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長老卻道:“這些話我們都能理解,隻是有一點,你這修爲尚淺如何能跟整個魔族一較高下,此事恐怕不能成。”
郁星白淺笑道:“正是因爲我的修爲低,若是天族之中,這樣一個修爲低下的修士都能将魔族覆滅,對于天族而言,豈不是光榮?至于能不能除掉魔族,這是我需要考慮的問題,眼下魔族公主雖不肯給我心髒,但是一顆真心還是系在我身上,若是我想,隻要稍稍利用,就能成事。”
因着郁星白原本就是個注重名利的人,故而他的話,倒是有幾分讓長老們相信。
再加上郁星白說的句句在理,長老們聽了也覺得是這麽個道理。
若是郁星白真的能将魔族覆滅,這不僅僅是天族的榮耀,也是神女的榮耀,爲神女未來繼任天君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再加上,郁星白确然是一心會爲了夜青考慮。
玲珑心髒的事情當然不用擔心。
隻是……幾位長老多疑,還是需要想想此事的利害關系。
大長老道:“你且讓我們幾人商讨一下,此事事關重大,不能輕易下結論,你且回去等等,我們自會傳喚你來。”
郁星白心中了然,便拱手告辭了。
從長老處出來,郁星白這心裏還砰砰的亂跳。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在長老們面前說出這樣的彌天大謊。
可是,爲了青黛,他隻能這麽做。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呼出來。
好像心情能稍稍平和一些了。
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郁星白需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他腳下略有沉重,緩緩地往夜青的住處走去。
郁星白心中正在盤算,要不要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夜青。
夜青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天族人,也是他的血肉至親。
可此事事關重大,不能完全排除暴露的風險,若是提前告知了夜青,恐怕事後會留下什麽話柄。
這對夜青來說,很不利。
此番的事情,是郁星白出于私心才會這麽做,跟夜青無關。
即便是日後被人發現了,郁星白也能自己一個人承擔罪責。
夜青……是無辜的!
郁星白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瞞着夜青,獨自行事。
來到夜青門前,他停住了腳步,不知該不該進去。
正猶豫着,想轉身離開。
突然,夜青從身後喊住了他。
“星白?你怎的來了也不進去?”
是夜青,郁星白看着她從屋裏出來,身上披了件白色的毛皮披風。
如今熱的時候還沒有過去,她便是這幅裝扮了嗎?
夜青順着郁星白的目光看過去,頓時将披風解開。
郁星白趕緊攔住,道:“别脫了。”
夜青淺笑道:“我哪裏有這麽嬌氣,隻是我屋裏的那些人,方才瞧見我咳嗽了幾聲,就找了這個給我穿,其實熱極了,不必穿的。”
郁星白心中自然明了,這是夜青不想讓他擔心才故意說的話。
他攏了攏夜青的披風,道:“他們也是好意,你還是穿着吧,眼下夏日怕是要過去,你這身子也不好,要悉心照料才是。”
夜青點點頭,拉着郁星白的手進屋去。
她把幾個侍從支了出去,又将房門關的嚴嚴實實這才作罷。
夜青壓低聲音,道:“我今日按照你說得做了,可長老們好像并沒有要打消念頭的意思,我擔心……或許此事在所難免。”
郁星白想起自己進去的時候,那些長老們一個一個生氣的樣子。
大抵是對夜青發了一通火吧。
夜青的身體雖然不好,可平日注重保養,也很少咳嗽的。
大概是因爲此事受了委屈,多少心中有些煩悶才會如此。
郁星白搖搖頭,道:“你如今最要緊的是保重身體,至于這件事情,我也隻需你去說這麽一遭。若是下回他們還來煩你,你隻管答應就是了。”
夜青愣了愣神兒,心中不解。
星白不是想保住魔族嗎?
還有那個……他心中挂念的人。
夜青以爲他是在安慰自己,便握住郁星白的手,道:“你不必管我,隻要你有需要,我定然是要支持你的。”
郁星白淺笑道:“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此事你不管,隻按我說的做就是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解決就好。”
作爲郁星白的姐姐,夜青最是了解郁星白的脾性。
他這幅神态和這意思,似乎是要做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夜青心中慌亂了起來。
“星白,若是你要作什麽,不要自己一個人去做,我會幫你的,你這樣,我很害怕。”
郁星白拍了拍夜青的手,道:“阿姐,不瞞你說,我這一次或許是有去無回的路,我不想你也遭受牽連,隻要你相信我,不管我是死是活,我都一定會把玲珑心髒帶回來給你。我心中有一個人,若是她死了,我也不必活着,但你不一樣,阿姐,你要活下去。所以我……不想你參與其中,我想你能全身而退,若是有幸,或許我們日後還有再相聚的機會。”
他的這番話更是讓夜青倒吸一口涼氣。
郁星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可這偌大的天族之中,夜青獨自一個人或者有什麽意義?
她心中隻有一個挂念,就是她的這個弟弟郁星白。
若是連星白也不在了,她就真的沒必要活下去了。
夜青眼睛開始微微泛起紅色,眼淚也已經在眼眶裏打轉兒了。
她沙啞着聲音,道:“星白,你不能這麽做,你若是真的想保護那個魔族女孩,我可以幫你,哪怕是豁出性命,我也會幫你們離開這裏的,你不能……你不能這般以身範險。父親和母親臨死之前,都交代我也好好照顧你,若是你不能活在這世上,我還拖着這副苟延殘喘的身體有什麽用?什麽神女,我如今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或者不如死去,星白,你聽阿姐的話,不要去做危險的事情,好嗎?”
