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夜青的這句話,郁星白慌亂的内心總算是找到了一絲的安逸。
他願意去求青黛,甚至可以……把自己奉上,隻要她肯把心髒讓給夜青,這一輩子,他都會用心待她。
不管發生什麽,他至少……要保住青黛。
郁星白心中堅定了這個信念,也就開始準備了。
他明白,這一戰大概很快就要來了,留給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事在人爲,或許以他的能力還能再做些什麽。
郁星白進了天族的藏書閣,翻閱了曆代各種各樣的禁術修行手冊,企圖在上面找到能夠蒙混整個天族的幻術。
若是世間真的有這樣的幻術,或許他就能想想辦法,上演一出狸貓換太子。
這可能是魔族唯一獲救的可能。
但是,足足三日三夜沒有合眼,郁星白仍舊沒有找到任何有關的資料。
盡管沒有這種幻術,但是他找到了一種能夠讓靈魂轉生的法子。
另一邊,青黛跟随侍從一同前去,在父親床前守了整整一夜,父親才堪堪醒來。
青扶堯睜開眼睛的那一刹那,青黛的眼眶都濕潤了。
她流着眼淚,看着父親,道:“父王,你怎麽了?怎麽突然就暈倒了,大夫也看不出病症,怎麽會這樣?”
青扶堯費力的擡起手臂,輕輕撫着青黛的臉頰。
青黛雙手握着父親的手,道:“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去叫大夫來。”
青扶堯搖了搖頭,道:“我沒事,阿黛,我沒事的,你不必擔心我,你的那個心上人呢?叫他來,我有些話想跟他說。”
青黛搖了搖頭,道:“他已經走了,我跟他……沒有結果的,他是天族人,他不願跟魔族之人有所往來。”
這番話倒是刺痛了青扶堯的心,他暗着眸子,道:“都怪父親,要是父親不是魔族就好了。”
青黛流着眼淚,搖着頭,道:“不是的,不是的,父親是最好的父親,我也願意做個魔族,即便是一輩子都不能跟旁人成婚,我也高興留在父親身邊。”
青扶堯苦笑着道:“說什麽傻話,一輩子不成婚,那父親豈不是要養你……一輩子了?”
即便是在病中,青扶堯還是跟青黛開着玩笑。
青黛吸了吸鼻子,道:“那父親身體怎麽樣了?是不是休養一陣子就會好的?”
青扶堯點點頭,道:“當然了,父親身體很好,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不要擔心了。”
雖然話是這麽說,可實際上卻并非如此。
青扶堯大抵也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異樣,其實自從心瑤死後,他一個人活着,根本沒有什麽意思。
若不是心中還挂念着青黛,怕是他那時候就會跟着心瑤一同去了。
眼下,就算是自己要死了,青扶堯還是放心不下自己的這個女兒。
青黛她還小,總是像個孩子一樣去随心所欲的做事,若是日後魔族交到了她手裏,怕是她也沒有這個能力管理。
爲此,青扶堯也最是放心不下。
他其實早就已經爲青黛準備好了路,他二弟青扶言,是最靠譜的人選。
若是自己亡故之後,扶言會真心真意的對待青黛,會幫助她打理一切。
這些都是爲了以防今日的變故。
青扶堯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是卻沒想到這一日會來的這麽早罷了。
他看着眼前這個孩子,好像她剛出生的樣子還在眼前,如今卻已經長得這麽大了。
想想也是,他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青扶堯撫着青黛的臉,道:“阿黛還是個孩子,我怎麽忍心丢下阿黛,自然是要好起來的,阿黛别難過了。”
青黛嗚咽道:“我就隻有父親了,我就隻有父親了,你不能丢下我。”
青扶堯的眸色暗淡,嘴裏也隻是安慰,“不會的,不會的。”
青黛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自打父親暈倒,她一刻也沒有合眼,此刻雙眼都有些發黑,神情也十分困倦。
不舍得女兒如此狀态,青扶堯勸說了青黛許久,她才肯答應去休息一下。
待青黛出門去,青扶堯便召了一幹親近的魔族重臣前來,爲自己的後事做準備。
魔王殿中,侍從擡着青扶堯前來。
殿中的大臣已經全部到齊,隻等待這位魔王前來吩咐。
青扶堯坐在正位上,擡了擡手。
各位臣子紛紛開始下跪行禮。
“都起來吧。”青扶堯極力的控制住自己的聲音,不讓自己聽起來很虛弱。
這是魔王的威嚴,隻要有一日坐在這個位置上,青扶堯就要保持這種威嚴,這是禮法。
青扶言看着大哥這副樣子,心裏有些難受。
他拱拱手,道:“陛下身子還好嗎?”
