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了!”
幾個把總還有五百響馬盜出身的将士轟然回應。
張和尚锵然抽出腰刀,厲聲大吼道:“弟兄們,跟老子上!”
摞下這一句,張和尚把手中的腰刀往前一揮,甩開大步往山上飛奔而去,五百将士紛紛鼓噪起來,跟着張和尚身後往山頂沖殺而上。
山頂上。
巴特一聲令下,守在車陣後面的兩百科爾沁侍衛紛紛放箭。
不過,向科爾沁汗廷起進攻的五百将士都是響馬盜出身,個個都有一身不俗的武藝,沖在最前面的張和尚,還有幾個把總更是武藝高強,科爾沁人射來的箭矢被他們紛紛格落,不到片刻功夫,兩軍相距就已經不足五十步。
巴特這才想起那兩尊臼炮,大叫道:“快,放炮,轟死這些南明蠻子!”
兩名侍衛慌忙拿着火把去點臼炮上的引線,引線一點就着,冒着火花出呲呲的響聲很快就燒進了炮筒裏,下一刻,隻聽得“轟轟”兩聲巨響,巴特還有兩百侍衛被巨大的聲響震得眼冒金星,兩耳轟鳴,再聽不到别的任何聲響。
張和尚正帶着五百弟兄往山上猛沖,陡聽山上響起兩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旋即有兩團巨大的火球從山頂蒙古人的車陣後面騰空而起,在空中劃出了兩道耀眼的光暈,最後帶着凄厲的尖嘯轟然落在了山腳下的明軍大營裏。
沖在最前面的張和尚被這聲勢吓了一大跳,他立刻就判斷出這是臼炮!
從臼炮裏轟出的鐵彈能在地上彈着打出好幾裏,但凡被鐵彈砸中地,不管是胳膊腿兒還是腦袋**蛋,頃刻間就會被砸個稀巴爛。張和尚當了十幾年的響馬大盜,沒少挨明軍臼炮的打,這聲響對他來說可是記憶猶新。
“他娘的,這是臼炮!”張和尚聲嘶力竭地大喝道,“弟兄們,快跟老子沖上去。幹掉蒙古人的臼炮!”
張和尚身後的五百将士轟然回應,霎時加快了沖刺地步伐。
山頂上。
巴特大步上前,啪啪兩耳光把蹲在臼炮旁邊的兩名侍衛扇到在地,厲聲罵道:“笨蛋,你們不會把炮口調低些。這樣往天上打怎麽打得到南明蠻子?快點,找東西把臼炮的炮尾墊起來,炮口向下!”
“還有你們。”巴特又回頭向附近的幾十名侍衛喝道,“還愣着幹什麽,幹緊過來幫忙。”
幾十名侍衛慌忙搶過來幫忙,可遺憾的是沒等他們把臼炮重新架好,張和尚就已經帶着五百弟兄沖了上來,兩軍短兵相接,陷入了殘酷地近身格鬥。
山下,科爾沁騎兵陣前。
班克圖和索噶爾也被臼炮的巨大聲響吓了一跳。急回頭看時,隻見明軍已經順着緩坡沖上了山頂,正與駐守汗廷的侍衛們厮殺成了一團。
“糟了!”班克圖驚道,“明軍要連夜攻山!”
索噶爾也頓足道:“父汗的侍衛隻有兩百人,肯定撐不了太久。”
“不行,不能再歇了。”班克圖斷然道,“必須立即向明軍大營起進攻,一定要搶在明軍打進汗廷之前攻破明軍大營!”
這一次,索噶爾再沒有說什麽。
明軍陣前。
王樸同樣被突如其來的炮響吓了一跳。他也沒想到科爾沁人居然還有大炮!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科爾沁人似乎不怎麽會**,剛才那兩炮看起來聲勢駭人,實際效果卻爲零,既沒有打着攻山的人馬,也沒有打着山下大營内正在休整的人馬。
“将軍!”大胡子忽然大叫起來,“科爾沁人出動了!”
“嗯?”
