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星白因着他方才跟青黛的親密舉動,此刻心裏正不爽着,他遞過酒來,郁星白也不願意接。
燕鴻卻渾然不在意,隻是把那杯酒塞進郁星白手裏,道:“你可别瞧不上我這酒,我敢說這魔族之中,沒有一人釀的酒能比得過我。保證你喝過一次我的酒,就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我的酒。”
雖然燕鴻這人十句話有八句話都是大話,但是這一句是沒有虛言的。
青黛也道:“郁星白,你嘗嘗看,燕鴻釀的酒真的不錯。”
說罷,她便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青黛是及不客氣的,喝完了便又把杯子遞給燕鴻。
像是個時常光臨的顧客。
燕鴻也很有酒館兒老闆的勁頭兒,趕緊給青黛又添滿了。
郁星白隻是在口中抿了小小的一口。
确然是好酒,香醇又濃郁,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燕鴻笑道:“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喝?”
郁星白淡淡道:“還好。”
還好,可不是什麽高級的評價。
燕鴻聽了不禁有點失魂落魄,他看了青黛一眼,道:“你這小道士可不怎麽誠實啊。”
青黛在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道:“說什麽胡話呢,他……我跟他沒什麽的,隻是……普通朋友。”
燕鴻卻不屑的甩了甩手臂,又添了一杯酒,自己喝着。
他一面喝,一面喃喃道:“行行行,沒什麽就沒什麽吧。”
看出郁星白的許多不自在,青黛隻好打破尴尬,道:“酒也喝了,東西……也送給你了,那我先走啦,你也早點來參加宴會,不準遲到。”
燕鴻擺了擺手,道:“什麽宴會啊,你都不知道,這些年你不在,這宴會早就變成老一輩們的茶話會了。我才不去呢,無聊極了,你可别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去了,定然要後悔的。”
青黛看了一眼身旁的郁星白,似乎想從他那裏得到回應。
要是郁星白不喜歡那樣的場面的話,她也就不帶郁星白去了。
可沒想到的是,郁星白道:“我就喜歡無聊的宴會。”
青黛:“……”
他的愛好還聽特殊的,之前怎麽不知道呢?
見郁星白沒有打消去的念頭,青黛也就隻好跟燕鴻告辭,往魔王殿去了。
兩人仍舊是沉默的,直到郁星白問出一句,“你跟那個燕鴻……你們從小就認識?”
青黛愣了愣,沒想到郁星白會對燕鴻的事情感興趣。
她笑着點點頭,道:“是啊,都已經好幾百年了,燕鴻他啊,是個孤兒,爹娘是我父親的朋友。他爹娘去世之後,我父親就把他帶了回來。因着他的年紀跟我差不多,便留在魔王殿陪我一起長大的。”
郁星白淡淡道:“你們感情……很好?”
感情自然是好的沒話說。
青黛思索了下,道:“從前是那種無話不說的朋友,兩個人整日都厮混在一起,好的像是一個人一般。可後來,不知道怎麽的,他突然就決定要從魔王殿搬出去了,我父親也縱容他,要給他添些房屋,至少得是大宅子才是。可他不願意,硬說什麽自己不喜歡那樣的地方,所以才不想在魔王殿,他更喜歡田園生活,隻要給他一處田地,他自己就能過得很好。父親也沒有拒絕的道理,就答應了他,從那之後我們的來往好像就不像以前那麽頻繁了。”
一說起燕鴻,她的話明顯多了很多。
郁星白皺了皺眉,心中有些許不滿。
他撇開眸子,道:“原來如此。”
青黛笑道:“其實,我也挺喜歡燕鴻那種生活的,每日什麽事情都沒有,隻是閑了釀釀酒,種種花什麽的,也挺有趣的。”
這話也不知道是怎麽惹到了郁星白,那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青黛抿了抿唇,道:“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
郁星白搖搖頭,道:“沒!”
他這樣子,實在是不像自己沒說錯話啊。
青黛隻好把嘴閉上,果然,還是不開口就不會錯吧!
