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爲何,夜青突然生出了一絲恻隐。
其實,段梓亦好像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壞。
他雖然占山爲王,也草菅人命,可他對她真的是好的沒話說。
更别說,他又像個孩子一般。
若是能夠細心引導,定然能走上正途的。
夜青後悔了,這一晚,她沒有傷害段梓亦。
第二日,她趁着段梓亦出去應戰的時候,悄悄地逃了出去。
返回天宮,跟天族的長老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是夜青第一次打算反抗長老們的果斷。
可長老們帶着夜青去看,去看她口中的這個如孩子一般的鵬鳥是多麽殘忍的殺害了無數天兵。
夜青被兩名天兵架着在半空中遠遠的看着五毒山發生的一切。
段梓亦正在天兵天将中奮力厮殺、
他身上的黑衣沾染了血液,有些濕潤。
他的白皙的臉上也已經被鮮血染紅。
可他卻沒有半點情緒,臉上的表情更是淡漠的。
好像那個奮力厮殺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一個長老立于夜青的身側,指着那白色铠甲的天兵之中唯一的那一個黑衣少年,道:“夜青,你看到了沒有?這就是你所說的孩子!他殺人不眨眼,根本不可能跟我們是一路人,我勸你還是認清現實。”
夜青親眼所見,但這并非是她所熟知的那個少年。
她心裏的那個少年時溫柔的,是可愛的。
他不是這樣!不是!
夜青紅着眼眶道:“不是的,他原本也是天地神獸不是嗎?他原本不是這樣的,我帶他走,保證他從今往後不再殺人,能不能饒他一命?”
夜青很明白,段梓亦雖然空有一身豐厚靈力修爲,可也是根本無法跟天族作對的。
遲早有一日,遲早有這麽一日,段梓亦會死在天族的手中。
即便是她不對段梓亦下手,天族也會派遣其他的神來。
這根本……不可避免。
長老歎了口氣,道:“夜青,我知曉你天性善良,可妖物就是妖物,即便你再怎麽努力,也無法改變他的。”
“不……不……不……不是的,他會改變的,隻要你們肯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會改變他,求求你們。”
夜青天生冷傲,特别是在天族的長老面前,從未提過一個求字。
此番爲了段梓亦卻是破了這個戒。
可她并不後悔,甚至十分誠心,真心真意的乞求。
長老深深的歎了口氣,道:“夜青,你還太年輕,太年輕了,你還不懂的這世間的萬物,罷了,或許這些事情還是需得你親身經曆才能明白。我會說服其他的長老,你去吧!”
夜青跪在地上,對着長老磕了幾個響頭,飛身而下。
人群之中,那黑衣少年一眼便看到了夜青。
原本還在厮殺的他,立刻停了手,飛身過來,接住了從天而降的夜青。
他緊張道:“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說了,不要出來,外面很危險的,還有蛇和老鼠,很可怕的。”
夜青因爲方才哭過,眼眶還是紅着的,她隻是握着段梓亦的手,不說話,含着淚看他。
天兵趁機沖上來,段梓亦一把抱起夜青,繼續奮力厮殺。
可懷裏抱了一個人,終究是難以施展。
段梓亦趁機遁走,終于躲開了天兵的追趕,兩人逃到了山頂。
他這才放心的将夜青放下來。
“你怎麽哭了?是不是剛才吓到你了?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受傷害的,即便是我死,在那之前我也會想方設法的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不要害怕了,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這番話并沒有安慰到夜青,反而讓那雙紅着眼眶的眼睛淌出眼淚來。
段梓亦更是緊張了,手忙腳亂的幫她擦着眼淚。
“怎麽又哭了?不相信我嗎?别看我這樣,其實我很厲害的。”
夜青沒有回答他,仍舊是流着眼淚盯着他。
段梓亦還想安慰她些什麽,卻被她一把抱住了脖子,還沒來得及驚訝,那人已經踮腳吻上了段梓亦的唇。
他整個人都傻了。
這可是夜青第一次親吻他。
段梓亦隻能慌亂的閉上眼睛,由着她親。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很久,段梓亦也不敢反抗,生怕要是吓到了她,怕是以後她不會再主動。
良久之後,夜青氣喘籲籲的跟他分開。
大抵是踮腳的時間太長,夜青有些站不穩腳。
她歪了歪,抱住段梓亦的腰,靠在他懷裏。
段梓亦傻愣愣的低頭看着她,道:“夜……夜青,你怎麽……怎麽突然……”
夜青在他懷裏靠着搖了搖頭。
“不要問我。”她沙啞着聲音回應。
段梓亦不敢再問了。
兩人就這麽抱了許久,直到段梓亦一個瑟縮,随即是一聲爆炸聲在夜青耳邊響起。
她這才從他懷裏站直身子。
隻見在她腳邊有一條被炸的四分五裂的蛇。
夜青好像明白了什麽。
“你是不是也害怕蛇?”
