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又是怎麽了?分明沒有不喜歡這裏的。
魔族也沒有什麽地方惹他讨厭的,爲什麽就說了不喜歡呢?
方才青黛說,明日一早就送他離開這裏,這也是……真的嗎?
他才剛來,就要送他走了?
不是說,明日是魔族一年一度的女兒節嗎?
不是說什麽也要跟他一起過女兒節的嗎?
這人怎麽……說變臉就變臉啊?
讓他措手不及。
郁星白仰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天空中的那輪明月好像在嘲笑他一般,閃爍極了。
遮蓋了星星的光芒。
就像此刻的郁星白的内心,暗淡的、灰暗的。
他不知道如何對待青黛,也不知道如何跟她相處。
郁星白那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的覆上了心口。
他的心髒好像出了問題。
明明不過是拒絕了一個他很讨厭……不……是有點讨厭……不……或許……他不讨厭的魔族姑娘。
明明那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他粘在一起的。
她是魔族,他是天族。
他還有要在天族出人頭地的願望,怎麽能因爲一個魔族少女就這麽葬送了前程?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的未來不是嗎?
但爲何心中還是這般痛苦?
他一點也不爲自己所做出的決定而感到開心,更多的是憋悶和痛苦。
明日一早要送走他嗎?
郁星白其實也沒有那麽在乎過不過什麽女兒節。
他想知道的是,要是這次送走他。
青黛什麽時候會再來找他?
是啊,郁星白是很本能和堅定的相信着,不管她再怎麽跟他鬧,她總會回來找他的。
隻是……早晚的問題。
郁星白映着月光,返回了住處。
這一晚上,郁星白沒怎麽睡好。
一方面是被青黛的态度弄得有些煩躁,另一方面,還有那陣低聲細語,讓郁星白心裏有些懷疑。
不可否認的是,他在擔心青黛的安危。
次日一早,郁星白早早的起身了。
他坐在屋裏等着青黛來找他。
可等了很久很久,也沒有等到那人前來。
郁星白明白了,昨晚她隻是一時氣話,現在後悔了。
因爲後悔了,可那樣的話已經說出來了,她又不得不礙于顔面不跟他見面。
這樣一來不必大費周章的把他送走,二來還能等一等,或許他會忘記她昨晚說的話。
再等一等,她就可以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再來找他。
郁星白苦笑了下,說來奇怪,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能揣測青黛的心思了。
他從前最不喜歡的就是揣摩人心。
因爲人心複雜又善變,去揣摩這些東西無疑是費心又費神的事情。
與其有時間去做這樣的事情,郁星白甯願打坐修行。
可現在卻因爲青黛改變了這種想法。
甚至可以說,他是沒有經過大腦去思考這件事值不值得去想的。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想過了。
這就是青黛可怕的地方。
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慢慢的侵襲他的思想。
郁星白對這種陌生的感覺和想法都有一種害怕的情緒。
爲了能讓自己的内心好過一些,他又會把這一切的根源都怪罪到青黛的身上。
一定是青黛用了什麽方法,讓他變成這樣的。
當然,也不排除是她總纏着自己,自己才會這樣。
郁星白從小受到的教育是,凡事要從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可這一點在對待青黛上,根本行不通。
郁星白搖了搖頭,想着與其這般兩個人都耗着,不如他退一步罷了。
隻當是爲了給夜青拿到玲珑心髒做出的努力就是了。
有了這個念頭,郁星白終于能說服自己,去跟青黛見面。
彼時的青黛,确然如郁星白所想的那樣,正爲自己昨晚的行爲後悔莫及。
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就因爲郁星白說不喜歡魔族,她就那麽生氣嗎?
就算他不喜歡魔族,她也可以嫁去天族。
想到要嫁給郁星白,青黛又不由得紅了紅臉。
她揮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斥責自己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眼下的問題是怎麽解決她昨晚說過的那番話啊。
現在郁星白應該氣壞了吧。
或者,他昨晚就可能因爲生氣,離開魔族了。
青黛趕緊招呼了個侍從來,道:“我問你啊,昨日……我帶回來的那個少年……他現在還在房間裏嗎?”
