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星白突然會想起上天鳴泉的那一晚,他也隻是趁着她背對着自己的時候,寬了衣。
雖然兩個人總是睡在一處,可多少還是有點兒害羞。
這會兒,要他當着她的面,他還有些……不好意思。
郁星白抿了抿唇,道:“這個……我手臂擡不起來,你來……你來幫我,好不好?”
青黛怔了怔,面上染上幾分紅暈。
她歎了口氣,隻好硬着頭皮去解他的衣帶。
她的臉就近在他眼前,隻要稍稍往前一點點,他的嘴唇就能觸碰到青黛的額頭。
可他……不敢。
他知道,隻要自己敢這麽做,青黛一定會氣得奪門而出。
郁星白吞了吞口水,喉結上下的滾了一輪兒,薄唇張了張又抿了抿。
終于忍住了躁動。
青黛看着他血淋淋的傷口,手指輕輕的觸碰了上去。
她問他:“痛不痛?”
郁星白神情恍惚的點了點頭。
青黛輕輕打開裝着藥膏的小瓶子,手指蘸着傷藥,動作輕柔的給他上藥。
明明心裏心疼壞了,可嘴上還帶着嗔怪,“你這一千年都活到狗肚子裏去了嗎?連你自己都打不過,還受了傷,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郁星白淺笑着,道:“我沒注意到嘛,你就在我身邊,我怎麽可能還有心思在意别人?”
胡言亂語。
青黛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給他上藥。
偶爾下手重了些,郁星白就嬌滴滴的喊疼。
“你一個上仙,這點兒疼都承受不住嗎?”
郁星白委屈的握住青黛的手,道:“你看我都這樣了,你還兇我,我這樣下去,會傷重而亡的。”
青黛原本掙紮着想要抽出來的手,也因爲他的這句話停住了手。
雖然知道他這點傷根本不至于喪命,可青黛心中還是猛地一痛。
“你……”
青黛氣惱地瞪着他,眼睛很快就紅潤了。
郁星白眸子顫了顫,也顧不上肩膀痛不痛,将人抱在懷裏,嘴裏喃喃着道歉,“我言錯,我言錯,都是我不好,我說錯了話,你别哭啊,我不會死的,我一點也不疼,真的,一點都不疼。”
“不信你看。”
他說着便狠狠的在自己受傷的肩頭錘了一下。
雖然嘴上說着不疼,事實上這麽一打,還真的挺疼的。
郁星白疼的皺起了眉頭,卻仍舊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道:“你看,我真的,一點都不疼的。”
青黛的眼淚堂而皇之的落了下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劈裏啪啦的砸在郁星白的肩頭。
他輕手輕腳的給她擦拭着眼淚,聲音軟的不像話,“别哭了,嗯?我都說了不疼了,你怎麽還哭啊?”
青黛猛地甩開他的手,拖着哭腔,道:“郁星白,你到底想怎麽樣?”
郁星白擡起手來,卻沒有再碰到她的臉,在空中頓住了手,又收了回來。
他垂着頭,一言不發。
“你到底爲了什麽在我身邊?爲了我的心髒,還是爲了什麽别的?你覺得,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殺盡魔族,讓你爲所欲爲嗎?”
郁星白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青黛,我不想傷害你,我不想的。”
青黛哭得更加厲害,道:“不是這樣,那是什麽樣的?郁星白,爲了你的愧疚之心,還是爲了你的悔恨?”
他是愧疚,是悔恨。
可更重要的是,他心痛,失去她,讓他痛不欲生。
“不僅僅是這些,一直以來,我都太過自負,對你……我總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明明喜歡你,明明想要接近你,可偏偏……偏偏事與願違。我想方設法的去改變,可結果……還是變成了最糟糕的一種,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死你,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青黛,我後悔,我沒有早一點告訴你這一切,沒有早一點認清楚自己,沒有能力阻止事情的發生。”
他說着,眼淚已經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一滴一滴滾落下來。
青黛偏過頭,不想看他這副慘兮兮的模樣,“可是魔族是你剿滅的,那些魔族都是你殺害的,如今你再來說,你是身不由己,無力阻止,叫我如何相信?”
郁星白垂着眸子,道:“我必須這麽做,這并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青黛,你能明白嗎?天道如此,天族和魔族自古就是不兩立的,即便沒有我,即便換成旁人,天族仍舊會派人剿滅魔族。”
這番話在青黛聽來就是多餘的解釋。
天道?
就是因爲你動了這個手,就注定了你我之間的仇恨。
青黛甯願這件事情是旁人所爲,她甯願此事與郁星白無關。
是誰都無所謂,是誰她都不會這麽痛心難過。
偏偏這個人是郁星白。
她不能接受。
青黛對上他的視線,咬牙切齒道:“既如此,你爲何不置身事外?”
“我不能!”
青黛皺着眉頭,雙眼含着淚看他,道:“你說什麽?”
郁星白沙啞着聲音,道:“青黛,我不能置身事外。”
青黛站起身來,狠狠的将手裏的藥瓶摔在地上,發出劇烈的響聲。
門外的魔族士兵聽到了響聲,前來敲門,道:“公主,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青黛聲音冷淡沉着,“沒事,不必來問。”
那士兵隻得退下。
郁星白看着地上摔碎的藥瓶子,淡黃色的藥膏灑在地上。
支離!破碎!
良久,她仰着頭,極力的将眼中的淚水忍了下去。
“爲什麽?爲什麽不能,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就不能爲了我?”
青黛閉上了雙眼,即使這樣的隐忍,眼淚還是順着眼睛兩側流了出來,消失在鬓發裏。
郁星白半撐着身子起身,從背後抱住青黛。
他的聲音很微弱很柔和,“就是因爲喜歡啊,青黛,我不能讓旁人傷害你,所以我必須要參與其中,必須要掌握局勢,我才能……保住你。”
爲了保住她?
他以爲出了這樣的事情,她還能若無其事的活下去?
他以爲她可以絲毫不在意嗎?
即便是他保住了她,她真的能獨自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