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搭車

第一百七十九章 搭車

崇祯元年。四月二十六。

等候多日的大赦,終于到來,這次大赦,和普通的大赦不同,這次大赦,還是魏案的一個定音錘。朝堂之上,朝堂之下,幾百号官員都“靜靜”的等待着這次大赦。一旦大赦,這魏案就如同皇帝收銀子的時候說的一樣,一筆勾銷了,再不提魏案的事,算得上是典型的花錢消災,爲此,這幾百号官僚花費了五百萬兩銀子去消災,至于值得不值得,就看今天的大赦裏怎麽說了。

群臣,官僚都在承天門外伸長了脖子,拭目以待,看看這大赦到底會是個怎麽個下法。

乾清宮,楊改革端坐在寶座上面,神情很淡定,今天是個“決戰”的日子,今天關系到自己日後布局的成敗,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内閣首輔帶領這幾個内閣,一起來參見皇帝。

一番見禮,才開始今天的重頭戲,奉上大赦的诏書,等皇帝過目,同意之後用印,再拿到承天門外去宣讀,這大赦,就算是成了。

“啓禀陛下,臣等已經拟好了這大赦的诏書,還請陛下過目。”領頭的首輔說道。

“嗯,大伴,叫人念吧。”楊改革是一個文言文的小白,看文言文頭疼,隻能讓人代讀。

“遵命,陛下。”王承恩答應道。然後一個專門負責讀奏疏的小太監,開始讀聖旨了。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承天恩賜,衆神福佑,乃有我大明千古基業。吳列祖列宗勵精圖治,開創偉業,太祖……”首先從太祖時候的功績将起,凡是能說得上幾句……

再接下來,就是一大堆聽不懂的大道理,然後就說到實質『性』的内容。

“巨惡魏忠賢竊先帝之寵靈,擅朝廷之威福,密結群『奸』矯誣善類;稍有觸忌,肆行慘殺,數年蔑誣不知幾許、削奪不知幾許!幽圄蔽日,沈累彌天。冤抑所積,上幹玄象,緻星隕地裂、歲祲兵連。今魏忠賢、崔呈秀天刑已殛,臣民之憤稍舒;而诏獄遊魂猶郁、锢籍譽髦未伸,豈所以昭朕維新之治!今應褒贈,即與褒贈;應廕卹,即與廕卹;應複官,即與複官;應起用,即與起用;應開釋,即與開釋:勿緻久淹,傷朕好生之意。”

聽到這一段,楊改革點點頭,覺得不錯,自己也能聽懂個七七八八,這就是定魏案啊!這一錘子下去,就砸出了五百萬,這個魏忠賢,當真是值錢。

再下去,小太監的話就是“傳統”的項目了,比如釋放天下的犯人之類的。

最後就是“布告中外,鹹使聞知……”

楊改革一聽,這是一封很“地道”的大赦聖旨诏書。戳了戳自己的耳朵,道:“沒了?”

那個小太監莫名其妙,都念道“布告中外,鹹使聞知”了,還有?肯定是沒了,見皇帝問話,答道:“回禀陛下,沒有了。”

“沒了?嗯,朕知道了。”楊改革掏耳朵完畢,心裏在考慮自己的事,如何安『插』進去。

首輔見聖旨念完了,道:“啓禀陛下,這诏書不知合陛下的意否?”

“這個,寫得确實不錯……”楊改革承認這個诰書确實不錯,起碼自己寫不出來,自己再練個幾十年,可能會有這個水準,當然,如果自己使用二十一世紀的手段作弊,在網上搜索一篇改改,也就是分分鍾能搞定的事。

“這個,朕好像沒有在這诏書裏看到有賞賜銀錢的話啊!朕記得,這大赦天下,應該是有賞錢的吧,怎麽朕沒聽到?還是沒有?”楊改革這就是抓辮子了,爲自己的事鋪路,這大赦是怎麽回事,楊改革沒少問人,孫承宗就問過幾次,大赦的内容,甚至夢裏百度過。

