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琅真的又背叛了我們的大清,重新投靠了台灣鄭逆?可能嗎?”
祖澤溥和劉秉政兩個倒黴蛋看到那封從傅弘烈屍體上搜出來的書信,那是叫苦不疊逼之惟恐不及,後悔得差點連腸子都青了,生怕招來滔天大禍,殺頭抄家掉腦袋。靖南王世子耿精忠卻不一樣,那簡直是歡天喜地如獲至寶啊!以至于耿精忠甚至都來不及繼續調查尚婉欹隊伍遇襲的案情細節,也不顧旅途疲倦,把差使往祖澤溥和劉秉政身上一推,當天就押着施琅馬不停蹄的趕回福州,然後又迫不及待把老爸現任靖南王耿繼茂叫進密室,然後把這封信雙手送到老爸面前。
但看完這封信後,耿繼茂卻冷靜的問道:“這封信寫的内容是真的嗎?這會不會是台灣鄭逆的反間計?你未經請旨,就憑這麽一封信就把福建水師提督施琅給抓了起來,是不是太冒失了?”
“父王,孩兒認爲是不是反間計并不重要。”耿精忠獰笑着說道:“施琅即便真是被抓錯了,那也沒多大的關系,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孩兒暫時拘押施琅,也是爲了謹慎起見,這點總督祖澤溥和巡撫劉秉政也是同意了的,将來朝廷也無可指責。畢竟,朝廷對施琅一向都不是那麽放心,他手裏又握着福建水師,如果不暫時把他抓起來,讓他跑了,或者帶着水師造反反叛,這責任誰也承擔不起。”
“是這個道理,我們耿家身爲福建藩王,爲了謹慎起見,在施琅涉嫌謀反通敵的情況下,是可以未經請旨就暫時拘押施琅。”耿繼茂點頭,還是比較贊成兒子的當機立斷的,又問道:“那你如何打算證明這封信上的内容真假?還有,這封信上提到的皇上暗中訓練少年侍衛準備擒拿鳌拜的事,你認爲可靠性有多大?”
“父王,孩兒認爲可靠性極大!”耿精忠斬釘截鐵的說道:“不知父王注意到沒有,逆賊陳永華還提到了先皇順治出家爲僧的事?這是何等機密的事啊,父王你都是在極偶爾的情況下,無意間從被朝廷滅口前任太監總管吳良輔的遺書中得知此事,這信上卻直接提到了這件事,這不正代表着寫信人對宮廷秘事了如指掌嗎?”
“你的意思是說,既然寫信人連先皇秘密出家的事都知道,代表着他對宮廷秘事了如指掌,也就證明信上提到的當今皇上秘密訓練少年侍衛準備對付鳌拜的事絕對不假了?”耿繼茂沉吟問道。
“不錯,孩兒正是這個意思。”耿精忠點頭,又說道:“而且在這封信上,竟然還提到了順治先皇出家後的法号是叫做行癡,這可是連父王你都不知道的機密!這不正代表着這個寫信人在宮廷之中,有着比父王你更加強大的情報力量嗎?”
“有道理。”耿繼茂緩緩點頭,也是斬釘截鐵的說道:“這封信,到底是不是台灣鄭逆用來陷害施琅的或許還不敢肯定,但這封信上的内容,很可能是真的!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不管怎麽說,現在施琅是不是被冤枉已經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封信提到的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麽父王,這封信,我們應該獻給誰呢?”耿精忠陰陰的問道:“是獻給鳌中堂?還是獻給當今萬歲?”
耿繼茂不說話了,仔細盤算權衡了許久,耿繼茂才緩緩說道:“你覺得,我們應該把這信獻給誰?”
“孩兒也十分爲難。”耿精忠頗爲苦惱的說道:“獻給當今皇上,我們能從皇上手裏可以撈到軍饷、糧草和官職等等好處,還可以獲得皇上的絕對信任與重用。獻給鳌相爺,以鳌相爺現在的權勢與地位,我們從皇上那裏撈到的好處,在他手裏應該都能撈到,也可以獲得鳌相爺的絕對信任——但是,皇上闆倒鳌相爺的計劃,也必然失敗!”