王樸聞言急從山上收回視線,回頭望向南邊正在休整的科爾沁人。
借着科爾沁人手中火把的光線,王樸果然看到剛剛還坐在地上休息地科爾沁人已經重新回到了馬背上。悠遠綿長的号角聲中,一隊科爾沁騎兵已經從大隊人馬中分了出來,正向着明軍陣前緩緩逼進。
“好家夥!”大胡子很快就根據經驗判斷出這隊騎兵的數量,“足有兩千騎!”
王樸嘴角已經浮起了冷森森的笑意。
科爾沁人不思進取,隻知道迷信老祖宗的那套已經過了時的戰術,幾百年了,他們還是隻會這套戰術!
科爾沁人的這套戰術說白了其實就是騎兵版的遊擊戰。
十三世紀的蒙古騎兵打仗有個特點。在沒有絕對獲勝地把握時。他們絕不會貿然投入全部兵力進行決戰,他們會派出小部份騎兵對敵人進先無休無止的騷擾。等敵人露出疲态的時候,蒙古騎兵就會傾巢而動,起緻命一擊。
憑借這套當時來說可以算得上是時代的騎兵遊擊戰術,蒙古騎兵取得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輝煌戰績,西方世界那些從頭到腳披着笨重戰甲的重裝步兵和重裝騎兵就是這樣被蒙古人輕松幹掉的。
但是時代在變遷,再先進的戰術也有落伍的時候。
火槍和三段式射擊戰術地出現,讓蒙古騎兵的這套戰術成了垃圾,最原始的火槍可能無法和精良的弓箭相媲美,可到了十七世紀初,火槍經過不斷的改良,其殺傷力和命中率已經遠遠過了弓箭,三段式射擊又讓火槍擁有了革命性的持續火力。
面對裝備了新式火槍的火槍隊,蒙古騎兵地這套戰術就成了最愚蠢地添油戰術,派出的小股騎兵在火槍密集而又持續地射擊下很快就會傷亡殆盡,根本就起不到試探的作用,于是蒙古人就隻能再派出一股騎兵進行試探攻擊,然後又被吃掉……
真實地曆史上,就有一個很著名的戰例!
八國聯軍侵華時。塘沽口一戰,兩萬多科爾沁騎兵就是因爲這套落後的戰術,被八國聯軍的六千火槍隊打了個全軍覆滅,最後僧格林沁隻帶了七騎逃回北京。
其實,也不能全怪科爾沁人死守老祖宗的戰術,因爲在他們遇到八國聯軍的火槍隊之前。他們還從未遇上過一次軍隊能把他們派出去騷擾地小股騎兵一口吞掉!一支軍隊的戰術往往就是這樣,隻有吃了敗仗,被打痛了,才會去嘗試改變……
科爾沁騎兵的添油戰術對明軍無疑是有利的。
王樸手下的火槍隊隻有一千人,如果科爾沁人從一開始就投入全部騎兵從三個方向同時起進攻。這一千火槍手無論如何也遮擋不過來,那時候王樸就隻能讓刀疤臉和唐勝地千人隊也投入戰争,冷兵器的混戰,就算明軍能最終獲勝也必定會傷亡慘重。可是現在科爾沁人隻投入兩千騎兵從正面進攻,那就正好撞到了火槍隊的槍口上,已經人困馬乏的科爾沁騎兵就隻能淪爲明軍火槍隊練習射擊的活靶子!
至于科爾沁人的騎射?
算了吧,這黑燈瞎火的,誰能射中誰?
