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内心碎了一地的衆人,楊改革知道,現在怎麽說這些人都不會理解,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培訓那些要轉業的官軍再說,等那些人打開了局面。 飛速這些人才會明白自己的意思,這個事,啓動到發展,到壯大,到形成排山倒海的威力,絕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能形成的,殖民擴張的事,動辄百年,時間還有得是,楊改革倒是不急,相信,自己有的是時間來完成這件事。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朕也就不留諸位了,諸位回去之後,好生歇息一下,然後立刻把要安置的官軍名單報上來,這件事,越早越好,孫師傅那裏會有相應的章程給大家的。”楊改革見天『色』也不早了,雖然自己的計劃大家可能沒那麽理解,可也隻能這樣了,先做了再說,先實踐,邊實踐邊改進,事情,必須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前進。
“臣領旨!”衆人一緻的答應道,
……
今日一戰,有人歡喜,也有人憂。皇帝那邊是大獲全勝,聚在一起慶祝,那些輸了的人,也沒閑着,也聚集在一處。
這座茶樓,在整個北京城的茶樓裏,不是那麽顯眼,顯得有些冷清,不過,這座茶樓,可不是什麽人随便都能來的,沒有一定的品級,别人看都不看你一眼。
天『色』已經 黑了下來,華燈初上,點點燈火,照亮着這個北京城,這座茶樓裏的人,也借着燈光,聚在一起談論着什麽。
整個茶樓相對的比較安靜,偶爾又不斷的從遠處傳來一陣喧嚣,至于喧嚣的内容,卻也聽不清。
茶樓裏的人,面『色』都不那麽好,今日在朝堂上輸了的人,就是他們。
韓爌,曹于汴等人,就赫然在其中。
喝了好一陣子悶茶,也終于有人開口了。
“陛下如今是越來越昏頭了,開了如此之惡的先例,日後,如何壓制的了武夫?武人之『亂』不遠矣……”昏暗裏,冒出來這麽一句話。今日朝堂上,大家沒讨好,輸得太慘,如今聚在這裏商量對策,心情也依舊十分低落,沒有緩過勁來,給皇帝那壓倒般的氣勢壓得太慘了。
“看來,陛下是有意拿武人來壓制我等文臣了,接下來,武人的地位可要大漲了,我等可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提防武人『亂』政……”終于有人接口了。如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皇帝扶植起了武人集團,聯合勳貴來壓制文人,雖然平時裏朝政由文臣負責,可到了關鍵時刻,文武勳貴們都到場的話,他們文臣立刻就處于下風,這事,已經上演過幾次了,頭一次是辦鹽商的時候,然後就是這一次,兩次的後果都是文臣的利益大受損失,輸得極慘。
“怎麽的?還能不讓武将勳貴們上朝?”一個人不爽的說到。剛剛說的那句話顯然就是廢話,即便知道皇帝和武人,勳貴們穿一條褲子又如何,你能吃他們還是能咬他們啊?更别說文臣裏的“叛徒”了。
話到這裏,氣氛一下子又變得沉默起來,沒人去接口了,不讓武将和勳貴上朝,這是不可能的,即便他們每年隻上幾次朝,其他的全由文臣把持,可那也會給他們相當多的機會,就比如今天,這一上朝,立刻就讓朝堂上的局勢逆轉,皇帝就有機會了,一年隻要來得那麽幾次,就可以供皇帝大玩平衡遊戲了,就可以争取到很多東西了。
“哼……,那些下賤之人,即便是安置了又如何,如果安置到江浙,我到是要讓他們知道厲害,當年能殺『亂』收稅的閹人,現在就能殺『亂』安置的武夫,這叫殺禍害,誅流毒……”一個人咬牙切齒的恨恨的道。
這話一出口,立刻得到很多人的贊成,當年對付收稅的宦官,他們就是這麽幹的,皇帝能派太監去收稅,他們就能把太監幹掉,還能給那些殺收稅太監的人立碑,到了地方上,他們可真的不怕皇帝。
韓爌作爲這些反對派的老大,倒是有些看不起這些人了,心裏直搖頭,這點手段,也太嫩了些,沒聽見今日朝堂上的皇帝說嗎?可以安置到大琉球去,也就是說,可以交由司農司安排,如今司農司的掌控範圍遍及了大半個大明朝,把那些人安置到司農司的地盤,還輪得到你們在這裏瞎『操』心?司農司歸誰掌控?徐光啓,那是皇帝的左膀右臂,那能聽你們的?
