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笑道：“你哪裏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明明喜歡，還不肯承認，就因爲你不喜歡燕鴻？是因爲他是魔族的緣故嗎？”
當然不是，他隻是覺得那個燕鴻跟青黛太過親密罷了。
他低聲道：“也不全是，他長得……并不讨喜。”
青黛聽了這話，更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這話你可千萬别再他面前說，你不知道他這人自戀極了，你要是說他生的不好看，那他定是要連覺都睡不着的，更别說給你酒喝了。”
郁星白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既然郁星白想喝酒，青黛當然不會不順着他的意思。
隻是叫人去燕鴻哪裏搬兩壇酒來。
入夜，青黛便叫人弄了些小菜來，擺在院子的涼亭裏，喊了郁星白來，一起飲酒。
青黛這幾日因着父親的病，連東西也吃不下。
今日若非是郁星白，她或許仍舊不會吃東西的。
如今倒是有了興緻飲酒，燕鴻自然将所藏的美酒都讓人送了過來。
侍從原本是得了青黛的命令，去搬兩壇的。
可燕鴻自己叫人送了足足十壇桃花酒。
這些酒也沒地方放，故而一起都端到了青黛的涼亭裏。
青黛瞧着這滿地的酒壇子，道：“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把……燕鴻打劫了？”
侍從回答道：“屬下不敢，是燕公子讓人送來的，大抵是聽說了公主殿下前幾日都沒有心情，如今都送了來，讓殿下高興的。”
青黛笑了笑，道：“沒想到他還有這份心。”
侍從道：“雖說燕公子平日裏對公主看着沒有那麽上心，但時間上還是把最好的都給公主殿下送了來。”
這倒是，燕鴻那人從小就不會表達。
即便是長大了，也是如此。
一旁端坐着的郁星白看着青黛出神，心裏格外不是滋味兒。
他輕咳一聲，拉回了青黛的思緒。
青黛連忙給他倒了一杯酒，道：“這幾壇看着似乎不是新釀的，大抵是藏了許久的陳釀，你且常常，比那日喝的好些。”
郁星白撚起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雖說燕鴻那人未必是個端端正正的，但這酒卻釀的極好。
青黛如數家珍道：“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喝？”
郁星白不喜歡她這樣誇贊别人，更不喜歡她誇贊燕鴻。
剛擡起頭來，打算否認，卻正正好好的對上了青黛那雙亮晶晶的眼眸。
就這麽一瞬間，到了嘴邊的話，也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郁星白張了張口，像是被什麽迷惑了心智一般，帶着三分傻乎乎的呆滞，道：“嗯，很好。”
青黛看他這副模樣，以爲他又喝醉了。
沒想到郁星白的酒量這麽差，上次也沒喝幾杯就開始說胡話了。
這次更糟糕，隻是小小的一口，就已經不行了嗎？
青黛心裏想起了那日郁星白醉酒之後的狀态。
說實話，很可愛。
想着那時的場景，青黛突然産生了一個念頭。
她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來，道：“那我們一起喝吧！”
郁星白後知後覺的端起酒杯。
兩盞杯子輕輕的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映着明月格外清朗。
青黛将手裏的酒一飲而盡，郁星白原本隻是打算喝一點，卻沒想到青黛已經喝完了。
他隻好也将杯子裏的酒喝了個幹淨。
剛一放下杯子，青黛又給他添滿了。
郁星白看着那杯子裏，微微透着幾分粉紅的酒水，再看看那個又端起了杯子的人，心中有些疑惑。
他問道：“你這是作什麽，喝的這麽着急，不怕醉嗎？”
青黛像是被戳穿了計謀一般，頓時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她笑嘻嘻道：“沒，隻是……今日高興嘛，你自然不會知曉，我這種多年夙願一朝嘗的感覺。”
郁星白垂下眸子，道：“從前，讓你受苦了。”
青黛趕緊擺手，道：“我不苦，我一點也不苦，隻要能守得雲開見月明，所有的付出和等待都是值得的，爲了你……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這些話更是讓郁星白心中一痛。
他暗着眸子，道：“青黛，如果我……有求于你呢，你還會幫我嗎？”
這一句話，讓青黛手裏的杯子落到地上，摔成了兩半。
郁星白怔怔地擡頭，之間那人的眼眶已經紅了。
青黛嗚咽着道：“所以說，其實……你隻是有求于我是嗎？爲了這個請求……才說要跟我在一起的嗎？想想也是，這麽久你都沒能動心的，怎麽可能……突然間就……”
她摸了摸眼角，擦掉眼淚，道：“算了，你有什麽事情，直接說出來就是了，我盡力而爲，日後你不必再用這種法子戲弄我，我……真的會生氣的。”
越說到最後，青黛越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聲音。
郁星白從頭到尾都是懵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句話說錯了，她怎麽會這麽想？
他想求她是真的，他喜歡她也是。
郁星白低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戲弄你，我說得都是真的，絕無虛言，我應允了你的事，也不會反悔。”
青黛紅着眼睛看他，哽咽道：“到底是多麽難辦的事情，你甚至願意爲此連自己的終身幸福也不顧？”
郁星白：“……”
他該怎麽解釋才能讓青黛明白自己的意思呢？
此刻确實是瓜田李下的說不明白。
郁星白隻好道：“罷了罷了，此事我們以後再說，你且不要多想，我……沒有你說的那麽……那麽無私，連這種事也能拿來做報酬的，我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沒有多餘的意思。你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難過，我瞧了心裏也不舒坦。”
青黛吸了吸鼻子，仍舊是半信半疑，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郁星白無奈的點點頭，道：“你何時瞧過我這般委屈自己的？我自然是心甘情願的，再說，你很好，不要這般看低自己。”
從前青黛也覺得自己是很好的女孩子。
可自從認識了郁星白，在他的百般打擊之下，她那些個自戀的勁兒早就被磨得一幹二淨了。