騎射不同于步兵弓箭手的攢射,步兵弓箭手的攢射是面殺傷,可以不受光線的限制。所以晚上也能作戰,可蒙古人地騎射就不行了,騎射是直射,隻能點殺傷,一旦沒有了光線照明,根本就毫無殺傷力可言。
“锵……”
大胡子緩緩抽出腰刀,夜空下響起他炸雷般的大喝聲:“第一隊,預備……”
第一隊兩百名火槍兵迅上前,在拒馬後面擺好了射擊陣形。兩百枝新式燧式火槍已經舉起,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前方正在緩緩逼進的科爾沁騎兵。
随着距離的接近,科爾沁騎兵逐漸開始加,隐隐可聞的馬蹄聲很快就變成了滾滾驚雷般的轟鳴聲,明軍将士感到腳下的地面都開始隐隐地顫動起來,兩百火槍手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大胡子。
夜空下,大胡子魁梧地身軀挺立如山,巋然不動。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科爾沁騎兵終于接近了百步以内。就在這個時候,正在疾沖刺的科爾沁騎兵突然間陣腳大亂,沖在最前排的騎兵接二連三翻倒在地上,後續跟進的騎兵猝不及防與前排騎兵狠狠地撞在一起,整個沖刺陣形頓時騷亂起來。
正常情況下,唐勝帶人挖的陷馬坑也許不會給科爾沁騎兵造成太大的阻礙,可現在科爾沁騎兵剛剛經曆了好幾百裏的長途奔波。人力和畜力已經接近了極限。腳下的地面略微有些坑坑窪窪就能讓科爾沁人地坐騎馬失前蹄。
明軍陣前。
大胡子手中的腰刀狠狠揮落,同時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開火!”
“轟轟轟……”
大胡子一聲令下。明軍陣前陡然響起一陣巨大轟鳴聲,兩百枝火槍同時噴出了耀眼的火舌,通紅的火光一閃即逝,科爾沁騎兵陣中頓時響起了慘烈的哀嚎聲……
一騎正在策馬沖刺的科爾沁騎兵被明軍火槍射出的鉛彈直接擊中胸膛,灼熱地鉛彈射穿了皮甲,從心髒部位穿胸而過,科爾沁騎兵健碩地身軀突然一顫,然後從馬背上一頭栽落下來,失去主人的戰馬悲嘶一聲,拐了個方向落荒而逃。
另一騎科爾沁騎兵被陷馬坑掀翻在地,好不容易才爬起身來,可是沒等他找到自己地戰馬,一顆灼熱的鉛彈已經射中了他的頭顱,從後腦勺射入又從前額穿出,可憐的科爾沁騎兵就那樣直挺挺地倒了下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仿佛死不瞑目。
明軍陣前。
大胡子冷情冷峻,手中的腰刀舉起又揮落。
一排排明軍火槍手整齊地進至拒馬陣後列隊射擊,把一排排的鉛彈無情地傾洩在人仰馬翻的科爾沁騎兵頭上,早已經人困馬乏、體力透支的科爾沁騎兵在明軍火槍隊密集如雨的射擊下紛紛倒在血泊之中……
科爾沁騎兵的第一波進攻就這樣被明軍火槍隊輕松擊退。
科爾沁人在明軍大營前扔下了一百多具屍體還有八百多号傷兵,當脫裏脫阿和烏忽魯帶着千餘騎殘兵狼狽不堪地逃回本陣時,班克圖和索噶爾兄弟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才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兩千騎兵就隻剩下一半了,這仗還怎麽打?
“脫裏脫阿!”班克圖惡狠狠地瞪着脫裏脫阿,厲聲問道,“這仗你是怎麽打的?”
“小王爺,馬已經跑不動了,還有南明蠻子在營前挖了許多坑!”脫裏脫阿慘然道,“還有他們的火力太密集了,卑職從沒見過這樣密集的火力啊,簡直就跟下雨似的,正面進攻根本就攻不進去!”
“正面不行就兩翼!”班克圖怒道,“你們兩個聽好了,馬上帶着你們的人馬從左右兩翼起進攻,這次要是還打不下來,你們就不用回來了!”“小王爺!”烏忽魯慘然道,“就算人還能扛住,可馬确實跑不動了,是不是先等等?”
“等等等,我們等得起嗎?”索噶爾伸手一指遠處山頂上已經殺聲震天的汗廷,聲嘶力竭地咆哮道,“沒看見汗廷正在遭受明軍的猛攻嗎?我們必須在明軍攻破汗廷之前踹破明軍大營,救出大汗!”
沒等索噶爾說完,班克圖已經大吼道:“馬跑不動了,人總跑得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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