内閣首輔聽到皇帝的話,垂頭道:“回禀陛下,這大赦天下,并非一定會有賞錢,這大赦,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不賞錢,也是可以的。”内閣首輔對賞錢的問題避而不談,轉而談不賞錢也可以。

“不會吧,别人大赦天下都有賞錢,怎麽到了朕這裏,就一『毛』不拔呢?别人會以爲朕很摳門呢,朕是那樣小氣的人嗎?”楊改革不依不饒。

内閣首輔被皇帝擠兌,鬧了個紅臉,道:“啓禀陛下,這大赦要賞錢,确實可以,不過,這國庫就那麽點銀子,如何賞賜?如果按照以往,沒有幾十萬兩,怕是不成的。”這國庫連賞賜的這點錢都拿不出,這讓内閣很尴尬。

“呃……這個,沒錢?也是,朕想起來了,這可咋辦呢?不能什麽都不賞賜吧?這樣豈不是顯得朕很窮,太小家子氣?這讓天下的百姓如何說朕?”楊改革就是知道國庫才那麽一點銀子,才這樣問。

“回禀陛下,如果陛下要賞賜,那就隻得從内帑裏出了,戶部,或許可以擠一點出來……”内閣首輔又提出了這個建議,讓皇帝自己掏錢。

“這個,讓朕的内帑出錢?這個,朕也沒錢啊!難!難啊!”楊改革一副一『毛』不拔的樣子。這就是欺這些大臣,官僚的戶部裏沒錢,俗話說,衣是人的『毛』,錢是人的膽,這沒錢,就沒膽子,做事就猥瑣,就被人欺負。

内閣首輔尴尬之極,羞紅了臉,道:“臣愚鈍,還請陛下示下。”

“朕這裏,還有幾件事,一并寫入诏書裏去,算是給天下人的一點賞賜,也算是朕與朕的子民同喜,共樂了,如此,也不用花一文錢,必定讓朕的子民過一個滿意的大赦。”楊改革決定搭順風船,把廢除鹽政,專利法的東西寫到大赦诏書裏面去。今天這個大赦的日子,多少官僚等待着皇帝的大赦,等待着魏案的定音,如果自己不趁這個時候把這“不可能實現的東西”搭車寫進诏書裏面去,日後可能要等很久才 會有機會。

“敢問陛下,是那幾件事?”首輔又帶頭問了。

“大伴,把這個給諸位閣臣看看。”楊改革也不願意多費口舌,早就準備好了,把廢除鹽政的内容和專利法的内容寫在本子上。

内閣首輔首先接過本子,翻看起來,一看,臉『色』就綠了,瞬間又變得慘白,瞬間又是通紅,看得出,這位首輔,憋得不輕,憋得難受。

也不等本子給其他内閣看,就率先道:“啓禀陛下,臣絕不贊同陛下廢除鹽政,此乃,此乃……”内閣首輔一時也想不起該怎麽說皇帝這種“很天真”的想法,氣得不得了,快抓狂了。

楊改革端坐在寶座上面,笑着看這幾位内閣。

幾位内閣首先是看到這首輔大人的臉『色』,猶如唱戲的一般,變得極快,從最開始的正常,到慘綠,到慘白,再到通紅。都覺得詫異,什麽東西讓首輔大人如此失『色』。紛紛把頭張過來,看那本本子上寫的東西。又聽首輔說廢除天下鹽政,當時就覺得晴天一個大霹靂。轟在頭頂!

一位輔臣匆匆的看了一眼本子也出來道:“陛下,絕不可廢除鹽政,這鹽政乃是朝廷收入的支柱,如何去得?去了,這朝廷的支柱,也就塌了啊!”這個大臣更急,廢除天下鹽政,這種事,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

“陛下,這鹽稅,每年有一百多萬兩銀子的稅入,如果丢棄,那這戶部豈不是更加不堪?每年的虧空豈不是更甚?朝廷拿什麽來補這一百多萬兩的虧空啊!萬萬不可啊!陛下……”這位内閣更是急得不得了。廢除鹽政,這件事,皇帝也敢想,也敢提。