“往深裏說,這封信等于也是我們靖南王府的賣身契。”耿精忠繼續說道:“我們不管是獻給誰,等于就是向誰宣示效忠,從此與他結爲死黨,一榮共榮,一損俱損!因爲這件事實在太大,所以孩兒不敢擅自做主,馬上就把信送了回來,請父王決斷。”
“獻給皇上!”耿繼茂斬釘截鐵的說道。
“獻給皇上?”耿精忠沒想到老爸會這麽快就下定決心,趕緊問道:“父王考慮好了沒有?獻給皇上,對我們來說真的有利?”
“當然考慮好了。”耿繼茂鄭重說道:“原因有三,第一,這封信的内容,我們隻能肯定先皇順治這件事是真的,當今皇上暗中訓練少年侍衛準備對付鳌拜的事,我們并沒有辦法證明是真是假。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獻給鳌拜,事後又證明少年侍衛這件事是假的,那我們隻會偷雞不着蝕把米,既得罪了皇上,又讓鳌相爺疑心我們故意離間他和皇上。”
“而獻給皇上就不同了。”耿精忠也不愧是割據一方的枭雄,一點就透,馬上就替老爸補充道:“獻給皇上之後,即便少年侍衛的事是假的,就憑信上洩露的先皇出家這一點,皇上也會認爲我們耿家對他忠心耿耿,對我們青眼有加,不會有任何後患。”
“不錯,這隻是第一點。”耿繼茂點頭,陰陰的說道:“第二,我們假設這件事是真的,現在主上剛剛親政,勢單力薄,大部分的權力還掌握在鳌相爺手中。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如果把信交給鳌相爺,皇上的計劃失敗,那麽朝廷上就會出現鳌相爺一家獨大的情況,對我們三藩十分不利!鑒于這種情況,與其讓鳌拜一家獨大,倒不如幫皇帝一把,讓他們鬥一個你死我活,我們三藩坐收漁利!”
“妙!到底還是父王老謀深算!”耿精忠鼓掌叫好,又趕緊問道:“父王,那第三個好處呢?”
“第三個好處,當然是爲了你們了。”耿繼茂忽然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我已經六十多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靖南王再傳到你這一代,也就是第三代了,古人說的三世而斬,我們耿家如果再不想辦法鞏固一下王位,再往第四代傳就比較難了。而鳌拜的年齡和我差不多,當今皇上才十四歲,就算他們之間不起沖突一起善終,鳌拜也肯定得死在皇上前面——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耿家能不看長遠一點麽?”
“父王體恤孩兒,用心良苦,孩兒感動之至。”耿精忠趕緊向老爸雙膝跪下磕頭,眼中眼淚滾滾,心裏則在大罵,“老不死的,你最好明天就給老子蹬腿,老子還在等着當上真正的靖南王呢!”
“明白我的苦心就好。”耿繼茂點頭,命令道:“事不宜遲,馬上把這件事拟成奏章,連同這封信和審問盧一峰的口供,派最可靠的人,用八百裏加軍,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通過你弟弟耿星河的門路,避開鳌拜的耳目,直接送到皇上手裏!”
“紮,孩兒這就去安排!”耿精忠一口答應,又想起一事,忙問道:“對了,父王,施琅怎麽辦?還查不查他是被冤枉的證據了?在聖谕下達之前,我們如果找不到施琅是被冤枉的證據,就憑信中提到的先皇出家隐秘,十個施琅都死定了!”