侍從怔了怔,點了點頭,道:“是的,公主,那位公子今日還沒有出門。”
她當然不是問他今日有沒有出門。
“我是說,他還在不在,昨晚他回來了嗎?”
侍從道:“這……屬下不知,公主請稍等,容屬下去問一問,夜裏守夜的不是屬下,屬下這就去打探,回來向公主禀報。”
青黛聽了這話,趕緊招呼着那侍從去問。
關上房門,青黛又開始緊張了起來。
他還沒有走!
他還沒有走!
他一定還沒走!
青黛在心裏反反複複的默念着,好象這樣就能成真一般。
她坐了片刻,也坐不住,幹脆在房間裏來來回回的走,一圈又一圈的繞。
該死的侍從,怎麽還不回來?
想讓她急死是不是?
正在此時,房門被敲響了。
青黛趕緊跑過去開門,嘴裏急切道:“你怎麽回事,我讓你去打探個消息,需要這麽久?”
然而來者卻不是那黑色衣服的侍從,而是一位白衣仙氣飄飄的少年。
青黛傻了眼,怔怔地看着那人。
片刻,她又不好意思的,轉過身去,背對着他,不看他。
郁星白低聲道:“你要打探什麽?”
打探……打探你還在不在魔族啊。
青黛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郁星白也沉默了起來。
兩個人就這麽在門口站着,誰也不說話。
直到那侍從的聲音在青黛耳邊響起,“啓禀公主,昨日的那位公子方才出門了,唉,這不就是公子嗎?公子原來在這裏,公主殿下正找你呢。”
青黛:“……”
這侍從哪裏來的?
是别人派過來的卧底吧。
我們魔族怎麽會有這麽蠢的魔啊?
青黛簡直想找把刀,砍了這口不擇言的侍從。
那侍從似乎也看出了兩人之間的微妙,便拱手退下了。
反而是郁星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低笑道:“你在找我?過女兒節?”
青黛緩緩轉過身來,不好意思的低着頭,手裏緊緊的纏着自己的衣袖。
她低聲道:“你……不生氣了嗎?”
生氣的人好像不是他吧!
郁星白道:“有點吧!很莫名其妙的被吼了一通,剛來就要被送走之類的事情,是應該生一生氣的。”
青黛重重的歎了口氣,道:“要是你現在生氣,想離開的話,我馬上就送你走。”
郁星白眯了眯眼睛,道:“我大老遠的來,還沒見過魔族女兒節的景象就走嗎?你們魔族的待客之道好像不怎麽好。”
青黛怔住了,猛然擡起頭來,盯着他。
他的意思是不想走嗎?
啊呸,他的意思是不想……現在就走嗎?
他想知道女兒節是怎麽樣的嗎?
