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有些風起雲湧意思的朝堂,本已經有些激鬥痕迹的北京城。 飛速瞬間被一件事定格,或者說,這件事徹底的沖散了原本的風雲,徹底的結束了這場蓄勢已久的争鬥。
一些個重臣參觀了那個道觀回來,就立刻交代心腹的心腹,變風向了,領悟了的人立刻明白,瞬間改變了風向,立刻全家下注,把自己的身家壓到繳稅派去。不過,能這樣做的人極少,皇帝早已有交代,嚴禁洩密,他們即便是把皇帝的聖旨打個折扣,可也不敢明晃晃的就違反皇帝的聖旨。能這麽做的人,無不是這些重臣關系極秘的人,範圍也極小,想即便皇帝知道,也不會怪罪。
衆人還『摸』不着頭腦,怎麽皇帝就領着那麽多的大佬們去那麽一個不起眼的道觀?第二天邸報一出來,算是石破天驚了。
這一大早的邸報,已經賣到瘋了,都到辰時了,邸報還在加班加點的狂印,因爲今日的頭版頭條,實在是太勁爆了。
“……張真人堪破生老病死……”報童們已經叫嘶啞了喉嚨,不過,介于今日的生意實在太好,已經不知道從報館取了多少回邸報了,所以,依舊是叫賣得極爲用心。
“……張真人堪破生老病死了……”
“……張真人堪破生老病死了……”
報童的聲音,讓整個北京城都停頓下來,無他,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震撼了,如果說往日的都是朝堂上的一些消息,和普通老百姓沒什麽關系,大家就是聽個熱鬧,可今日這個消息,可着實勁爆,可是和每個人都有關系!誰不想長生不死?如今朝廷居然在邸報上大肆的說堪破生老病死的秘密,這簡直……
茶樓酒館裏的人,也早已聚集到爆,無數人拿着邸報在茶樓,酒館裏打聽消息。雖然很多的人都不識字,可如此之重要的消息,卻有保存邸報的必要,所以,倒是人手一張邸報,拿了邸報卻還得經人解讀才能弄懂裏面的意思,所以,又聚集在茶館酒樓裏,打聽内幕消息。
還是這個茶館,這裏的這個老夫子以能解說朝廷八卦内幕消息而小有名氣。今日,來的人可算是把茶館給擠爆了,老夫子剛到,就把老夫子圍得是裏三層,外三層,都要聽聽老夫子怎麽解讀這則消息,怎麽解讀這件事。
今日的老夫子一改往日早早就到習慣,今天遲到了,或許是事情太重大的原因。
“老夫子,終于等到您了……”有人立刻将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老夫子迎進上座。
“老夫子,您可來了,再不來,咱們可都要去砸您家的門了……”另外一個人看見了老夫子,覺得主心骨來了,這消息實在是夠轟動,實在是石破驚天,沒個人解說,盡聽街面上越傳越神乎的傳言,這心更是做不了主。
“老夫子,您就快說吧,今天咱們就好酒好肉好茶的招待着,您可一定給咱們一個說法啊……”更有的人早早的祭出了往日的手段,以好吃好喝來招待老夫子。
這個老夫子,讀了一輩子書,也沒個出息,倒是如今老了,活得有滋有味起來,心裏也是幾番感慨,聽了衆人追捧的話,心裏格外受用,以前都是他這麽捧别人,吃喝還得看别人的臉『色』。
“咳咳……”老夫子終于是咳嗽起來,準備說話了,今日這個事,說實話,他到如今,也是『迷』『迷』糊糊的,他自己理解這個事,都花費了許久時間,要不然怎麽會“遲到”呢?可如今還要開導這些人,老夫子的感慨卻是頗多,人生到了這個年紀了,能遇到如此之多轟轟烈烈的大事,也算是這輩子沒白活,可惜,年紀實在是大了,看不到很多東西的結尾了,又有些遺憾。
衆人一聽老夫子開腔了,立刻安靜下來,眼巴巴的看着老夫子。
老夫子如往日一般的坐下,掃視了周圍一幹眼巴巴的眼睛。
“這邸報上的事,登的是昨日的事,想昨日陛下那般陣仗到外城去,大家也都聽說了吧,陛下那麽罕見的到外城,有誰見過有先例?”老夫子今日也不念報了,想這邸報都被大家翻爛了,如今大家就是要聽個内幕,聽下解說,一般人的解說簡直是什麽都有,沒有他的可信,也沒有他準确,他是有内幕消息的。
“那是,老夫子,昨日那般陣仗,我就知道要有大事發生,沒料到,居然會是這事,這可比神仙降臨還要轟動啊!要是真如邸報上說的,張老神仙能做到那個什麽生老病死,咱們日後豈不是人人都可以長生不死?”立刻就有人附和道,堪破生老病死,老百姓的理解就是大家都可以當神仙了,這消息如果是江湖騙子,大家也就一笑了之,信了是白癡,不信是聰明,可如今朝廷這邸報上居然也如此說,那可就不是說說那麽簡單,沒有一點眉目,皇帝能帶着那麽多重臣去看?沒點準信,能在邸報上這麽說?