見青黛一言不發,郁星白也尴尬了起來,他隻得開口,道:“你不要在意,我隻是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跟你無關。”
青黛怔了怔。
他這算是……在跟她解釋嗎?
郁星白從來不跟她解釋什麽的。
他一向是那樣的,冷冷淡淡的,不近人情的。
這還是少有的解釋,像是擔心她會誤會什麽一樣。
青黛有些不知所措,隻是喃喃了句,“那就好,不是我是說,我沒在意。”
郁星白看她惶恐的樣子,心裏有些難受。
他對她一向是那麽差,故而就算是現在自己也沒有說什麽重話,她都會是這副樣子。
他平日裏到底是對她有多差?
郁星白突然間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恍惚間覺得青黛或許放棄是對的。
相比之下,方才的那個燕鴻……似乎就比他好得多。
越是這麽想,郁星白這心裏越覺得不是滋味兒。
良久,兩人可算是到了魔王殿,青黛便帶着郁星白在靠近正中的位置坐下了。
大殿之上已經來了不少人,偶爾又跟青黛行禮的,說話的。
青黛也是一一的禮貌回應。
一個笑眯眯的長胡子男子感慨道:“青黛有好多年沒回家了吧,你都不知道,你父王上個月還跟我說呢,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家,心裏想你,又不好說出來。”
青黛淺淺一笑,道:“此次回來,我也不打算再離開了,隻安心的留下來,陪陪我父親,叔父若是有空,也常來看看我父親。”
男人點一點頭,不禁雙目有些黯然,“要是扶翼還在就好了。”
青黛愣了下,試探性地問道:“叔父,扶翼叔叔他……真的過世了嗎?”
從記事起,青黛就知曉自己有個名爲青扶翼的叔叔,隻是從未見過。
父親說,這個叔叔離世了,她也沒有多問。
可如今,青黛好像知道了一些事情,她想知道是不是旁人都知道這回事。
男人愣了愣,苦笑着點點頭。
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像是不知道的樣子,隻是不方便提起罷了。
青黛也不追問,畢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更何況此事在魔族之中也算不上什麽光彩,不提及也罷。
青黛重新坐下,一旁的郁星白卻忍不住道:“不管是眼前這個人,還是那棵樹,你父親這一輩的人,似乎都不像是故事裏說到的那樣,那般的不睦。”
青黛點一點頭,道:“是啊,這也算是一樁幸事吧。”
郁星白沉默了片刻,道:“也是。”
宴會開始,座位并無虛席,魔王青扶堯正端坐在大殿之上,一旁的侍從正在給他添酒。
郁星白還是第一次見到魔王,沒想到并不似想象中那樣的死氣沉沉,在這家宴之中,竟也是個偶有笑意的男人。
青黛起身敬了一杯酒,随後便是郁星白起身敬酒。
“在下郁星白,初到寶地,有幸參與如此隆重的宴會,實屬三生有幸。”
說罷,郁星白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青扶堯颔首,道:“是個不錯的年輕人,跟黛兒也格外般配。”
郁星白沒有說什麽,青黛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生氣了。
她低聲道:“你不要在意。”
郁星白沒說在意,也沒說不在意,隻是又添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他這是生氣了嗎?
青黛無奈,隻能自己也喝了一杯。
宴會一直持續了很久,郁星白隻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好像心中有什麽煩悶,在借酒澆愁一般。
青黛輕輕拍了拍他的桌子,低聲問他,“你是不是不高興,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郁星白黝黑的眸子深深的看着她,許久,他一把握住了青黛的手,聲音格外溫柔細膩,道:“好。”
青黛的視線全都被吸引在自己被握着的手上了。
她想着大抵是郁星白吃醉了酒,眼下神智不清的,也搞不清楚狀況,才會這麽做。
擔心他清醒過來,自己的面子上挂不住,青黛便想要将手抽回來。
她嘗試了幾番,但是無能爲力。
郁星白握着她的手,緊緊的,像是落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青黛隻覺得自己手背都被抓的慘白了,有點疼。
兩人并肩出了大殿,夜已經深了,外頭挂起了燈籠,也算是把路照的通明。
郁星白走路已經開始搖搖晃晃的,看來是真的喝醉了。
青黛突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清朗的笑聲很快就傳入了郁星白耳朵了,那人眯着一雙鳳眼,看上去迷迷糊糊又添了些風情。
隻是青黛明白,這樣的風情不該是屬于她的。
郁星白不滿的看着她,努着嘴,道:“你……你笑什麽?”