郁星白抿了抿唇,垂下了眸子。
他低聲道:“阿姐,不要爲别人活着,命……總是自己的,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你的性命,即便是我也不行。阿姐,你的身體是不好,但日後有了玲珑心髒就會好起來的,你會像别人一樣健康。到時候,你就是至高無上的天君了,爹娘也會因爲你感到榮耀的。況且,要是我沒有因此死去,你可就是天族裏最大的依靠,我日後……終歸是要仰仗你的。”
夜青的淚水已經順着眼尾流了出來,那張英氣美貌的容顔,染上了一層可憐。
郁星白撚着袖子給她擦擦淚水,道:“阿姐,别哭了,你的情緒不能波動這麽大,對身體無益。”
夜青咬着嘴唇,皺着眉頭,道:“星白,隻當是阿姐求你了,聽我的吧,那些老頭子們根本不能拿我怎麽樣,若是我用性命相逼,隻是乞求能放過一個人,他們會答應的。”
郁星白心中也明白,或許夜青去求,真的可以保住青黛一名,可是……郁星白想要的遠遠不止于此。
因爲單單是靠這種方法,青黛一定會認爲是他聯合了天族一起将魔族除掉的。
魔族千千萬萬的人,就這麽灰飛煙滅,對于青黛而言,恐怕也是緻命的打擊。
郁星白不願如此。
他想力所能及的把事情做到最好,讓青黛能夠原諒天族的行爲。
這樣,他才能跟青黛在一起。
一切……都是爲了以後。
郁星白搖了搖頭,道:“阿姐,你不必多說,我認定了的事情,不會改變主意的,你放心吧,我會好好保全自己的,至于你,隻當我今日說過的話都沒有說過。我的計劃,也不會告知你的,你最好……當作什麽也不知道。”
說罷,郁星白便不顧夜青的呼喊,從她屋裏出去了。
從夜青那裏出來,郁星白便想去魔族瞧瞧青黛。
若是天族長老有了定論,自然會給他傳書,他要等的也就是這一步了。
郁星白再次回到魔族,那守衛之人竟沒有阻攔的放他進去。
見郁星白似乎有些疑惑,魔族守衛便道:“是公主殿下交代的,郁公子前來,不必阻攔,公子請進去吧。”
郁星白點一點頭,便沿着魔族都城進了魔王殿。
還沒走到青黛的寝殿,便瞧見她迎面而來。
青黛小跑到他面前,道:“郁星白,你去哪裏了?我找你好久了,你可算是來了。”
郁星白順手撥了撥她粘在鼻翼上的碎發,道:“找我做什麽?”
青黛笑嘻嘻道:“你跟我來,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郁星白怔了怔,被青黛牽着手往寝殿去。
一進門,他便瞧見在屋子的正中的那張大桌子上,正靜靜的躺着一幅畫。
郁星白走近一看,是一張自己的畫像。
青黛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畫的不好,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生氣。”
她扭捏的扯着手裏的袖子,似乎是在等待郁星白的評價。
郁星白眸子幽深的笑了笑,道:“畫的很好啊,隻是我哪有你畫的這麽好看,是……所謂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這話更是讓青黛的臉紅了個透,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從郁星白嘴裏說出“情人”兩個字,青黛難免覺得害羞。
這也算是……郁星白對她的肯定吧!
至少青黛心裏是這麽想的。
她又提起筆來,在那畫的邊緣寫下一個“青”字。
“那我把這幅畫送給你,你若是哪日不在我身邊,便瞧着這幅畫,就想想我也是好的。”
郁星白眸子顫了顫,輕輕的将青黛攬入懷中。
“我以後……會一直一直陪着你,若是……因爲跟我在一起,要承受跟親人之間的分離,你……願不願意?”
青黛以爲郁星白說得是嫁娶之事。
古往今來,嫁出去的姑娘,是很少能回娘家的。
青黛紅着臉道:“我當然願意,這種事情……在所難免的嘛!往後,你去哪裏,我就跟着你去哪裏,我會很聽你的話的。”
郁星白喉嚨滾了滾,道:“嗯,好。”
青黛靠在郁星白懷裏,感受着郁星白的體溫。
她總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這種感覺……好像是假的。
可自己也私下掐了自己好幾下了,每一下都很痛。
這應當不是在做夢。
青黛暗暗的想,這麽美的夢,即便是假的,也讓人高興。
郁星白道:“你今日有什麽事要做嗎?”
經郁星白這麽一說,她才忽而想起來,今日事要去處理政務的。
這幾日,也不知是不是父親真的不好了,故而讓叔叔帶着青黛處理政務,她也很忙的。
方才出去也是爲了去魔王殿處理事情的。
卻沒想到突然遇上了郁星白,她才會又折了回來。
果然,郁星白這人天生就應該是是那禍國殃民的禍水,他一出現,自己什麽要緊事都抛在腦後了。
想到了這個,青黛再去細細的回味郁星白方才問她的話。
青黛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妥。
父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要是父親過世,怕是魔王的重擔是要落到青黛的身上。
這樣一來,自己還談什麽要哪裏都跟着郁星白呢?
越想越多,越想越遠了。
青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正拍第二下的時候,手便被郁星白攔下了。
郁星白握着她的手,道:“這是做什麽?”
青黛也被自己拍痛了,輕輕的揉了揉被拍過的額頭,不免苦笑道:“經你這麽一說,才想起今日還要處理政務呢,怕是……不能陪着你了。”
聞言,郁星白也笑了笑,道:“這有什麽要緊的,怎的還至于這般對自己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