好一點墨都買不起……”
說到這,盧胖子又流出了眼淚,哽咽說道:“微臣當時就流下了眼淚,認定了王大人是一個好官,清官,即便真的做錯了什麽,也是情有可言。所以微臣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能求皇上開恩,饒了他這一次,準許他戴罪立功,重新做人……刑部和順天府不是在王大人家裏抄出了價值七千兩銀子的财物嗎?微臣願意自己拿出七千兩銀子,上交國庫,上交内務府,換王大人出獄,與他的家人團聚……”
說到這裏,盧胖子已經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而在場的小麻子和孝莊等人無不動容,心中感慨萬千——象盧一峰這樣的好臣子再多幾個,大清江山何愁不根基永固,世代萬年?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後,孝莊哽咽說道:“皇上,哀家不得不承認,哀家之前正是看錯盧愛卿了。哀家也替他求個情,你就賞了他這個恩典吧。”
“祖母,不是朕狠心,隻是王煦的案子已經在三法司定了案,又是貪墨……”小麻子有些爲難。
“皇上,你能不能下一道旨意?”盧胖子懇求道:“準許貪墨官員向内務府交納銀兩議罪,酌情減免罪行,這麽一來,既可以對有功官員法外開恩,又可以填補國庫和内務府的虧空,爲國家增加收入。微臣聽說,内務府可是年年虧空的。”
“這可不行,這個先例一開,貪官污吏沒了顧忌,必然會貪墨橫行,贓官遍地。”小麻子還算冷靜,總算沒聽盧胖子的這個馊主意,隻是說道:“那這樣吧,看在盧愛卿你的面子上,朕給個特旨,讓王煦先回家待罪,等判決下來之後,朕再法外開恩,赦了他的罪行。”
“謝皇上。”盧胖子抹着眼淚感謝,心裏則大失所望,“他娘的,小麻子不上當,比他的孫子弘曆聰明多了!不過沒關系,又可以省下七千兩銀子了,本大爺這個盧三好的大名,應該又要響徹京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