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眼前這個比自己胖、比自己矮和比自己還醜的小黑胖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方世玉!電影電視上那個風流倜傥、英俊潇灑的方世玉!反差如此之大,以至于咱們的盧大縣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了,瞪圓着眼睛沖着那小黑胖子吼道:“你真是方世玉?是不是我認錯人了?”
“我是方世玉,怎麽了?”小黑胖子搔着腦袋回答,不明白盧大縣令爲什麽這麽激動這麽緊張。
盧大縣令張口結舌,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旁邊方德和苗翠花面面相窺,也搞不懂眼睛前這個胖子漢奸爲什麽這麽清楚自己一家的名字,更不明白這個大白胖子爲什麽這麽激動。稍微盤算後,方德試探着問道:“敢問這位先生,你是怎麽知道草民一家姓名的?難道你認識我們?”
“這個……。”盧大縣令也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露出了些破綻,不過盧大縣令也不着急,眼睛稍微一轉就馬上還禮說道:“方前輩不必謙虛,廣東方家精研武藝,行俠仗義,扶危濟困,早就已經是大名鼎鼎,名動天下,晚輩雖然遠在雲南,也常聞方前輩之名如雷貫耳,尤其是方前輩的小公子方世玉方公子,晚輩更是打小……更是早就仰慕已久,隻恨無緣得見。所以今天聽到方世玉方小俠的名字,晚輩就立即猜到了前輩和苗夫人的名字。”
“真是這樣嗎?”方德将信将疑,心說我們方家是稍微有一點名氣,可是名氣也隻限于肇慶一帶,根本談不上什麽名動天下,你遠在雲南就能聽說我們一家人的名字,恐怕有點懸乎吧?想到這裏,在共冢祭拜時已經察覺盧大縣令西選官身份的方德暗暗打了一個寒戰,心中驚叫道:“難道說,我們方家暗地裏反清複明的事,已經被吳三桂那個狗漢奸的走狗給盯上了?”
“方大俠,苗夫人,相請不如偶遇。”盧大縣令親熱的說道:“既然晚輩有緣與你們相遇,那麽晚輩想做一個東,請方前輩一家到酒樓裏吃過飯怎麽樣?”說着,盧大縣令還順便一指已經逐漸站了起來的廣州三虎,随口說道:“還有這三位壯士,梁山好漢不打不相識,也一同去喝杯水酒如何?剛才的梁子,在酒桌上碰一杯就化解了吧。”
“多謝先生,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劉家兄弟一聽大喜,趕緊一口答應——剛才被方世玉一攪場,他們連賣藝的錢都沒來得及讨,正在發愁今天隻怕得餓肚子,現在盧大縣令自願做冤大頭,三兄弟那還有不一口答應的道理。
“好啊,那我也不客氣了。”方世玉一聽有人請客,馬上又是歡呼起來,“我喜歡吃脆皮烤乳豬,要三隻!”
“沒問題,到了酒樓就馬上單獨給方少俠點三隻烤乳豬。”一心想把方德一家拉到手下當狗腿子的盧大縣令眉開眼笑答應。
不曾想天不遂人願,方德忽然一把拉住兒子,向方世玉使個眼色,又向盧大縣令拱手說道:“多謝先生美意,隻是先生誤會了,老朽一家雖然略通一點拳腳,卻隻是爲了經商運貨途中防身之用,别無他意,更沒有先生說的那麽誇張的聲名。至于先生相邀,萬分抱歉,老朽一家今日就得北上杭州販絲,實在無法赴約,請先生恕罪。”
“爹,我們不是去泉州少林寺……?”方世玉急了,脫口反駁卻被方德用眼神打斷。當下方德又向盧大縣令一拱手,說一句“告辭”,然後拉起兒子和老婆轉身就走,盧大縣令急了,趕緊上前去拉方世玉,焦急道:“方大俠,方少俠,請留步。”
“别碰我兒子!”苗翠花忽然一個手刀砍在盧大縣令的手腕上,把盧大縣令的肥手打開,冷冷罵了一句,“狗漢奸!”罵完,苗翠花拉起方世玉方德大步就走,倒是方世玉有點不服氣,“爹,娘,我餓了,我要吃烤乳豬……。”
“傻兒子,要吃烤乳豬娘買給你,别吃那人的,小心吃壞肚子……。”
“他娘的,你說什麽?”孔凡林聽到苗翠花的話不樂意了,上前兩步就要追。盧大縣令忙拉住他,低聲說道:“不要追,追上去你也打不過他們。”孔凡林仔細一想方世玉剛才顯露出來的武藝,打了個寒戰,終于還是讪讪退下。
“奇怪,苗翠花怎麽罵我狗漢奸?”盧大縣令有些納悶,再仔細一回憶,盧大縣令恍然大悟,“對了,在共冢的時候,孔凡林這個白癡提起過我是西選官,苗翠花一家當然得認爲我是狗漢奸了。操,這下子麻煩了,想把方世玉收過來當狗腿子,恐怕可能性不大了。”
“這位先生,方大俠一家已經走了,你還請我們吃飯嗎?”劉真怯生生的問道——廣州三虎雖然無論人品武藝都是三流角色,可是盧大縣令真正想請客的人是方德一家這點,廣州三虎還是夠眼力看得出來的。