“我管他施琅去死!”耿繼茂懶洋洋的說道:“再說了,他死了不是更好?他把福建水師經營得那麽好,我們想插進手去都難,他如果死了,說不定我們就有機會染指福建水師了,我幹嘛還要去救他?依我看來,他死了,說不定這福建水師就該歸你了。”
說罷,耿繼茂想了想,又說道:“對了,這封信記得謄抄一份保留下來,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能起到大用。”
“紮,孩兒明白!”耿精忠打千,嘴角也迅速浮現出一絲獰笑,讓人膽寒的獰笑。
福州距離北京雖然足足有四千多裏,但前清康熙年間的驿站建設已經頗爲完善,又繼承了唐宋元明留下來的馬道馳道,順治年間騎兵換防,從北京到西安一千八百裏路程,在換馬不換人的情況下,僅有五天時間就能抵達目的地,平均每天達到了三百六十裏的行軍速度。而耿繼茂和耿精忠父子了表忠獻功,勒令信使盡量争取時間用最快速度趕到京城,他們的心腹信使自然不敢怠慢,一路每隔二十裏換一匹快馬,一路快馬加鞭,馬不停蹄,結果隻用了十天時間,也就把耿繼茂父子的奏章和這封書信送到了京城,交到了在京爲質的耿繼茂之子耿星河手裏。
拿到了老爸的奏章和書信,又接到老爸将這些東西避開鳌拜耳目秘密送到康熙手裏的命令,趕緊讓自己的老婆、同時也是某個小麻子的親姑姑借口進宮探望額娘,将這些東西帶進皇宮,又避開旁人耳目,悄悄将這些東西送到了某個小麻子手裏。結果很自然的,某個小麻子一下子就傻眼了,也徹底癫狂了!
“施琅狗賊!朕要把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小麻子雙目噴火,跳起來一把将龍案掀案,張牙舞爪的又吼又叫,似癫且狂,“好大膽的狗賊!背叛朕勾結台灣鄭逆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廣設耳目,刺探朝廷機密,甚至還……還想刺探朕的阿瑪下落!朕不殺你,朕誓不爲人!”
“皇上息怒!”在場的幾個小麻子心腹、同時也是小麻子暗中訓練了準備收拾鳌老頭的幾個心腹侍衛一起跪下,戰戰兢兢,面無人色。
“你們!你們幾個!”小麻子忽然又指着面前的幾個心腹走狗,雙目噴火的大吼大叫,“朕讓你們練習布庫,通過各種手段把你們秘密調到身邊,準備讓你們收拾鳌拜的事,到底是誰洩露出去的?”
“奴才等不敢。”在場的索額圖、曹寅、李煦和狼覃等小麻子心腹吓得魂飛魄散,争先恐後的磕頭說道:“奴才等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洩露皇上你的機密啊。”
“皇上,你就是借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洩露有關皇上機會的一個字!”
“奴才對天發誓,這件事奴才就連對妻子都沒洩露一字半句!若奴才撒謊,請皇上剮了奴才!”
“既然不是你們,那是誰?”小麻子沖上去又踢又打,瘋狂的吼道:“這件事除了你們幾個狗奴才知道,就隻有朕知道,太皇太後和額娘知道,難道她們會洩露?現在好了,就連台灣的鄭逆,都知道朕準備用你們除掉鳌拜了,你們說,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皇上,會不會是明珠明大人?”索額圖戰戰兢兢的說道:“他也知道皇上的這個機密,又擔任内務府總官和弘文院學士,接觸的人非常之廣,會不會是他在不慎之中洩露了這個機密?”
“你有什麽證據?”小麻子斜着眼問道。
“奴才……沒有。”索額圖又縮起了脖子。
“那還不給朕去查?去查!”小麻子重新歇斯底裏起來,一邊踢着索額圖一邊大吼道:“查明珠那個狗奴才!查所有知道這件事的狗奴才!還有查你自己這個狗奴才!”
“紮,紮,紮,紮。”索額圖拼命磕頭,連聲答應,心中卻在發愁——這麽隐秘的事情,到底從何查起啊?
