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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索府爲客

第五十三章 索府爲客

第二天上午,林天擎果然早早就迫不及待的來到盧胖子房中,把還在睡夢中的盧胖子從被窩裏給揪出來,逼着盧胖子起床去索額圖家赴宴。弄得盧胖子是哭笑不得,說道:“林大人,我說你也是太急了吧?現在才剛到巳時,索大人十有八九還在宮裏當差,你現在就過去,隻怕連索大人都不在家吧?”

“盧大人,你始終是初入官場,所以這你就不懂了。”林天擎搖頭,好心指點道:“我們大清的官場上,到了一定級别的官員,邀請同僚赴宴,臨時相請或者說好隻請晚飯,這倒還沒有什麽,你可以趕着飯點去。但提前一天說好在自己家裏請客這種,就是特别的隆重,通常主人都要準備好舞女歌姬戲班子,讓客人暢遊一天,客人到得越早,對主人就表示尊重和親熱。”

“尤其是象索大人這樣的公候之後,昨天就說邀請你正午過府,肯定是今天一整天都讓你在他家裏呆着,不光是請你午飯,還要連晚飯都一定請了,說不定還會留你在他的府中過夜,讓丫鬟侍女服侍你就寝。”

“歸根到底,就是糟蹋我們華夏老百姓的血汗錢對不對?”盧胖子心中冷哼一聲,坐起身體哼哼道:“多謝林前輩指點,晚輩明白了,請前輩稍等,晚輩這就起床更衣,陪你到索大人府上赴宴。對了,林前輩,象這種情況,晚輩是否應該帶點禮物?”

“可帶可不帶,看你自己的心意。”林天擎随口回答一句,又壓低聲音說道:“不過盧大人你現在的官職始終低了點,依老夫看來,你最好還是備好禮物,越貴重越好,多向索大人表示一點敬意。”

“可晚輩現在是一貧如洗,那來的銀子買貴重禮物啊?”盧胖子苦惱的說道。

“那算了,老夫幫你想辦法吧。”林天擎現在有求于盧胖子,無奈之下也隻好說道:“這樣吧,老夫身邊恰好有一副吳道子的真迹,原打算等到了雲南再進獻給平西王爺,今天老夫就忍痛割愛,拿給盧大人當做送給索大人的禮物吧。”

“既如此,那晚輩就不客氣了。”盧胖子也不臉紅,一口就答應了拿别人東西做人情的大好事。這邊林天擎轉身回房取畫,盧胖子則一邊起床,一邊把肖二郎叫到面前,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怎麽樣?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沒有?”

“少爺放心,都準備好了。”肖二郎低聲答應。

“很好,等到了索府,我們就分頭行事,我在索府裏應付,你們借口在京城裏遊玩離開索府。”盧胖子滿意點頭,又低聲說道:“還有,一是你的任務最重,除了要帶好方世玉那個傻小子,還有就是給我稍微注意一下劉家兄弟,他們兄弟畢竟跟我的時間還短,又不象方世玉那麽傻直,必要時刻,可疑叫方世玉出手。另外還有一件事,你現在馬上去找一下平西王世子,對他這麽說……。”

盧胖子說完後,肖二郎領命而去,盧胖子則自行穿衣起身,洗漱穿戴又匆匆用過一點早點後,肖二郎和林天擎都先後回到了盧胖子身邊,當下盧胖子又領上衆狗腿子們和林天擎出門,尋到吳應熊說是到什刹海賞雪,恐怕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吳應熊也不懷疑,隻是笑着答應,還關心的囑咐幾句雪大路滑别冒險溜冰之類的話,就揮手讓盧胖子和林天擎等人出了自家大門。

順利出了吳府大門,盧胖子等人雇了一輛馬車,又一路殺向位于神武門外的索額圖府,一路上,盧胖子的狗腿子們用心記住道路不提。而馬車沿着城中官道行走了大半個時辰後,這樣在一座占地面積極大的府邸門前停住,車夫招呼道:“兩位老爺,你們說的索老中堂府到了,請下車吧。”

“好家夥,比鳌拜家闊氣多了。”看了一眼占地數十畝房舍成群的索額圖府,暗暗贊歎一聲,盧胖子跳下馬車,結果雙腳剛在雪地上站定,索府門前就已經過來一個精壯的漢子,向盧胖子拱手說道:“敢問這位老爺,可是雲南來的盧一峰盧大人?”