韓爌現在是越來越覺得皇帝的厲害了,不動聲『色』之間,就借着司農司這支赈災的手,将大半個大明朝掌控在了手中,如今徐光啓手裏有錢,有人,有大義,更有皇帝,有軍隊的支持,更有實權,俨然是一個小小的,帶實權的“朝廷”了,已經隐隐有和六部抗衡的實力了,如今司農司在大半個明朝可都有移民官,管理移民工作,實際,大災來臨,尋常的州縣,又還有多少事不和移民沒關系?所謂的移民官,實際權力,也不比尋常州縣的縣令、知州小多少,移民官手裏有錢,更有國子監的監生,地方上的秀才跟随支持,更不缺人,更絕的是移民官都還是天子門生,新科進士,将來都是肯定要做官的,本身就是帶着官品在辦事,轉成縣令也好,進入州府當官也好,入朝廷曆練也好,這不用腦子想都可以預見的,這些人跟着徐光啓,也就是跟着皇帝幹,以如今赈災的力度,那些人要出成績,那還真的就是小菜一碟,等這些人拿着這些成績出來當官,那麽,天然的,就不能讓自己以往的成績被人抹黑,那麽,天然的,就得保護自己的成績,這些,可都是将來晉升的資本。也就是說,這些人鐵定得支持皇帝,至少大部分人會是如此,不說鐵杆支持皇帝,起碼也是親近皇帝的,沒人會砸自己的根腳,拿自己的根腳開玩笑。
也就是說,皇帝不動聲『色』之間,就重新組建了一個可以自行運作的“朝廷”,雖然這個“朝廷”如今還相當的小,氣息弱得很,可卻能很好的執行皇帝交代下來的事,也就是說,這實際上是皇帝的底氣所在。皇帝如今已經不怕和朝堂上的這些人翻臉了,即便是和朝堂上的這些人翻臉了,那又如何?朝堂上這些人還能用什麽來要挾皇帝?怠政?銀錢?死谏?……銀錢就不說了,皇帝有錢,天下皆知,……死谏也不說了,動不動拿腦袋撞牆也不是個事。就說怠政這個以往對付皇帝的利器,如今對付皇帝也沒什麽用了,如今天下的大事,除了赈災還能有什麽?隻要沒有『亂』民,天下州縣,沒有當官的,韓爌覺得,隻怕老百姓過得更加如意一點。韓爌覺得,這也怕是皇帝敢在朝堂上跟文臣們一次又一次翻臉的原因了,這心裏有底氣,手裏有底牌,任憑他們這些人怎麽鬧騰,總之,皇帝根本不怕……
韓爌心裏又曬笑了一回,又聽周圍的人議論如何如何“對付”皇帝,韓爌隻能在心裏暗自歎息,這些人跟皇帝鬥,那可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什麽殺稅監,殺安置官軍的把戲,實在是無聊透頂了,也老掉牙了。
想到皇帝的稅監如今不讓别人繳稅,繳稅還得談資格,還得求人走後門,韓爌又不得不在心裏苦笑,皇帝玩這些人,那可是玩的一個溜。當年殺稅監用的是擾民,那如今呢?别人不準你繳稅,你莫非還說不準你繳稅還害了你?那麽顯然的,這次安置官軍,皇帝也不會随便安置,安置的地方,顯然會是司農司的地盤……,司農司的地盤,如今人家那是“小朝廷”,欽差大學士徐光啓親自坐鎮,手底下一大票天子門生,新科進士,容得你『插』手?如今說這些手段,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罷了,如果皇帝聽見了,隻怕會笑掉大牙。
又聽了一陣,韓爌越發的覺得無聊了,在這裏說是商量事,還不如說是發洩心中的不滿,就憑這些人的手段,想跟皇帝鬥,那還真的不夠分量。至于自己心中勾勒出皇帝的那個“小朝廷”布局,韓爌也沒打算跟别人說,在韓爌看來,這種天方夜譚的事,即便是知道了也隻能埋到心裏,這能說?人家那裏有三百多位新科進士呢,你要說人家另建朝廷,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這種無憑無據的事,也隻能爛在心裏,韓爌覺得,他當這個欽定的反對派第一人,其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将來跟皇帝說說,說不準皇帝還能給他整點什麽名流青史的事做做。