“對了,還有孔四貞那個狗奴才,臭娘們!”小麻子忽然想起可憐的四格格,又象發瘋一樣吼道:“這個臭娘們!竟然用了傅弘烈和楊國泰這麽兩頭蠢豬,兩個叛逆,把差事辦砸了不算,竟然還敢暗中勾結鄭逆,把這樣機密的事賣銀子!朕要把這兩個狗奴才砍了,剮了,誅滅九族——!”
吼叫着,小麻子又蹦又跳着一個趔趄,直接摔在了養心殿的光滑地面上,吓得旁邊的小麻子心腹太監張萬強和心腹侍衛索額圖等人哭爹喊娘,趕緊爬上去攙起小麻子,連連磕頭。恰在此時,養心殿外傳來慈甯宮太監總管李引證的公鴨嗓子聲音,“太皇太後老佛爺到——!”
長喝間,年近六旬的太皇太後孝莊在一名同齡的華服宮女攙扶下,面帶微笑走了進來。見心目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進來,小麻子立即向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到親娘一樣,快步沖了上去,含着眼淚喊道:“奶奶,額娘,你們總算是來了,你們快看看吧,施琅那個狗蠻子,竟然敢背叛朕,還刺探朕的機密,還有先皇的機密!”
“别急,孫兒不用急,祖母會替你做主。”孝莊慈愛的摸摸小麻子的腦袋,先在那華服宮女的攙扶下坐到張萬強搬來的椅子上,又接過小麻子親手遞來的奏章等物,低頭細細看了起來。
因爲要詳細闡述事情的前後經過,耿繼茂和耿精忠父子的這道奏章很長,除此之外,還有陳永華的那封書信和盧胖子等人的口供,所以孝莊足足看了小半個時辰才看完。仔細看完之後,孝莊并不說話,又把這些東西遞給她身邊的華服宮女——也就是與孝莊同齡、孝莊當年嫁給皇太極時的陪嫁丫鬟、大名鼎鼎的蘇麻喇姑了,讓這個同樣精明的心腹宮女也看一遍,以便參謀讨論。
直到蘇麻喇姑也看完這些東西,低頭盤算的孝莊才擡起頭來,向索額圖等侍衛吩咐道:“索額圖,你們都跪到外面去。張萬強,李引證,你們也都出去。”
“紮。”在場的幾個侍衛和太監都松了口氣,趕緊一起都離開養心殿,留下孝莊和小麻子祖孫、還有蘇麻喇姑三人密談。
“皇上,這件事十分複雜,你理出頭緒沒有?”孝莊緩緩說道:“潮州知府傅弘烈爲什麽要這麽做?爲什麽會死在福建?身上又爲什麽會出現這麽一封書信?這些事的前後經過,你找出聯系沒有?”
“關于這個,孫兒已經找出頭緒了。”小麻子自信滿滿的說道:“首先,傅弘烈确實是接到了孔四貞的命令,在平南王之女上京途中在福建境内将之暗殺,嫁禍到準備進京陛見的西選官盧一峰頭上,然後讓尚可喜、吳三桂和耿繼茂三條老狗打羅圈架,反目成仇,有利于孫兒将他們各個擊破,逐步削藩——這一點,孔四貞那個狗奴才已經向朕秘密禀報,奏章前天才送到的北京。”
“其後的情況就非常複雜了,因爲線索不多,孫兒隻能依理推斷——傅弘烈這個狗奴才奉命到潮州攙沙子後,利用潮州的有利地形暗中監視尚可喜、耿繼茂這兩個藩王,還有秘密監視駐紮漳州的吳三桂表弟福建祖澤溥與水師提督施琅。在這期間,傅弘烈這個狗奴才發現了施琅暗中勾結台灣鄭逆的罪證,可是他并沒有向朕和孔四貞密報,而是以此爲把柄,從施琅處、甚至從台灣鄭逆處勒索巨款,兩頭拿錢,吃裏爬外!”