“是啊!老夫子,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立刻有人忍不住問開了。
“我覺得是真的,不是一直就傳言,陛下能和神人溝通嗎?我看,這八成就是陛下借張老神仙的嘴說出來吧……”也立刻有人倒騰八卦了,這個傳言,算是流傳得最廣的,也是大家比較相信的,普通老百姓就還相信皇帝,其他人不信。
“咳咳……”老夫子見越說越離譜,趕緊咳嗽幾聲。
衆人又眼巴巴看着老夫子,準備聽老夫子說話。
“以老夫看,此事應該是可信的,陛下向來不是信口開河之人,極重信譽,既然這麽隆重的說此事,也必定是有眉目的,這一點,應該是毋庸置疑的……”老夫子立刻就先肯定了這一點。
老夫子這個消息通都這麽說,周圍的人臉上立刻喜氣洋洋來,如果說朝廷的政策和自己太遠,可這個事,确實和自己實打實的有關系啊,不說當神仙,能多活幾年也是好的啊!
“那,老夫子,既然這個是真的,那那個事也是真的咯?”立刻有人焦急的問起來。
“哦,什麽事?”老夫子見那個人比較急,又追問。
“就是繳稅之争啊!都說陛下以此事壓那些個不繳稅派的,如果是真的,也就是說,如今那些個不繳稅派怕是全完了,被皇上可是連根拔起啊!”這個人立刻激動的說道,這個消息的勁爆程度,也就比神仙的事稍微差了一點,看到那麽多的人倒黴,能不高興嗎?
“我就說那些人鬥不過皇上吧,皇上乃是天子,自有神明庇佑,哪能是凡人能鬥得過的?現在知道厲害了吧,看着吧,如今不知道多少人要倒黴……”介于相當多的人要倒黴,立刻就有群衆跟着叫好起來,看人倒黴,天生就熱鬧。
“老夫子,您怎麽看?倒是解說解說啊!”有人覺得其他人的消息太不可信了,還是問老夫子比較實在,立刻催問老夫子。
衆人又一緻把目光看向老夫子,不再說話了。
老夫子也有些不高興,今日大家都太高興了,搶了他幾次話頭了。
“哼,這事,如今是個明眼的都知道,張老神仙的事能是一天兩天能弄出來的?恐怕陛下也是早有準備,那些人不知死活,要跟陛下鬥,這種結果就自然難免,如今堪破生老病死已近有了眉目了,這移民海外就再不是難事,那什麽煙瘴之地,隻怕也再不是什麽煙瘴之地了,那些人還如何阻止陛下?如今大家隻怕是打破了腦袋要跟着陛下到海外去圈地賺錢,誰還跟那些個不繳稅的人混着玩?自然是繳稅派大獲全勝……”老夫子有些氣哼哼的說道,這個說法,算是相當“官方”的說法。
“那是,有道理……”
“老夫子說得有道理……”
衆人跟着附和,這一條,大夥如今都明白了,倒是無需人解讀,邸報上說得明明白白。
“可,老夫子,咱怎麽就覺得這麽懸呢?那張老神仙就真的有這般本事?不會是吹噓的吧?”有人也懷疑了,也不怪這個人懷疑,隻是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大了,大到讓人懷疑。張老神仙就是如今人們給張顯庸的新綽号。能堪破生老病死的不是神仙是什麽?