“在下正是盧一峰。”盧胖子點頭。那漢子馬上一個千兒打下去,恭敬說道:“索府家将趙逢春,奉我家老爺之命,在此等候多時了,請盧大人放心,小的這就派人進去請老爺出來迎接。”

“慢。”林天擎趕緊叫住趙逢春,向盧胖子使着眼色說道:“盧大人,索大人乃是朝廷前任首輔索中堂的公子,我們是什麽身份,怎麽敢勞動他老人家親自出迎?這樣吧,趙小哥,你直接給我們領路進府就是了。”

說着,林天擎還掏出一錠銀子塞進那趙逢春手裏。盧胖子偷笑暗罵一句官場老泥鳅,便也向那趙逢春拱手說道:“趙小哥,林大人說得對,我們實在不敢勞動索大人出迎,還是請你給我們帶路進府吧。”

得到命令要禮待盧胖子的趙逢春猶豫了一下,很快就拱手答應,吩咐門丁打開大門,恭敬将盧胖子和林天擎請進府中,那邊肖二郎和方世玉等狗腿子也跟了進去,到前院的門房之中落腳休息。

一路進到索府二門,索額圖也是領着孔四貞和周培公急匆匆出來,剛一見面就向盧胖子拱手埋怨道:“盧大人,林大人,你說你們這是幹什麽?來到了家門口,怎麽不等索某出去迎接你們,這不是讓索某失禮慢客麽?”

“索大人客氣了,我們上門叨擾,已是失禮,怎麽還敢勞你大駕親自出迎?”林天擎搶着替盧胖子客套,又迫不及待的問道:“索大人,昨天那位龍德海龍公子呢?不知他可曾在此?”

“我那個遠房兄弟出去遊玩了,今天回不回來還說不定。”索額圖笑着回答。聽到這話,急着要賣屁股的林天擎難免大失所望,索額圖則又一隻手拉住盧胖子,一隻手拉住林天擎,滿面笑容的說道:“雪大天冷,兩位大人快裏面請,索某已在暖閣之中備下了茶水歌姬,請兩位大人移駕暖閣說話。”

随着索額圖一路進到一間地下燒有炭火的暖閣,閣中果然已經擺好了點心茶水,另外還有幾個歌女坐在屏風之後彈着琵琶唱曲,歌聲清脆,琵琶铮铮,極盡雅緻奢華。索額圖先是招呼衆人坐下,這才微笑着說道:“也不知道林大人和盧大人是喜歡聽戲還是喜歡聽曲,就暫時先安排了幾個歌女,兩位如果覺得聽曲太單調,隻管開口,索某府裏還養得有一個專唱昆曲的戲班子,也是預備着的,馬上就可以叫來。”

“索大人太客氣了,卑職對這些都不精通,随意就好。”盧胖子謙虛答道。

“索大人,老夫倒是對戲曲頗有興趣。”林天擎到底是混了幾十年的老官場,眼珠子一轉就說道:“如果索大人能把府上的戲班子請來,唱一出《月下追韓信》就好了。”

“好說。”索額圖一口答應,立即吩咐下人安排。乘着這個空子,同樣精于此道的孔四貞抿嘴一笑,說道:“林大人可真是會挑戲——韓信舍霸王而投劉邦,助就高祖成就大漢四百年江山,自己也成就一世功名,值得我們後人效仿啊。”

“四格格所言極是。”林天擎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淮陰侯初在西楚霸王項羽帳下,就是看穿了項羽有勇無謀,婦人之仁,難成大器,這才舍項羽而投高祖,終成一代名臣啊。”

“可惜的是,到頭來卻落了一個身死未央宮。”盧胖子是何許人,孔四貞和林天擎這點弦外之音還能聽不出來?當下盧胖子不動聲色的說道:“由此可見,背主求榮者,都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

聽到這話,孔四貞和林天擎難免都是臉色一變,索額圖也是心中微驚,心說這個盧胖子說出這話,今天的事情,隻怕是要難辦了。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時間裏,孔四貞和索額圖、林天擎雖然利用韓信這個故事多番挑逗,試探盧胖子的志向,盧胖子卻死活不肯接這話頭,隻是不斷轉移話題,看似談笑風生,實則左抹右拐,說什麽都不給索額圖和孔四貞等人籠絡收買自己的話頭。孔四貞無奈,隻得向周培公使了一個眼色,周培公會意,起身向盧胖子笑道:“盧大人,看來你和在下一樣,都對聽戲興趣不大,在這裏枯坐無聊,不如讓林大人和索大人他們在這裏聽戲,我們到花園裏去賞賞白雪臘梅如何?”

盧胖子确實無比憎惡軟綿綿聽都聽不懂的戲曲,又對孔四貞是發自内心的厭惡反感,聞言便也起身說道:“好吧,那我們一起去花園裏走走。”那邊索額圖和孔四貞等人含笑答應,隻說讓盧胖子和周培公随意去,一會開席再派人去叫他們。當下盧胖子和周培公一起出了暖閣,并肩緩步到索府花園散步。

索額圖家從前明權貴手中搶來這座宅院極大,花園足有三十餘畝,園中有水有山有亭,毫無雜色的漢白玉石欄杆彎彎曲曲穿池而過,通往水池中的一座姜黃石假山之下,極是雅緻清靜,确實是一個散步賞雪的好去處。但很可惜的是,各懷鬼胎的盧胖子和周培公顯然都沒有這個雅興,一路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極沒有營養的話。直到走到了水池邊上,盧胖子才想到問起周培公的姓名,“這位大人,咱們今天是第二次見面了,在下都還沒來得及問起你的官職姓名,不知大人能否賜教?”