“緊接着,傅弘烈奉命劫殺尚可喜之女,因爲是越省行事,爲了行動方便,他很可能再次和施琅狗賊聯系,要求施琅狗賊提供協助,或者至少又和施琅狗賊見了一面。在此期間,傅弘烈也許是有意、也許是無意,在施琅狗賊身邊發現了這封書信,便順手牽羊偷了出來,準備利用這封逆賊陳永華給施琅的這封至關重要的書信,勒索施琅狗賊巨款!”
“皇上,也許傅弘烈是打算把這封信交給孔四貞,或者直接交給你。”蘇麻喇姑插口說道:“這封信的内容這麽重要,傅弘烈不會不掂量後果。”
“是有這個可能。”小麻子點頭,又咬牙切齒的說道:“不過以這封書信的重要程度,傅弘烈既然拿到了它,就應該放棄刺殺尚可喜女兒的任務,優先保證把這封書信送到朕的手裏,可是這個狗奴才不但沒這麽做,還把這封書信藏在了身邊,帶着這封信繼續去刺殺尚可喜的女兒!這足以證明,傅弘烈這個狗奴才根本就沒打算把信獻給朕或者交給孔四貞,而是打算利用這封信當搖錢樹,從台灣鄭逆或者施琅狗賊手中勒索巨款!這個狗奴才,朕要誅他九族!”
“不錯,這個可能性相對是要大點。”孝莊點頭,又沉吟道:“如果這個假設成立,接下來的事就好解釋了,傅弘烈在刺殺尚可喜女兒期間,因爲盧一峰和他的四個家丁恰好那天沒有吃飯,出了這個意外,所以沒能順利得手。其後他追殺盧一峰和尚可喜女兒的時候,又偏巧遇到、或者偏巧被施琅派出的殺手追上,結果死在施琅部下的手上,盧一峰和尚可喜的女兒也靠着這個意外,順利逃得了性命。”
“應該就是這樣!”小麻子一揮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從盧一峰和尚可喜女兒的口供中可以看出,傅弘烈那個狗奴才沒有對施琅的走狗說真話,騙他們說這封書信已經被單獨送回潮州了,施琅的走狗們信以爲真,殺了他以後沒有搜他的身,這封信才僥幸保留了下來!這也是我大清的列祖列宗保佑,讓朕看清楚了傅弘烈、楊國泰和施琅這些狗奴才的真面目!”
“皇上,你不要急着下判斷。”孝莊搖頭,說道:“這事還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封書信其實隻是台灣鄭逆的反間計,栽贓嫁禍到施琅身上,借我們的手除掉施琅。”
“是有這個可能,所以孫兒才沒有立即下旨殺施琅的頭。”康熙點頭,又說道:“孫兒打算把施琅押進京來,讓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嚴加審訊,不知祖母以爲意下如何?”
“傻孩子,你怎麽這麽糊塗?”孝莊微笑說道:“這種事,能公開審訊麽?你交給了刑部都察院,信上這些事情不就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
“哎呀!”小麻子一拍額頭,懊惱道:“孫兒真是氣糊塗了,怎麽忘記了這點?”
“皇上,奴婢認爲可以把施琅交給孔四貞。”蘇麻喇姑柔聲建議道:“孔四貞是這方面的行家,人又可靠,把施琅交給孔四貞審訊,保管誤不了事。”
“不用了。”孝莊搖頭,說道:“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管施琅是不是被冤枉的,這個人都不留了,必須除掉。至于祖澤溥和劉秉政,他們都是聰明人,平時也算忠心,找個由頭給他們和他們的家人一點甜頭,這兩條聰明的老狗也會乖乖閉嘴了。”
“祖澤溥和劉秉政的事沒問題,孫兒已經親政了,找個由頭交代下去就行了。”小麻子答應,又爲難道:“可是施琅……,如果他真是被冤枉的,那朕可就要痛失一員水軍良将了,還會寒了其他台灣降人的心啊。”
“皇上,事情到了這一步,顧不了這麽多了。”孝莊緩緩說道:“你想想,你父皇秘密出家,還有你秘密訓練少年侍衛準備對付鳌拜,這麽機密的事,光靠台灣鄭經手下那幫逆賊,能刺探得去麽?歸根到底,還不是官居一品的施琅嫌疑最大?不趕快殺了他,瓦解他的密探組織,這宮裏的機密還得洩露出去多少?這施琅如果不是逆賊還好,如果他真是逆賊,又讓他在審問查辦期間蒙混過關,這事越鬧越大也就算了,我們祖孫晚上在皇宮裏睡覺還敢閉眼麽?”