青扶堯淺淺勾了勾唇,道:“還好,隻是此番這件事情來得突然,本王需得好好爲以後打算一下。今日召見各位,也是爲了青黛的未來着想。”
幾個大臣紛紛道:“臣等願爲青黛公主效犬馬之勞,擁戴公主殿下繼承王位。”
青扶堯點點頭,道:“各位可謂都是本王的心腹,日後也仍舊是魔族的棟梁,隻是青黛還小,需得各位好好扶持擁戴,日後也希望她能成爲魔族的統領。”
青扶言帶頭道:“臣等必定不辜負陛下所望。”
其餘人等皆一一效仿,“臣等必定不辜負陛下所望。”
有了這番話,青扶堯心中總歸是安穩一些。
他又給各位大臣有所指派,在各個領域都引導青黛。
議事作罷,青扶堯便叫侍從送走各位大臣,隻留下青扶言一人。
青扶言上前扶起大哥的手臂,道:“你看起來……很不好。”
是啊,他确然身體很差,甚至連一絲法力都使不出。
青扶堯輕輕搖了搖頭,道:“此事不要跟阿黛說起,我怕她心裏難過。”
一個做父親的心,青扶言如何不懂。
他歎了口氣,道:“阿黛這孩子,還是個愛玩的時候,這種關頭,你把這麽重的擔子交給她,我真擔心……”
這其實也是青扶堯所擔心的事情。
魔族之中,一派祥和氣氛,也沒有内部的明争暗鬥,青黛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青扶堯并沒有什麽可擔心的。
隻是這孩子的心性,太過純良,又是個年紀輕輕的時候。
怕是日後會被此所牽絆,這才是青扶堯眼下最爲擔心的事情。
青扶堯拍了拍青扶言的手,道:“這件事怕是日後要勞煩你費心了,我們兄弟三人從小和睦,要不是扶翼他……或許阿黛還能多一個幫手。可如今這宗親之中,隻剩下你一個人,你又是個了無牽挂之人,沒能留下個一兒半女的,相互輔佐。”
青扶言搖了搖頭,道:“孩子這件事我怕是沒有能力做點貢獻,但若是大哥真的遭遇什麽不測,我定然将阿黛當成自己的女兒,你不必擔憂。”
青扶堯點點頭,他最是了解自己的二弟,他說出的話,必然會做到,這也是他最爲讓人放心的一點。
攙扶着大哥進了寝殿,青扶言便把他扶到了卧榻上,轉身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青扶堯。
“不管事态如何發展,眼下還是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身體,古往今來,一些看上去病入膏肓的還有枯木回春的可能,别說你現在隻是疲乏罷了,興許啊,這些準備都是多餘的,再過上幾日,怕是你這身子也就好了,凡事還是需得放寬了心才是。”
青扶堯喝下那杯熱茶,很快又咳嗽了起來。
拍了還一陣兒的背,他才終于好些了。
青扶堯暗歎一口氣,道:“借你吉言,但願真的是虛驚一場。”
青扶言收了杯子,便起身告辭了。
從大哥寝殿出來,青扶言的腳步都不免沉重了些。
看大哥那樣子,怕是真的沒有多少時日了。
隻是辛總泛起了滄桑,想起了年少時候的往事。
青扶言從魔王殿出來,也沒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一路外城中而去。
很快,他停在一棵古樹前頭,看着那棵樹,心中苦澀。
“阿翼,你還好嗎?”