其他内閣更是不敢看皇帝,把腦袋低得低低的,心中紛紛思索這其中的原由。都在設想,這一旦鹽政廢除了,依靠這條鏈子得利得官員,不知幾凡,都得喝西北風啊!皇帝這一下,不知道搞掉了多少人的飯碗啊!被這種大無畏的行事方式給吓住了。

楊改革早就做好了當“官僚公敵”的準備,這廢除鹽政,僅僅是個開端。自己這一刀砍下去,就要如同砍甘蔗一樣,開一個口子,然後順着這個口子,用巧勁,一口氣把甘蔗剝到底,這樣,才能吃到甘甜可口的甘蔗。

“朕知道這戶部無銀可賞,所以,特地準備了這個禮物,作爲朕登基,大赦天下的禮物,送給全天下的百姓,真正的讓全天下的百姓,都能沐浴到朕的恩澤,如何,不行嗎?”楊改革就是裝,裝純,裝無辜,假裝心裏裝的是天下的百姓。

幾位内閣,更是氣結的不得了,快抓狂了,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皇帝,要知道,這鹽課上的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是卻絕對不能擡到桌面上去說,一說,必定是牽扯出鹽課裏面的黑幕,這就是“官僚公敵”,皇帝敢說敢幹,那是因爲他是皇帝,普通官僚,就算是首輔,也沒那個魄力,當“官僚公敵”,以前徐光啓說過,結果鬧到吐血。

“幾位卿家不說話?那朕就當是沒意見了,那就把朕的意思寫道诏書裏面去吧。”楊改革發覺,這幾個内閣的戰鬥力相當的不給力,自己沒說幾句話,他們就支持不住了。楊改革那裏知道,别人不是被他說得沒話說了,而是懼怕這龐大的官僚利益,不想身陷這利益的糾葛當中去。

“啓禀陛下,臣絕不贊成陛下廢除鹽政,如此,必将緻使朝廷每年少一百多萬兩的銀子,這個漏洞,如何去補?何況,這鹽課,這兩年,已經漸漸有了起『色』,逐步的增長起來,陛下,萬萬不可廢除鹽政啊!”一位内閣也算是有擔當的,猜到皇帝可能是對這每年百萬兩的鹽稅銀子不滿意,變着方的要漲鹽稅呢。于是,當機立斷,決定代那些鹽商,在鹽業上獲利的官僚們說話,給 皇帝漲鹽課。

其他大臣也聽出了其中的玄妙。立刻出聲附和。

“啓禀陛下,臣以爲,閣老說得在理,這每年一百多萬兩的虧空,如何去補?這戶部已經是每年有着巨大的虧空了,再少了這一百多萬兩,這戶部,每年過手的銀子不到二百萬兩,這,實在有點寒酸,如何支得起這巨大的開銷?何況,這鹽課如今每年也是在增長的,今年恐怕能收到一百四五十萬兩的鹽課啊!陛下,萬萬不可廢除鹽政,如此,戶部虧空更甚,更是無力饷邊,赈災啊!”這位大臣聽出了裏面的“玄妙”,也決定給皇帝增加鹽課,增加到一百四五十萬兩銀子。這個,按照現在的統計數據來說,可以說是爆發式的增長,增長率高達百分之五十。但是,都絕口不提每年能收的鹽稅銀子是多少。

楊改革一聽到别人說鹽稅,就心中來火氣,一億多的人口,一個人每年吃五斤鹽算,每斤鹽征收二十幾個銅闆,一年下來,那得多少?這本該每年一千多萬兩的鹽課,每年給老子一個零頭不到,還要老子給你們謝恩,當真是氣人。楊改革決定給這些官僚一個好看。

“這個簡單,不就是一百五十萬兩嗎?朕出了,從内帑裏出,爲了給天下百姓一個恩賜,爲了讓朕的子民沐浴一下朕的天恩,朕這回,就當一下大戶。如何,這下沒問題了吧。”楊改革抛出了自己的搪塞之策。