這話不像是在嗔怪,更像是在……撒嬌。
真沒想到,郁星白這人一本正經,冷冷淡淡的,吃醉了酒卻是如此模樣。
青黛不免覺得有趣,便道:“郁星白,你現在還清醒嗎?”
郁星白歪了歪頭,道:“我當然清醒了,我才不會喝醉呢。”
青黛忍不住笑,這樣子說話,還是這種語氣,定然是吃醉了。
早知道郁星白喝點酒就會變成這樣,她應該早早的給他喝酒才是。
現在這樣,要比平時的樣子可愛多了。
見她一臉的笑意,郁星白更是不滿的雙手捧住了她的臉,眼睛怔怔地盯着她,道:“我說你……不準笑了,不準笑。”
青黛卻道:“我就是要笑,你能怎麽樣我?”
怎麽樣?他能怎麽樣啊?
青黛是料定了郁星白拿她沒辦法,如今在魔族,他也沒有可以威脅她的地方。
因而,才更加肆無忌憚的說話。
郁星白垂下眸子,思索了一陣兒,又擡起頭來。
青黛仍舊是一臉挑釁的看着他,毫無畏懼。
不知是不是被她這樣的表情給刺激到了,又或者說郁星白也明白過來自己沒有任何能拿捏青黛的事情。
故而,他輕輕的俯下身子,在她唇邊印下一吻。
青黛驟然間瞪大了雙眼,而眼前是那人那張放大的面容。
他的臉真的很精緻,就算是靠得這麽近,還是看不出任何的瑕疵。
青黛皺了皺眉,心裏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這種時候,她還在胡思亂想什麽啊?
她應該趕緊推開郁星白才是。
怎麽能……任由他這般對待?
可是青黛做不出這樣的舉動,心愛的人就在身邊,心愛的人就在親吻她,她哪裏來的定力能推開他呢?
直到郁星白終于松開了她,面容上帶着一絲淺粉色的紅暈,眼神躲閃的看着她。
青黛心下明白,說什麽放棄之類的話,說得好聽,實際上……她根本經受不住郁星白的任何一點甜頭。
就像現在,她又開始淪陷了。
而眼前這個含羞帶怯的郁星白,也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如果他一直是這樣的就好了。
青黛垂着眸子,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郁星白往後退了一步,搖着頭,道:“不走!我不……不走!”
他的聲音帶了幾分顫抖,像是害怕極了的樣子,又可憐又讓人心疼。
青黛歎了口氣,道:“那你想怎麽樣?難不成……想留在我身邊嗎?”
她這句話的答案,其實根本沒必要問出來自取其辱的。
郁星白猶豫再三,終于張開了口,正要說出一句什麽,卻被一個魔族侍衛打斷。
“公主殿下,魔王陛下突然暈倒了。”
青黛猛然瞪大了雙眼,“什麽?”
她一把甩開郁星白的手,跟着那侍衛便趕了過去。
而那個雙眼朦胧的郁星白,此刻正了神色,一臉黯然的看着那個離開的背影。
他低聲喃喃着:“果然,還是不行嗎?”
郁星白仰起頭來,看着漫天的星光,心中苦澀。
他到底在做什麽?
郁星白的手指輕輕的覆上了自己的薄唇,這裏好像還保存着那個溫熱的溫度,那是青黛的溫度。
也罷,是時候該回去了。
他從懷裏摸出幾封已經打開過的書信。
這裏的每一封都是天族長老送來的,要求他速速返回天界的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