如今她單單是看着他，都覺得是遙不可及的。
即便是，他此刻跟自己說，願意屈尊降貴的跟她一起，但她還是患得患失。
這大概是因爲，青黛已經在這種不可能之中待的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忘記了，什麽是可能了。
郁星白輕輕的拍撫着她的後背，道：“往後在我面前，你不必這般小心，我雖然曾經對你……很不好，可日後我會多加補償你的，我們的日子還很長，你若是一直如此，可怎麽好，你說，是不是？”
青黛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嗯，可我害怕。”
郁星白低聲道：“别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不管發生什麽，我都絕對會站在你這一邊，所以你……能不能相信我？”
郁星白需要青黛的相信，因爲他将要去做的事情是他這一生裏最艱難的一次選擇。
他甚至不清楚青黛會不會因此恨他。
可他明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這是唯一的辦法。
即便是死亡，也并不是生命的終結。
隻要不是終結，總會留有一線生機。
郁星白隻是想把這一絲生機留下來，哪怕最後結果并不盡如人意，但也隻能無可奈何。
奮力一試，總好過遺憾終生。
他看着青黛的那張臉，心中想着，爲了眼前的這個人，即便是被天族發現而喪命，也總歸是有人共赴黃泉。
青黛也不會因此孤單了。
青黛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道：“我會相信你的，我會努力的相信你，郁星白，你不要食言，要是你讓我墜入美夢，再跌落現實的話，我或許……會死的。”
郁星白搖頭，道：“不會，我不會，你也不要死，不管發生什麽，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隻要你心中堅信一點，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這就夠了。隻要你能相信我，我們一定會在一起，我也會永遠陪着你。”
青黛不明白他說這番話的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隻要把一切都解決了，郁星白就跟青黛逃離這裏。
找一個沒有人知道的深山野林，兩個人就這麽相互依偎，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事後，他一定會把所有的計劃都告訴青黛。
那些失去親人的疼痛，他來償還就是了。
郁星白在心中計劃着。
第二日，郁星白便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他隻身返回天族，前往天族長老處。
還沒進門，便瞧見姐姐夜青從屋裏出來。
郁星白頓下腳步，道：“你怎麽來了？”
夜青搖了搖頭，道：“會去我再與你細說，你且先進去吧。”
郁星白點了點頭，便越過夜青，走了進去。
夜青轉身看着自己弟弟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這場戰事，在所難免，她終究是阻止不了的，至于星白，他也不行。
郁星白一進屋，便瞧見幾個天族長老正一臉怒意的端坐着，似乎是方才夜青說了什麽，惹得他們生了氣。
郁星白當然知道是什麽。
這是他求着夜青拒絕他們攻打魔族的，他當然清楚。
但面上，他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道：“各位長老，因何事而發愁？”
爲首的大長老瞄了郁星白一眼，冷哼一聲，道：“我們爲何發愁，你會不知，夜青可真是個好姐姐，竟然因爲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們姐弟倆可真是翅膀硬了。”
郁星白也歎了口氣，道：“這并非是我去求着阿姐的，我今日前來，可是爲了滿足長老們的願望的。”
長老道：“你能有什麽好念頭，不過是婦人之仁，對區區魔族都不忍下手，天族可指望不上你。”
郁星白再次歎氣，“我昨日去了魔族，想求着魔族公主将心髒交給我，以此來免除一場禍事，可誰知……”
他說到這裏，故意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爲了挑起幾位長老的好奇心。
郁星白一副愁苦的模樣，似乎真真是沒了辦法。
三長老挑眉道：“怎麽？魔族公主不肯？”
郁星白攤了攤手，道：“我原以爲不是什麽大事，隻要好言相勸，她總歸是會答應的，卻沒想到她很氣惱地拒絕了我。而今想來，還是長老們說得對，小小魔族何須如此，反倒讓我落得羞辱。”
幾個長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想想也是，誰會心甘情願的把心髒交出來？
更何況，衆所周知，魔王青扶堯隻有青黛這麽一個女兒，将來的魔族之位自然也是要交給她的。
若是青黛失去了心髒，那豈不是變成了沒有修爲的廢人。
這樣的人，即便是有不死之身，但也無用。
魔族不會讓這麽一個人作爲魔王，青黛心中應該清楚。
小長老道：“所以，你想通了？”
郁星白定定道：“自然，如今隻有這一個辦法了，我在這世間可就這麽一個姐姐，任何人都不能阻擋我救我姐姐的路，誰都不行。”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番話。
幾個長老頓時眉開眼笑。
大長老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是在謀劃着什麽，像一隻狡猾的老狐狸。
他眯着眼睛，故作輕描淡寫的對郁星白說道：“可你姐姐不肯，天族之中，要是沒有你姐姐的首肯，怕是誰也不能擅自做主。”
話是這麽說，可他們心中未必這般想的。
郁星白勾起唇角帶着一絲冷笑，道：“我有辦法讓她願意，說來隻要……長老任命我去讨伐魔族的話，即便我不說，阿姐自然會答應的。”
幾個長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思索着這件事的真假。
畢竟，之前郁星白是很反對讨伐魔族的，這會兒突然改口，還是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小長老道：“你要親自讨伐？天族之中修爲高于你的大有人在，随說眼下魔族已經沒了氣焰，但是你這樣一個連上仙都沒有修成的人，就這麽請命去讨伐魔族，恐怕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