用内帑裏支一百五十萬兩給國庫,用來抵鹽課。皇帝的話,讓這些大臣震驚!發傻!發癡!發呆!發懵!發暈!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怪,曆來都是皇帝往内帑裏扒拉錢,現在到好,這位主,一百多萬兩,一聲不響的就要往外扔。内閣們真的是懵了,想不通皇帝是如何想的。

内閣們的腦經已經短路了,不知道該怎麽思索這個問題,這朱家的孩子就不能出一個正常的嗎?這位最不靠譜,最離譜,這種事也敢一口答應下來,這……皇帝的身影,在他們的腦子裏,印象,已經越來越模糊,看不清……

楊改革看着地上那群白癡一般的内閣們,就來氣,這事,本來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的事,一旦廢除了鹽政,其實,自己也不讨好,每年要白白丢掉一百多萬兩銀子,節省點,夠自己練兩萬精銳了。這打起仗來,把握也大許多,可惜,都是這些狗 日的官僚太貪。本該一千多萬兩的鹽課,到現在,給自己百十來萬,當真是吃剩下的殘羹剩飯,别人吃肉,自己啃骨頭,得,一拍兩撒,自己吃不到肉,大家都别好過,都别吃了。

楊改革的眼光,巡視這地上的内閣們,内閣們和皇帝一對視,目光立刻縮回來,這件事,内閣們其實都心裏明白,知道是怎麽回事,理虧得不敢和皇帝對視,沒有底氣,這件事,不就是大家吃肉吃得太厲害,到皇帝這裏的時候,已經隻剩下骨頭了,皇帝不高興,不樂意呗,不讓皇帝吃大頭,皇帝就讓大家也都别吃,内閣們已經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不過,這事,怎麽好說出口?前面已經有人提過給皇帝漲鹽課的事了,看來,皇帝不僅沒滿意,甚至很憤怒。

剛才那個首先提出漲鹽課的内閣思索了很久,滿臉的焦急,思索再三,終于還是道:“陛下,臣還是堅決不贊成陛下廢除鹽政,雖然陛下可以用内帑抵鹽課,可是,陛下,這鹽課是每年都有入賬,難道陛下每年都支錢給戶部?如此,陛下的内帑又可以支持多久?”這位官員隻差和皇帝攤牌了。

這精英們都很精,知道這皇帝的收入,每年也就那點錢,不過百十萬兩,有時候甚至還不足。這點錢,還要養家,養宮中數萬太監、宮女,京營将士,百官,還要時不時的賞賜邊關,時不時的赈災救急,甚至還得準備點錢打仗,所以,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不可能有多少餘錢,所以,也才冒着膽子把這該交的鹽課一降再降,就是欺負皇帝知道大家貪污也沒辦法,皇帝也是窮光蛋,要想動鹽課,就得掂量掂量這每年的鹽課收入用什麽來補,這沒錢,人就沒膽子,還是那句話,衣是人的『毛』,錢是人的膽,沒錢,就沒膽子動鹽課。這就是鹽商們有恃無恐的心理。算準了皇帝沒錢,沒膽子。

“沒事,朕内帑裏有多少錢,不勞卿家關心,每年,朕支援戶部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就是,就當是朕替天下的子民補了這鹽課上的虧空,讓朕的子民,都感受一下朕的恩惠。”楊改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中心中在滴血,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一百五十萬兩,就這樣打水漂了。這都是這群該死的狗 日的精英,要是吃相好一點,給自己多留點肉,自己也不至于用這種同歸于盡的辦法來整這事。

拿到桌子上面來說的話實在不多,太多的都是潛規則,都是暗地裏說的,都是桌子底下說的話,如今拿到這乾清宮的大殿上,如何說得出口。

内閣們也是驚訝皇帝的決心,這皇帝是怎麽了,這内帑裏到底有多少錢?敢誇下如此的海口?每年往戶部裏送一百五十萬兩銀子,這每年戶部解給内帑的錢,恐怕也到不了這個數吧。這皇帝發得哪門子瘋?群臣開始計算這皇帝能堅持幾年,幾年會變成窮光蛋,幾年能恢複鹽課。

很快,内閣們就得出了一個結論,皇帝是個傻子,皇帝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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