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前清靖南王耿繼茂的長子兼世子,雷打不動的下任靖南王頭号人選,耿精忠在收到興化知府慕天顔飛鴿傳書之後,少不得要大發雷霆和歇斯底裏一番——漢奸老爸耿繼茂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自己眼看着就要繼承王位獨霸一方了,在定藩境内竟然出了這麽大的事,而且出事的人還是自己親妹妹的小姑子尚婉欹!被赤果果的打臉,耿精忠的惱怒與羞憤就可想而知了!
暴怒之下,耿精忠剛收到消息就召集福建總督祖澤溥、福建巡撫劉秉政、福建總兵孔元章和福建水師提督施琅等等大員要員,另外還有一大幫心腹黨羽,領着一大隊騎兵連夜趕赴興化府,準備親自指揮查辦此案,給膽敢打自己臉的混蛋們一點顔色看看,讓他們知道這福建到底是耿,還是姓愛新覺羅!
馬不停蹄之下,換馬不換人,全是騎兵的耿精忠一行僅用了不到一天一夜時間就走完了福州到莆田的兩百三十多裏路,幾乎是旋風一般殺到興化府城城下,興化知府慕天顔與興化總兵吳英等人不敢怠慢,趕緊讓興化北門清道戒嚴,領着一大幫子的地方官員迎出城門之外——沒辦法,這次來的每一個都是貨真價實的頂頭上司,現官加現管。
“都起來吧。”耿精忠比妹夫尚之信有教養得多,盡管心中已經是怒不可遏,但是慕天顔等一班興化官員在馬前磕頭行禮和請罪時,耿精忠還是沒有象妹夫那樣破口大罵或者揮鞭就抽,隻是強壓怒火先讓慕天顔等人起來,然後才問道:“情況怎麽樣了?平南王府的小格格找到沒有?兇手找到沒有?”
“恭喜世子爺,賀喜世子爺,小格格已經找到了,人安然無恙,就是受了點驚吓,目前暫時安頓在卑職的知府衙門裏。”慕天顔甚是精明,趕緊先抛出一個喜訊平息一點耿精忠的怒火,又說道:“至于兇手,卑職等雖然還沒有查到究竟是誰下的手,但也已發現了關鍵線索。”
“幹得不錯。”耿精忠的怒火果然有點退去,一揮鞭喝道:“上前帶路,領我去見小格格,案子的事情邊走邊說,一點不許有遺漏隐瞞。”
“紮!”慕天顔打千答應,趕緊親自去給耿精忠牽馬,一邊步行一邊向耿精忠詳細介紹起案情的經過和情況來。那邊吳英等人也不敢怠慢,紛紛湧到祖澤溥、劉秉政和孔元章等大員馬前,不是牽馬就是墜镫,極盡阿谀谄媚之事。
期間,福建水師提督施琅少不得向吳英問起,“吳将軍,這事會不會是台灣鄭逆的軍隊幹的?你布置在湄州島的水師,最近有沒有發現台灣鄭逆的船隊異動?”
“回施軍門,沒有。”吳英搖頭,恭敬答道:“近來湄州島的守軍并沒有報告發現鄭逆水師異動,而且出事的地點也在遷界禁海的界線之外,距離海岸線十分遙遠,是鄭逆水師下手的可能性很小。”
“沒用的東西!”施琅瞪了吳英一眼,心中暗恨這個下屬不會栽贓——父親和兄長都死在鄭成功手裏的施琅多麽希望這件事是台灣軍隊幹的啊,如果是的話,那麽耿精忠和尚可喜說什麽都要向台灣軍隊發動報複了,而攻打台灣就必須用到水師,招兵買馬造船鑄炮之下,身爲福建水師提督的施琅地位自然也随着水漲船高了。
下屬這麽不知趣湊趣,無奈之下,施琅隻得催馬追上耿精忠,和耿精忠、祖澤溥等人一起聽取慕天顔的案情報告,希望從中找到台灣軍隊出手的蛛絲馬迹。而當慕天顔說到盧胖子的情況和身份時,施琅猛的就來了興趣,忙打斷道:“等等,這事不對,這個盧一峰身爲新任曲靖知縣,就算是依例進京陛見,應該是走貴州、湖南和長江、運河航道這條近路,怎麽舍近求遠,偏偏要繞道廣東?難道這個盧一峰有問題?”
“施軍門,人家愛走那條路是人家的自由,有什麽問題?”耿精忠出人意料的翻起白眼,說道:“再說了,貴州那條路太平嗎?路上那麽多不服王化的苗彜土司,或許這個叫什麽盧一峰的就是擔心這點,所以才繞道廣東。”
“沒錯,盧一峰願意走那條路是他的事,用不着大驚小怪。”祖澤溥也大大咧咧的說道:“如果施軍門實在覺得可疑,那麽一會審問盧一峰的時候,我們就問一問吧。”
“咦?”施琅瞪大了眼睛,心說這個西選官盧一峰神秘繞道廣東福建,這麽重大的疑點,怎麽我的兩個頂頭上司都視而不見,反過來還幫他遮掩推脫?
“白癡!”看到施琅臉上的驚疑表情,圓滑世故的慕天顔心中不由罵了一句,心底冷笑道:“蠢貨!祖澤溥是祖大壽的長子,祖大壽是平西王吳三桂的親舅舅,兩家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表兄弟,盧一峰是吳三桂選拔的西選官,不看僧面看佛面,祖澤溥祖總督還會幫你說話?再說了,盧一峰神秘繞道廣東福建,說不定就是肩負着平西王和祖總督私下聯系的任務,你還一定要深究盧一峰繞道福建廣東的原因,不是自找不痛快是什麽?!”