韓爌又覺得,自己真的生不逢時了,也太老了點,如果年輕一些,說不準可以跟着這位皇帝幹更長一段時日,說不準可以整出一番更大的事業來。
茶樓裏,到處都是發洩,漫罵,詛咒的聲音。但也有些人,隻顧喝茶,并沒太理會這些争吵。
“……哼,那些賤骨頭,以爲安置就可以變成人上人,以爲帶個官品辦衙役的事,就可以高人一等,殊不知,他們幹衙役的差事,即便是這一代不是賤人,下一代,也必定是賤人,他們想跟那些積年的老吏争,怕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他們搶了積年老吏們的飯碗,那些老吏們焉能放過他們?嗬嗬……,諸位,不是我王某人詛咒他們,諸位看着,要不了一二十年,等他們那些人的小崽子們出來謀事的時候,他們是不當賤人都不成了,現在别看他們風光,将來也一輩子是當賤人的命……嗬嗬……”有人帶着毒惡的詛咒說道。認爲即便是安置的這批人安置的時候帶着官品辦衙役吏員事,是官身,不入賤籍,可到了他們兒子要謀的時候,也不得不在父輩們做事的衙門裏找一份衙役的差事,依舊還是得入賤籍的。
“……對,現在别看他們風光,等過了一二十年,那些人就知道,陛下可不是什麽爲他們好……”立刻有人贊同。
不過,贊同的聲音不是那麽多,寥寥無幾,更多的是悶着喝茶。
韓爌也在悶着喝茶,這種說辭,在韓爌看來,不值一提,人家皇帝如今在搞全民教育,不說真正的讓全部人都讀上書,可讓大部分官宦人家讀上書,那還真的能做到,如今每年撥的二百萬兩銀子,要辦到這一點,幾乎沒有任何難度,一二十年後,即便是那些武人不教兒子讀書,他們的兒子就一定不讀書?那皇帝這全民教育是辦給誰的?這人說話還真不用腦子啊!還一二十年,如今這位聖上才當了幾年的皇帝,就超過了大明朝幾百年間的變化,你還能預見到一二十年後的情況?要是你們真的有這本事,如今也就不會輸得那麽慘了。
韓爌心裏鄙夷了一番,心思又到了那個悖論裏去了,到底是大家都讀書好呢,還是隻能少數人讀書?按理說,聖人的理念,是越多的人讀書越好,可明顯的,讀書的人多了,這官越不夠分,這可是一個大悖論啊!将來肯定要出大問題的,或者說,将會引發大變革……,心裏胡『亂』的想了一陣,見這些人還在議論這事,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在昏暗的燈光下,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道:“諸位,聽老夫說幾句。”
衆人見韓閣老要說話,也立刻安靜下來了。
“諸位,如今最關鍵的事,是兵部尚書一職,據說陛下也有意袁自如,可惜,如今東虜又在林丹汗那裏占了大便宜,大有風雲再起的架勢,所以,遼東那邊,袁自如暫且也就走不開,即便是陛下屬意,怕也一時間不可能來上任了……”韓爌開口把話題提到了正事上。
衆人聽說是這事,又議論開了。
“閣老,我等當力陳陛下,袁自如當兵部尚書,最爲适當……”
“對,閣老,袁自如做兵部尚書,再好不過了,也符合陛下的規矩,即有戰功,也有戰績,也領過兵,更知兵,陛下自己給自己定下的規矩,想必也沒話說……”
衆人立刻圍繞這個話題說起來。一緻贊成力挺袁崇煥。
“……諸位稍安,根據老夫分析,陛下怕也是屬意袁崇煥的,這個職位,怕都不用争,否則,陛下也不會讓孫閣老暫代兵部了……”韓爌笑着說道,他是袁崇煥的座師,袁崇煥能當兵部尚書,那他的實力,自然又漲了不少,自然是高興。
“……那閣老的意思是?”衆人不解了,既然兵部尚書一職連皇帝也屬意袁崇煥,他們更是要推袁崇煥,那取這職位有何難?還用得着争?