“所以說,施琅必須得殺。不但要殺她,他的全家和他在軍隊裏的心腹,也必須得殺。”孝莊語氣平靜,吐出來卻句句都是誅心之言,“施琅是水師良将不假,可是你皇爺爺(皇太極)當年少的阿敏、杜度和莽古爾泰這些,那個比他差了?少了施屠夫,就得吃混毛豬啊?”
“孫兒明白了!”小麻子飛快點頭,又咬牙切齒的說道:“孫兒這就下旨,讓耿繼茂和耿精忠父子負責查辦施琅,緝拿施琅全家及其黨羽,不管用什麽罪名,都要把他們殺了,全殺了!”
“做得對,耿繼茂和耿精忠這麽急着就把這些東西送來,其實也含着想殺施琅的意思——否則的話,他們怎麽連施琅的口供都不問上一份?他們這麽做,十有八九是盯上施琅手裏的水師了。”孝莊點頭,又冷笑道:“不過這對父子也還算聰明,通過秘密渠道直接把這些東西送到了皇上面前,證明他們父子還是向着皇上你的,否則的話,如果他們把這些送給鳌拜,那麻煩才真叫大了。殺施琅,讓耿精忠代爲統領水師,也算是給他們的一個獎賞吧。”
“福建水師?”小麻急了,忙說道:“祖母,如果再把福建水師給了耿家,福建的軍隊可就全都姓耿了!”
“暫時借給他們而已。”孝莊平靜的說道:“皇上現在的敵人是鳌拜,是吳三桂,不是耿繼茂和耿精忠,暫時給他們點甜頭,暫時穩住他們,虧不了。”
“這對狼狽爲奸的狗爺崽,遲早有一天要治你們的持功要挾之罪!”小麻子心中咬牙,暗暗記下這筆帳——順便說一句,小麻子喜歡秋後算帳這一套可是赫赫有名的。
“那好吧,孫兒這就叫人去安排。”小麻子恭敬答應,又問道:“祖母,孔四貞的事怎麽辦?她派傅弘烈去刺殺尚可喜女兒的事,現在可是被抖了出來,孫兒如果不收拾一下她,無法向三藩交代啊。”
“孔四貞可以讓三藩恨,但不能倒,得保。”孝莊淡淡說道:“讓耿繼茂父子把所以責任都推到傅弘烈和楊國泰身上吧,他們得了福建水師,會乖乖聽話的,至于尚可喜和吳三桂,他們把孔四貞恨得咬牙更好。”
“是,孫兒明白了。”小麻子對孝莊還是比較尊重的,而且現在小麻子剛剛親政,經驗還比較欠缺,對政治鬥争經驗無比豐富的奶奶的話,那更是無比聽信。
“謹慎起見,這事得繞開鳌拜,你用不着想辦法,交代給耿繼茂就行了,隻要你默許,那頭老狐狸有的是法子繞開鳌拜收拾施琅。”孝莊又指點了幾句,“還有,孔四貞那邊,你也得給她一點警告,象傅弘烈這樣的吃裏爬外的狗奴才,不能再出現第二個。”
小麻子一一點頭,用心記住。孝莊說了許久的話,覺得有點疲了,便站起身來說要回宮,小麻子趕緊上去攙扶,但站起身來之後,孝莊又猛然想起一事,忙說道:“等等,孫兒,盧一峰這個名字,我怎麽記着你好象在我面前提起過?”