那棵古樹周身散發出一道光芒,轉眼間一個白衣白胡子的老者便出現在青扶言眼前。
跟青扶言的烏發相比,這人看上去好像是青扶言的父輩一般。
可實際上,卻是他的弟弟。
青扶言怔了怔,他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來看過這個弟弟了。
因着當年的事情,鬧得實在厲害。
青扶翼走的時候也曾說過,此生此世都不再跟皇族之中的人有任何來往,轉眼間已經有千年未曾相見了。
“二哥!”
這一聲二哥,已經有這麽久沒有聽過了。
青扶言的眼眶微微有了幾分濕潤。
他嗚咽着應了一聲,“哎。”
青扶言盯着青扶翼看了一陣兒,道:“沒想到你現在的模樣竟然這般蒼老,這些年的修爲不夠嗎?”
青扶翼搖搖頭,道:“我如今修爲很高,隻是……這世間沒有什麽可值得留戀的,也沒有什麽期許,即便是保存着孩童的模樣,于我而言也沒有任何意義,故而在這上頭,我也懶得去計較。”
聞言,青扶言點一點頭。
是啊,自從心瑤死後,自己這唯一的弟弟也把自己的性命葬送了,魂靈永遠禁锢在這一棵樹裏,不願再與外界有所聯系。
青扶言道:“你倒是活得自在逍遙,可害苦了我。”
一聽這話,那白衣老者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這話如何說?”
青扶言甩了甩袖子,道:“你當年那樁事鬧得動靜那麽大,看的我呀心驚膽顫的,從那以後也不敢再去招惹哪個姑娘,總擔心這一個個的紅顔禍水,要害得我家破人亡。你看看,我到了這個年紀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怕是到死也不能得見你們口中的什麽愛情。”
青扶翼哈哈大笑起來,道:“你呀你,這事情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膽小怕事,從小你就是這麽個德行,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可不要什麽壞事兒都往我身上潑髒水,我可是看開了世間萬物的。”
弟弟還是那個弟弟。
青扶言不禁想起自己年幼時候的事情。
大哥青扶堯是家中的長子,故而事事都是他再操心。
父親也是打定了主意,日後要把王位傳下來,可偏偏家中這三個兄弟,想做魔王的一個都沒有。
那時候父親最是偏愛這個小兒子青扶翼,曾經有意想把王位傳給他。
可扶翼這孩子是個喜歡玩鬧的,哪裏願意接受這樣的束縛。
爲了躲避父親的任命,他甚至離家出走。
扶翼這一走啊,可給父親氣壞了。
爲了安撫父親,也爲了魔族未來能有一個王,大哥才不得已決定繼任魔王。
有了這麽個身份,大哥的日子也不好過。
從前還能跟兩個兄弟一起飲酒談心,可那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并非是大哥的有意疏遠,而是他肩膀上的擔子太重,對于年紀輕輕的大哥而言,根本承受不住。
若是跟弟弟們見面,要是醉酒間,說出自己心中的苦悶,隻不過是平白的給他們二人添堵罷了。
因着這麽個緣故,大哥的性子也越發的冷淡了起來。
或許沒有在家中的扶翼并不知道,可他青扶言卻是清清楚楚的。
他大哥所受過的苦,都是爲了這兄弟二人,都是爲了整個魔族。
如今,弟弟還是那個喜歡玩鬧的弟弟,可大哥卻更加的成熟穩重了。
在位期間,大哥把魔族的一幹事務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沒有半點兒疏漏。
這樣的人,不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倒真的像是個鐵打的魔王。
或許大哥還有一點點的人情味兒,那就是在對待他那個女兒的時候。
青黛生的和那個女人很相似,性子也像那個女人,喜歡瘋鬧。
青扶言想着這些,不由得苦笑着搖了搖頭。
瞧見這些,青扶翼捋着胡子,問道:“二哥這是想到了什麽,臉色一會兒凝重,一會兒含笑的?”
青扶言搖搖頭,道:“沒什麽,隻是想起了咱們曾經年少的事情,大哥他……”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