“哈哈,當然請。”還好,盧大縣令不是個小氣和勢利眼的小人,雖然在想要收服方世玉當狗腿子這件事上遭了些挫折,但還是哈哈大笑着拉起廣州三虎的手,笑道:“走,你們帶路,去廣州最好的館子,好好喝幾盅。”
“多謝先生,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劉真大喜,又拿出空癟的錢袋,苦笑說道:“不瞞先生,我們兄弟三個其實全身上下一文錢都沒有了,就連胸口碎大石用的石闆都是在石場賒的,原打算着讨幾個錢去還帳,結果被方少俠這麽一鬧,石場上的帳都不知道怎麽還了。”
“哈哈,小事一樁,二郎,拿五兩銀子給劉壯士們還帳。”盧大縣令大度的一揮手,又拉起劉真等人就走,笑道:“别說這些不痛快的事,先喝酒去。”劉家兄弟千恩萬謝,忙上前帶路,把盧大縣令一行一路領到了廣州最好的酒樓雲香樓。
進了酒樓,叫了四桌上好酒席,盧大縣令一行就開始吃喝上了。期間,盧大縣令和廣州三虎少不得互相打聽身份來曆,當聽到盧大縣令是一個現任在職官員時,廣州三虎一起都吓了一跳,趕緊把對盧大縣令的稱呼也給改了,又自我介紹說自己們三兄弟是廣州花縣人,自幼習武,跟着父母長輩靠打把式賣藝爲生,後來父母年紀大了回了老家種田,劉真等表兄弟三人便單獨跑起了江湖,隻是運氣太差,一直沒有發達的機會,經常窮得沒有隔夜之米,所以三兄弟到現在都還沒有一個取到媳婦,最後到了今天碰到盧大縣令和方世玉一家。
“三位壯士,既然你們自幼以習武爲生,那麽身手一定不錯了。”盧大縣令好奇問道:“既然如此,三位壯士爲什麽不去投軍呢?當兵雖然軍饷不高,可是怎麽也比在江湖上饑一餐飽一頓的好吧?”
“大人,不是我們不想投軍。”劉旭哭喪着臉說道:“不瞞大人說,其實我們三兄弟今年來廣州,就是聽說平南王府的大王子招兵,專門跑來投軍尋條活路的。”
“那沒選上?招兵的将軍這麽沒眼力?”盧大縣令有些奇怪,劉家三兄弟的武藝高低盧大縣令雖然看不出來,可是光憑這三兄弟的滿身疙瘩肉和南方人中少見的高個頭,不管到了那支軍隊裏都應該是搶手貨的。
“不是招兵的将軍看不上我們,是平南王爺和朝廷都不許大王子招兵了。”劉家兄弟的表哥沈欣也哭喪起了臉,解釋道:“本來去投軍的時候,我們三兄弟不管是負重跑步還是弓箭刀槍都過了關的,大王子身邊的李天植李将軍還誇獎我們三兄弟是好身手,準備讓我們進軍營就當個火長的。可是王爺一聲令下,說是朝廷不許廣東軍隊再擴軍了,所以今年大王子招的八百精兵一個都沒要,全部打發回家了。”
“既然大王子身邊的人那麽欣賞你們,爲什麽不單獨留下你們三兄弟呢?”盧大縣令單獨追問道:“大王子身邊多招三四個親兵,應該沒多大問題吧?你們沒求那個姓張的将軍?”
“大人,我們都快窮得餓死了,怎麽可能沒求那位李将軍?”劉真無可奈何的說道:“可是那位叫李天植的将軍說,現在朝廷把王爺的軍隊盯得很緊,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行,爲了這大王子和王爺都不知吵多少架了,所以他不敢再惹王爺發火,叫我們先回家等着,看以後有沒有機會。”
盧大縣令不說話了,心裏盤算,“照這麽說來,尚之信那個野心勃勃的反骨仔在針對軍隊方面,确實和他的漢奸老爸尚可喜有着不小的矛盾,尚之信想增強實力,尚可喜老漢奸怕鞑子朝廷猜忌,所以不許兒子擴軍——這樣的矛盾,我能不能利用一下?”
“盧大人。”盧大縣令沉思的時候,劉真、劉旭兄弟和他們的表哥沈欣低聲商量了一下,忽然一起離席跪下,向盧大縣令磕頭說道:“大人,情況你也知道了,小的們真的是無路可走了,求大人發發慈悲收留我們吧。反正大人你就要當上縣令了,身邊缺的就是人,帶上我們兄弟三個,饷銀大人你看着給,管吃管住就行,我們三兄弟一定爲你上刀山下火海,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操!本來想把方世玉拉來當狗腿子的,結果怎麽來了這三個打把勢賣大力丸的無名小卒?”盧大縣令有些苦笑,稍一盤算後,手裏其實嚴重缺人、尤其是缺有點本事的人的盧大縣令揮揮手,微笑說道:“起來吧,既然你們想跟我走,那我就收下你們,饷銀和我的其他家丁一樣。以後你們三個隻要好好聽話,對我忠心,我就絕不會虧待了你們。”
“謝大人,謝大人。”三兄弟大喜過望,趕緊一起磕頭道謝,喜不自禁。但包括盧大縣令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偶爾良心發現收留的廣州三虎,竟然成了自己在反清道路上的三個得力助手,幫着自己做了無數傷天害理的缺德事,并且成爲了清朝朝廷重金懸賞索命榜上的光榮三員,這是後話,暫且擱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