“……諸位,老夫要說的是,自如去任職兵部,那這遼東巡撫,又該何人?”韓爌解釋道。
衆人明白了,原來是要争遼東巡撫的職位,這個職位也是個關鍵職位,不說别的,就光光每年從遼東巡撫手裏過的銀錢,就值得争了。
衆人恍然大悟,又開始就誰當遼東巡撫争起來。
韓爌見把衆人的話題引到這上面,才稍微舒坦一些,又開始獨自喝茶了,放這些家夥在這裏讨論誰該去當遼東巡撫,誰該去建功立業。
韓爌聽了一些人的言論,心裏更加搖頭,就憑你們,也想弄個功成名就?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沒皇帝的允許,沒皇帝的支持,你們能當遼東巡撫?怕是做夢呢,皇帝在遼東投入了那麽多心血和精力,豈是讓你們去糟蹋的?皇帝怕也有了屬意的人了,不然,也不會讓出兵部尚書這個職位。
曹于汴今日,話始終是不多,也不知道是太老了,還是被今日的場面驚着,端着茶杯的手,時不時的就抖動一下。
聽到這群人高談闊論怎麽怎麽對付皇帝,曹于汴就一陣煩躁,要是皇帝那麽好對付,也就不會有今日之敗了,要是那些安置的官軍那麽好對付,皇帝會花這麽大的力氣搞這事?想動用如此之多的資源辦這事,也就僅次于上次辦鹽商,辦鹽商那次皇帝得了多少利?如果比照辦鹽商來算,皇帝這次的收獲,至少不會比辦鹽商少多少,可惜,到如今,他還看不出皇帝的意圖在那裏?僅僅就是一個安置退役的官軍?這雖然會給皇帝帶來很多好處,可曹于汴覺得,明顯的,皇帝的付出和收獲不太成比例,如今大琉球,遼東大把的地,随筆畫幾塊,憑他再多功臣,官軍也都安置了,可爲什麽還要往關内跑?
又聽到韓爌說要争遼東巡撫的職位,曹于汴心思更加的『亂』,誰适合去當遼東巡撫?誰可能去?皇帝又屬意誰去?還沒看透皇帝上件事的布局,這件事又要謀劃了,曹于汴覺得,心情真的很煩躁。
煩躁之處,曹于汴更是暗罵眼前的這些東西不成器,皇帝随便挑一個人就能挑大梁,可他們這幫人呢?白送給皇帝皇帝都不要。
見韓爌在安靜的喝茶,心裏又罵韓爌老狐狸,做事向來留一手,這次,倒是讓他占了大便宜,本來還以爲後手會忽然發力撿便宜的,那裏知道,還是韓爌看得更準,皇帝根本就沒正眼看過他的後手,毫不留情的就拒絕了,甚至還立了條規矩……,如今袁崇煥當兵部尚書,怕是闆上釘釘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