說話間,耿精忠和祖澤溥一行已經來到了興化知府衙門,進得衙門,耿精忠直接來到尚婉欹落腳的後花園中,在尚婉欹門前親熱的大叫道:“婉欹妹子,耿大哥來看你了,你受驚了,沒事吧?”
房門推開,神色冰冷的尚婉欹從房中出來,向耿精忠福了一福,勉強擠出一點笑容,低聲說道:“小妹尚婉欹,見過世兄,多年不見,世兄與世伯安好否?”
“好,我們都好。倒是妹子你受驚了,都怪哥哥手下這幫廢物不中用,沒保護好你,哥哥呆會就好好收拾他們。”耿精忠拉起尚婉欹的小手,關心的問道:“怎麽樣?沒受傷吧?如果你有什麽意外,我可真就沒法子向尚世伯交代了。”
“多謝世兄關心,小妹沒事,就是受了點驚吓。”尚婉欹淡淡答道:“還有,小妹必須向世兄賠罪,因爲被奸人伏擊,小妹帶給世兄和耿世伯的禮物都失落了,這次隻能空着手拜見世兄和世伯了。”
“小事一樁,隻要你沒事就好。”耿精忠大笑道:“到底還是婉欹妹子懂禮啊,出了這麽大的事首先還是挂着給世兄的禮物弄丢了,要換了你的其他姐姐,這會八成已經是又哭又鬧的逼着世兄馬上把那些奸人千刀萬剮了。”
“小格格,末将施琅敢問一句。”施琅可沒耐心去看耿精忠和尚婉欹之間的虛僞客套,迫不及待的就問道:“小格格你們的隊伍遇襲一事,到底是怎麽一個經過?還有,襲擊你們的人,是不是台灣鄭逆的亂軍?”
尚婉欹轉動美目,冷冷的看了施琅一眼,淡淡說道:“回施将軍,當時情況太亂,小女又被吓傻了,大部分情況都記不太清楚了,施将軍如果想知道這些詳細情況,可以去問與小女随行的盧一峰盧大人,這次多虧他見機得快,帶着小女乘亂逃出包圍,否則的話,小女肯定沒機會再與耿世兄見面了。”
“施軍門,小格格受了這麽大的驚吓,你怎麽還往她傷口上撒鹽?”耿精忠也不滿的瞪了施琅一眼。
“末将無禮,請格格恕罪。”施琅無可奈何的拱手賠罪,末了又向慕天顔吩咐道:“慕府台,你馬上派人安排一下,世子爺他們在這裏和小格格說話,我親自去審問盧一峰。對了,還有盧一峰那個受傷的仆人,我也要審問。”
“這……。”慕天顔有些爲難,施琅雖然官很大是福建提督,但是并不管民政訴訟,而且現在耿精忠、祖澤溥、劉秉政和孔元章幾個更大的官還在這裏蹲着,施琅要越俎代庖單獨審問盧胖子,慕天顔自然不敢随便答應了。
“施軍門,真不知道你到底急什麽?”耿精忠益發惱怒,但考慮到這事太大,越早查出真相越好,耿精忠還是強壓怒氣說道:“那好吧,慕府台你安排一下,我們馬上就一起審問盧一峰主仆。”
“世子,最好請格格也一起去。”耿精忠的頭号心腹兼狗頭軍師曾養性湊上來,在耿精忠耳邊低聲說道:“這事太複雜,稍有差池就可能失之千裏,有小格格在場,不用怕那個叫什麽盧一峰的說錯話或者故意說錯話。”
耿精忠一想也是,便點了點頭,轉向尚婉欹說道:“妹子,你和世兄一起去問問那個盧一峰吧,你們都是當事人,可以互相幫着回憶一下,越細越好,世兄也好從中找出線索揪出真兇,給妹子你們報仇。”
尚婉欹點頭,表示同意。當下慕天顔不再遲疑,趕緊讓人在後堂安排茶水座位,還有筆墨書辦,又派人把盧胖子和肖二郎都帶到後堂之中,這才邀請耿精忠一行浩浩蕩蕩的殺向後堂——六堂會審盧胖子!
話分兩頭說,當耿精忠等人還在花園裏與尚婉欹叙話的時候,盧胖子和肖二郎就已經被興化府的衙役帶到了衙門後堂,雖然衙役們都沒說爲什麽要把盧胖子帶到這裏,可是看到有傷在身的肖二郎也被擡到現場,還有堂上增設和座椅以及忙碌着準備錄口供的書辦,膽大心又細的盧胖子馬上明白——正戲要開場了!
“二郎,你沒事吧?”當着衙役的面,還在裝傻的盧胖子不敢說話,隻能悄悄用眼色詢問肖二郎的情況。
“少爺,我沒事。”肖二郎會意,略微點頭也是用眼神回答。
“準備了,配合好,千萬别出錯啊。”盧胖子又悄悄打了一個手勢。
“明白,少爺請放心。”早就和盧胖子對好了口供的肖二郎打了個手勢回答。
“很好。”盧胖子稍微放下心來,心道:“來吧,别人反清複明是從積蓄力量開始,我反清複明是從陷害鞑子忠良開始,把那些曆史上有名氣有本事的漢奸走狗賣國賊和鞑子名将猛将鐵杆走狗都給害死了,坑光了!以後起兵反清,驅逐鞑虜,也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