“這怎麽會是假的?……”立刻就有人嚷嚷起來。
“……姓張的,你敢懷疑陛下,你這心可就壞了……”立刻有人呵斥剛才提疑問的人。
皇帝的聲望在普通老百姓之間相當的高,容不得有人懷疑,容不得有人說皇帝的壞話。
“……這事……”老夫子見人群嚷鬧開了,立刻解釋。
衆人見老夫子開腔,又望向老夫子。
“……這事,倒是不用懷疑,應該不是假的,諸位想想,這邸報上還列了誰的名字上去?”老夫子趕緊的解說。
“老夫子,還列了誰上去?”有人趕緊問道。
“……我大明總憲曹總憲……”老夫子小聲的說道。
“……諸位想想,這曹總憲是和陛下對着幹的,是那些人的頭,他也去看了,而且這邸報上也列了他的名字,要是這事是假的,他能不吭聲?他能忍氣吞聲?到如今還沒聽到曹總憲站出來說這事的不是吧,……那個可聽過?”老夫子趕緊解釋,這心裏很多的不解和矛盾,也隻能暫時壓下去了,趕緊把事情解釋清楚的好……
“哦……”
“噢……”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确實啊!我怎麽說今天不太一樣呢,原來是那些人沒吭聲啊!那這麽說,這事可就是十成十是真的了……”老夫子這麽一解釋,衆人立刻恍然大悟,往日和皇上最不對付的那些人今日可沒吭聲啊!要是昨日的事有蹊跷,隻怕他們早就鬧翻天了,還能由着那個事壓他們?
“可不是,我就說,他們都不過皇上,看皇上多麽英明神武,能是他們鬥得過的,現在連神仙都在幫皇上,他麽也輸得不冤……”立刻有人幸災樂禍。
“唉,是啊!看來,這次這場争鬥,是到頭了,這日後,可都是繳稅派的天下了……”
“什麽叫日後是繳稅派的天下,莫非,如今就不是陛下當皇帝?”立刻有人糾正這個人的說法。
茶館,酒樓,街頭巷尾,關于這個事的傳言,逐漸的歸于統一,那就是繳稅派赢了,不繳稅派徹底的輸了,而且輸得沒脾氣,那個老神仙的事八成也是真的,要是趕上時候,說不準還能多活幾年呢。日後,這海外移民将成爲大熱門,到海外去圈地将成爲賺錢的捷徑,海外,成了老百姓更加關注的東西,因爲,這些可以實打實的帶來利潤。
……
曹于汴府上相當的熱鬧。大門口聚集了很多的官員,大家都是來找曹于汴問準信,問具體情況的,昨日的情形就有些不對頭,今日這邸報一出,算是石破天驚了,如果按照邸報上說的,他們算是徹底的輸了,而且輸得幹幹淨淨,很多人都不相信這是真的,一來實在太過于難以想象,二來,要看是不是他們的領頭羊曹于汴是不是被威脅了什麽的。邸報上可是有的名字,也就是說,他認可了昨日的事。
“我們要見曹大人……”
“我們要見曹大人……”
“曹大人定是被人挾制,才會有這事……”
這些跟随着曹于汴的官員不斷的沖擊着曹府,要不是官身在身,隻怕都顧不得什麽規矩了,很多人可以壓了重寶在曹于汴這邊,如今輸得稀裏糊塗,如何能甘心,一心期望着曹于汴是受了脅迫,被皇帝控制了,這事算不得真,還要和皇帝再接着鬥。
“諸位大人,我家老爺真的身體不适,不适合見客,諸位大人請回吧……”管家一個勁的勸解,如今這情況,他除了努力好聲好氣的勸解,也做不料什麽,自己老爺昨日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垂淚,哭了一宿。