青黛臉上綻放出笑容。
她笑起來的時候很燦爛,讓人忍不住跟她一起笑。
郁星白也忍不住彎了彎眼睛,淺淺的笑起來。
青黛急忙道:“走,我們現在就走,這會兒……應該已經開始了,我們得快點兒去。”
她很想去牽郁星白的手,可又擔心他生氣,沒敢這麽做。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魔王殿,往魔族都城的最中心去。
剛走出魔王殿,便遠遠的瞧見天空中緩緩飄落下來的粉紅色花瓣,像是粉色地雪花一般,在空中飄零着,很美麗。
街道地兩側擺攤地小商販似乎比昨日的還要多。
每一個人都穿的很幹淨,更有一些像是特地換了新衣服的。
魔族人都喜歡鮮豔的顔色,除了魔王殿裏的人,要保持魔族的莊重威嚴,故而整日整日都穿着黑色的衣裳以外,幾乎每一個魔族人都是衣着鮮豔的。
故而,此刻的郁星白,一身白衣,站在人群之中是格外紮眼的。
讓人一眼便能找到他。
再加上這人的相貌格外出衆,也容易引人注目。
更别說,是女兒節這樣的日子。
有相好的,便跟相好的一同遊街。
那些沒有相好的男男女女,都是要出來四處尋覓,找尋一個自己喜歡的少男少女。
而郁星白則是被衆人盯在眼中的一個。
好在他身邊還有一個青黛。
尋常人看到這樣英俊的男子,即便是身邊有個姑娘了,也是要上前去說兩句話的。
可青黛不一樣,身爲魔族公主,總歸是要有些優待的。
畢竟還是少有人敢跟魔族公主殿下搶男人的吧。
故而一些姑娘隻能望而卻步。
不敢上前去跟郁星白說話。
這倒是給郁星白行了方便,他也懶得去拒絕那些女孩子,既無聊又讓人煩躁。
他突然牽起了青黛的手。
這一舉動更是惹得青黛整個人都僵直了起來。
青黛不明所以的扭頭看向他,那人卻隻是淡淡的表情,沒有一絲情緒的繼續往前走。
于是乎,青黛也隻能假裝什麽也沒發生一般,任由他牽着手,繼續前行。
走了很遠,郁星白才終于緩緩開口,“我隻是怕那些魔族姑娘的眼神,也不想跟他們有些什麽,所以……借你的手用一用,假裝我們之間是……是那種關系,所以……你不要在意。”
青黛當然不會不在意啊。
她喜歡了這麽久的男孩子,第一次牽了她的手。
并不是被她強迫的,是主動的牽手。
盡管隻是……隻是爲了一些别的什麽目的,但是她還是覺得好高興。
這一招真的有效,路過的姑娘瞧見他們兩人的手緊緊的牽在一起,便會識趣的離開,不會過來叨擾了。
青黛領着郁星白往最熱鬧的地方去。
那是魔族都城裏的戲台。
這地方尋常是很冷清的,畢竟魔族雖然像是凡間的那種結構,但畢竟還是重武輕文的。
故而,能夠真心的過來看戲的實在少之又少。
尋常情況下,隻有一些剛剛在一起的魔族少年和少女會一起來看戲。
事實上,說是看戲也不盡然是如此的。
他們大多都是在談戀愛。
在這種分散注意力的時刻,那些少年通常會牽起女孩子的手,又或者是有些大膽一點的,會摟上那姑娘的肩膀。
故而這戲台并不是個多麽招人喜歡的地方。
但女兒節不一樣。
每當女兒節的時候,戲台的生意就會爆滿。
當然,情況還是跟原先的一樣。
這些人也并不隻是來聽戲的。
之所以爆滿,是因爲女兒節的這一天,這戲台便會組織活動。
讓那些有好感的男女在此一起玩一些小小的遊戲,以此來促進兩個人的感情。
這就會吸引來不少友情以上戀愛未滿的少年和少女。
青黛也是其中的一位。
她也是因爲這個才會帶郁星白來這裏的。
還好兩人來的并不是特别晚,還有座位。
青黛拉着郁星白的手,在連續的兩個座位上坐下來,靜靜的等待着遊戲的開始。
郁星白不禁問道:“你喜歡看戲?”
青黛尴尬的笑了笑,撓了撓頭,道:“是……是啊,我還算喜歡吧,你喜不喜歡啊?”
郁星白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不喜歡這種無聊的活動。
果然,他不喜歡。
有的時候,青黛自己也會意識到自己和郁星白的喜好好像格外的不同。
雖然明明知道是這樣的,可青黛還是不願意放棄郁星白。
興趣和愛好這種東西,都是可以培養的嘛。
要是他願意的話,她也可以……迎合他的喜好,去喜歡……他喜歡的東西啊。
青黛總是這麽委曲求全的想着,幻想着她和郁星白是會有未來的。
僅僅是這樣,就已經讓她覺得開心了。
戲台上演的是七夕牛郎織女在鵲橋相會的場面。
這些也是從凡間流傳進來的戲劇,青黛總是對這種真摯的愛情有些期待,故而她也看得入迷。
郁星白則是看不進去這些東西。
他認爲這出戲劇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天族人怎麽可能會愛上一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