“在下周昌。”也虧得周培公運氣,隻報了名沒報自己的字,“目前在弘文院擔任一個七品供奉,替中堂們署理一點無關緊要的文書,這次四格格進京匆忙,身邊沒帶幕僚,就把卑職從弘文院借了出來,暫時跟着她的身邊,替她署理廣西公文和定南王府文字。”

“周昌?無名小卒,孔四貞怎麽選這麽一個人當随身心腹?”盧胖子心下納悶,又瞟見周培公的英俊容貌,盧胖子又恍然大悟,“娘的,八成是孔四貞挑來的面首,用不着放在心上——如果叫周培公,老子可倒是得小心了。”

“這麽說來,在下與周大人是同一個品級了?”盧胖子假惺惺的笑道:“看在有緣相識的份上,今後還要請周大人多多關照了。”

“關照倒是沒問題,可惜在下位卑職微,就算想幫這個忙也沒這個資格。”周培公笑得更假,又說道:“倒是盧大人你,雖然現在隻是位居七品,可是在下聽說當今皇上和鳌拜鳌中堂都對大人極爲賞識,官職高升已是指日可待,到了那時候,卑職可還得拜托盧大人多多提攜。”

“皇上和鳌中堂賞識卑職?”盧胖子一楞,說道:“周大人在開什麽玩笑,在下區區一個七品芝麻官,當今萬歲有沒有聽說過在下的名字都還是一回事,怎麽可能賞識卑職?還有鳌中堂,卑職現在才剛來京城陛見,還沒有正式上任,沒有絲毫政績,鳌中堂怎麽可能賞識卑職?”

“狗胖子,裝得倒是挺象。”周培公心中冷哼,臉上微笑說道:“盧大人謙虛了,據下官所知,前日正午,鳌中堂就派人把盧大人請到了府中叙談,鳌中堂身爲朝廷首輔,日理萬機,還能抽出如此寶貴的時間接見大人,這不是對大人的賞識是什麽?”

“哦,那件事啊。”盧胖子恍然大悟,笑道:“周大人誤會了,那天鳌中堂接見下官,是爲了福建的那個案子找卑職查問真相,可不是爲了别的。”

“哦,那鳌中堂爲什麽要追問那個案子呢?”周培公好奇問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是把我知道的向鳌中堂如實禀報了,多一句話都沒敢說。”盧胖子搖頭,狡猾的說道:“不過卑職私下裏揣測,或許當今皇上知道原因,周大人完全可以把這件事向四格格禀報,再讓四格格向當今皇上禀報,或許當今皇上就會告訴四格格原因了。”

“嘿,這死胖子真他娘的陰險,挑撥離間還不留半點把柄——讓皇上知道鳌中堂私下裏追查這個案子,不對鳌中堂起疑才怪。”周培公心中暗怒,便微笑說道:“盧大人何必那麽麻煩,反正你這次是進京陛見,怎麽都有機會一睹天顔的,到了陛見的時候,盧大人直接向皇上禀奏不就是了?”

“這小子很陰啊,——讓我主動向康小麻子禀報這件事,鳌老頭知道了,還能給我好果子吃?”盧胖子瞟了一眼周培公,也是心生警惕,便也微笑說道:“周大人此言差矣,陛見萬歲,是何等榮光的事?在那種時刻,下官怎麽敢對皇上說這麽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可不是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周培公笑吟吟的說道:“說不定皇上聽說盧大人你得鳌中堂親自接見,就對你另眼相看了。”

“哼,大丈夫取功名當光明磊落,隻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盧胖子大義凜然的說道:“如此旁門左道,盧某不屑爲之!”

“他娘的,死胖子,那你還要翻譯《幾何原本》獻給當今皇上?現在倒說得這麽大義凜然了?”周培公心中忿怒,拿盧胖子的厚顔無恥束手無策。

說話間,盧胖子和周培公已然不知不覺間沿着穿池而過的白玉欄杆走到了假山腳下,又繞過了假山,三間茅屋又出現在了池塘中的人工島上。周培公故作歡喜的指着那三間茅屋笑道:“這倒是一個讀書的好去處,盧大人,咱們進去看看如何?”

“成啊。”盧胖子雖然全身上下沒幾根雅骨,可也覺得這幾間池中茅屋甚是風雅,便随着周培公一起過去,周培公信手推開打頭的茅屋房門,做了一個邀請姿勢,說道:“盧大人,請。”

“周大人客氣了。”盧胖子嘴上謙虛,腳下卻老實不客氣的背着手大步進門,進門之後往裏一看,卻見三間茅屋都有内門相通,也就在這時候,内屋之中忽然傳來了一個威嚴的童子之聲,“大膽,誰來打擾朕清修讀書?”

“朕?”周培公一楞,忙搶到内門前往内屋一看,立即雙膝跪倒,磕頭說道:“微臣周昌,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了禮,周培公又趕緊回身向盧胖子招手,催促道:“盧大人,你還楞着幹什麽?聖駕在此,還不過來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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