“管家,勞煩了,還請再通傳一次吧,這麽多同僚等在此處總不是辦法……”又來了一個人上來說項。
管家見是這個人,也不好再推脫了,這個人可不是那麽好拒絕的,往日他來,都無需門房傳禀,直接就進來的。
管家告了聲罪,又進去了。
不一會,管家再出來,情況已經改變,曹于汴終于要見人了。
衆官員稍稍的商量一下,就出來幾個代表人物,一同進去見曹于汴。
曹于汴哭了一宿,不過是水了個把時辰,如今坐在那裏,也才有幾分精神。
衆人一進來,見到曹于汴完好無損,除了精神稍差之外,并沒什麽不妥,不是大家傳說的被皇帝威脅,被皇帝送到東廠裏去了什麽。
“總憲,今日邸報上說的……”那幾個官員代表進來,也來不及什麽行禮,就直接問昨日的事,這事實在是太大了,顧不得什麽禮節了。
曹于汴依舊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皇帝一舉把他幾十年的信仰,信念,意志等等砸了個粉碎,到如今,還回不過氣來,也是被皇帝的手段給壓服了,沒了半點心氣了。
“總憲,可是有人挾制?或是受了威脅?我等當拼死爲總憲讨個公平……”立刻有人問道,盡管如今北京城裏大部分都相信邸報上說的是真的,可他們依舊還抱着一絲殘存的希望,做最後的掙紮。
“是啊!總憲,我等的骨頭還是硬的,可不怕打……”立刻有人接腔。
曹于汴靜坐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說,先前,他和這些人也是信誓旦旦的說一定要如何如何,也曾發誓要如何如何,可如今,一切都猶如浮雲一般,什麽都不是了,他們輸了,而且輸得極慘,皇帝赢了,赢得漂亮,赢得潇灑,赢得他心服口服。
“總憲,您倒是說句話啊!如事不是邸報上說的那般,我等當死谏……”有官員焦急的說道。
“唉……”曹于汴終于是開口說話了,一聲長歎,道不盡的辛酸。
“……此事,是真的,邸報上說的,半點沒有假,老夫也沒受到什麽威脅,也沒受到什麽脅迫,……繳稅之争,不過是皮『毛』,我等爲了皮『毛』而争,而實則,陛下是爲了我大明百年的國運,兩下之間,高下立分,我等輸得不冤,你等日後好好輔佐陛下,陛下乃是不世出的明主,我大明在陛下治理下,必将遠邁漢唐,成就無上的功業……”曹于汴輕聲說到,到如今,他也坦承這一切了,原先準備轟轟烈烈的和皇帝鬥一回,來個死谏,血濺朝堂什麽的,縱使打不過皇帝,也要給皇帝好看,可如今這事一出,他再尋死,還要玩什麽血濺朝堂,就是一小醜了,一個跳梁小醜。
衆人一聽,心裏那點希望,是徹底的沒了,有的人臉『色』終于是變了,在這邊開始下了重注啊!如今輸得一塌糊塗。
“總憲,可否告知昨日的詳情?”還是有人不甘心,準備問昨日的詳情,好從裏面挑一些東西出來,繼續糾纏。
“不用問了,此等關乎大明朝數百年國運的東西,自然是不方便随便透『露』細節,能告知的,如今邸報上已經都告知出來了……”曹于汴倒是立刻就拒絕了,如今輸得徹底,皇帝赢他赢得光明正大,他也覺得再耍什麽手段、再玩什麽心思沒必要了,再在這件事上拉扯,就已經屬于小人了。
曹于汴這麽一說,是徹底絕了一些官員的幻想了,最後的一點希望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