“孫兒是提起過。”小麻子如實答道:“上次這個盧一峰冒死勸谏吳三桂和尚可喜,讓這兩條老狗主動上表請求撤藩,兩條老狗雖然沒有答應,他也沒能爲朕立下這蓋世奇功。但孫兒覺得他忠心可嘉,就在祖母面前誇獎過他一次。”
“這個盧一峰,不簡單啊。”孝莊微笑起來,說道:“上次孔四貞也在書信裏向我提起過他,說他是第一個被孔四貞抓了又沒殺的人;冒死勸谏尚可喜和吳三桂自請撤藩,尚可喜和吳三桂也都沒有沒殺他;傅弘烈想殺他,結果自己卻死得莫名其妙。接連三、四次死裏逃生,這個盧一峰如果不是福大命大,就一定是個不簡單的奴才。”
“這麽說來,孫兒也對這個盧一峰有點興趣了。”小麻子笑道:“等他到了京城陛見,孫兒一定要親自接見他一次,如果祖母有興趣,孫兒也可以安排他拜見一次祖母。”
“好啊,祖母是想看看這個福大命大的奴才到底長什麽模樣。”孝莊微笑答應,心裏則在琢磨,“這個盧一峰,可以說是施琅這件事的關鍵,雖然有尚可喜的女兒幫他做證,證明他沒說假話。可是……。”
“孫兒,再安排一件事。”想到這裏,孝莊又吩咐道:“叫孔四貞多安排些人手,把這個盧一峰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都主要和些什麽人往來。”
孝莊和小麻子一番密議,施琅也就注定了悲慘的命運,前清康麻子六年十一月二十四這天,被關了近一個月還沒弄清楚自己到底是犯了什麽罪的施琅被押上刑場,耿繼茂父子和福建總督祖澤溥、福建巡撫劉秉政一起請出王命旗牌,宣布施琅勾結台灣鄭經企圖謀反、盜賣軍械、貪污軍饷等等罪名,證據确鑿,罪大惡極!同時因爲施琅身份特殊,黨羽衆多,所以靖南王耿繼茂與福建地方官員決定先斬後奏,定施琅——腰斬!
聽完這些大部分都是子虛烏有的罪名,施琅欲哭無淚,欲辨無辭,隻能含淚仰天大喊,“冤枉——!我施琅,到底犯了什麽罪過,爲什麽上天要給我這麽一個結局——?”
再怎麽喊冤也沒用了,得到某個小麻子暗示默許的耿繼茂與祖澤溥等人迫不及待的下令劊子手将施琅推進鍘刀,一刀下去,鮮血飛濺,施琅齊腰兩斷!也是到了此刻,掙紮未死的施琅才醒悟過來,再次仰天,嚎啕大哭,“我該死啊,我忘了老主子鄭芝龍和鄭芝豹的教訓,重蹈覆轍當了漢奸,注定了是這個命運啊!”
“國姓爺,你雖然殺了我的父親,殺了我的兄弟,可是到了九泉之下,我還是沒臉見你啊——!”
消息傳開,陳永華在台灣大笑,道:“台灣去一大敵矣!國姓爺,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安心瞑目了。”
笑罷,想起施琅的身世與以往并肩抗清的經曆,陳永華又掩面大哭,“尊侯,你冤啊——!國姓爺殺你全家,你冤!鞑子殺你,你也冤啊!”
消息再傳到某個胖子面前,正在北上途中的胖子吐了一口唾沫,罵道:“活該!誰叫你斷絕華夏最後一絲血脈?”
罵完了,胖子又開動起了壞腦筋,“坑完了施琅,下一個我該害誰了?索額圖?圖海?明珠?周培公、趙良棟、熊賜履、嶽樂、傑書或者嶽鍾琪的漢奸老爸?爲難啊,太多了,我到底該先害誰呢?誰能給我出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