段梓亦紅了臉,掩飾道:“不……我才不怕,其實我不害怕的,真的的。”
夜青淺笑了下,戳了戳他的胸口,仰着頭看他,道:“你還真是不擅長說謊。”
他很少說謊,因爲沒有必要。
無論是做什麽事情,他都喜歡光明正大。
與其像那些僞善的小人一般說謊,還不如把不喜歡的人直接殺掉的幹淨利落。
可在夜青這裏,段梓亦卻說了謊。
他不想夜青覺得他是個膽小鬼。
夜青拉起他的手,道:“跟我走吧,段梓亦,你不是想娶我嗎?如果你從今往後都聽我的話,不再殺戮,我便嫁給你,我們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像凡人一樣生活,好不好?”
段梓亦呆呆地看着她,一開口便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他吃痛的皺了皺眉。
他捂着臉頰,道:“你……你說真的?”
夜青忐忑的點點頭,不知他會不會願意。
畢竟一個活了萬年的鵬鳥,要他跟自己一起去過凡人的生活,或許不那麽容易接受。
段梓亦也顧不上舌頭還在發痛,道:“我當然願意,你……你可不能騙我,不然的話……不然的話……”
夜青喜上眉梢。
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快就答應了。
她勾了勾唇角,道:“不然的話,你想怎樣?”
段梓亦戳了戳夜青的臉頰,氣鼓鼓道:“不然的話,我可是要生氣的。”
夜青更是被他逗笑了。
這算是什麽威脅?一點兒威懾力也沒有嘛!
見她低頭淺笑,那人卻撅起嘴巴來,道:“你不要小看我,我生氣起來很可怕的。”
夜青點點頭,苦笑道:“好,我不會騙你的,隻要你聽我的話,我便嫁給你。”
“聽聽聽,當然聽,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他幾乎是急切的說出這番話。
夜青拉着他的手,道:“今日你便遣散你的那些手下,不要打仗,也不準殺人,明日我們便離開這裏,待到找到安穩的地方,我就跟你成婚。”
段梓亦笑着點頭。
一想到要娶夜青,他恨不得現在就把那些廢物趕走,現在就帶夜青去一個平靜的地方,馬上成婚。
而段梓亦也是這麽做的。
他急匆匆的撤回小妖,并将他們遣散。
這是天族長老沒有想到的。
他原以爲夜青不過是自信,根本沒有這個能力,讓一個罪惡滔天的鵬鳥真心悔改。
而此刻,卻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兇惡的鵬鳥竟然真的撤兵,并要求休戰。
長老将此事上報給天族的各位長老和天君。
最終,他們做出一個決定。
當天黃昏,段梓亦手下的小妖幾乎全部遣散。
他興緻勃勃的跟夜青說,“我現在就想跟你走,你想去哪裏,我帶你去,好不好?”
夜青無奈的笑笑,道:“你就這麽心急?”
段梓亦雙手握住夜青的肩膀,急切道:“當然急,我總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我怕你随時可能會後悔,怕你不肯了。”
夜青握住他的手,道:“要是你真的不放心,我現在跟你走也可以,隻是天色這麽暗了,很不方便,你說呢?”
段梓亦順從的點點頭,道:“好吧,我都聽你,我答應了的,從今往後都聽你的話。”
夜青笑着摸摸他的頭發,“你聽話,我就一直跟你在一起。”
“我聽話!”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急,像是個要糖吃的孩子,生怕下一秒便沒有糖吃了。
當天夜裏,段梓亦興奮的睡不着覺。
一晚上都睜着一雙眼睛看着夜青,好像害怕她會突然消失。
是啊,自己攢了很久很久的錢,又用一輩子作爲抵押,借了錢,很快就能買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在得到之前的那段等待是最幸福也是最難熬的。
眼前這個閉着眼睛的少女很快就要成爲他的了。
名正言順成爲他的人。
段梓亦一想到這一點便連眼睛都不敢閉上。
近乎天明的時候,天兵找到了他們。
那時候夜青還在熟睡。
段梓亦不想讓這些無所謂的人吵醒夜青,他隻身一人出了洞穴,跟那些天兵交戰。
他還記得夜青說的,不準他殺人。
段梓亦爲了這個約定畏首畏尾,可天族似乎是看準了這一點,越來越多的天兵湧了上來。
段梓亦即便是有一百之手也難以抵抗這千百人。
幾個落網之魚趁段梓亦不被沖進了山洞。
他慌亂的追了進去。
在那幾個天兵靠近夜青之前,殺死了他們。
濃重的血腥味在山洞裏蔓延開來。
這也攪擾了睡夢中的少女。
她緩緩地睜開雙眼,隻見段梓亦還掐着其中一個天兵的脖子,一把擰斷。
夜青幾乎是失聲喊叫出來的。
段梓亦慌亂的甩開手裏的那具屍體,一把抱起夜青,離開。
夜青不知道他帶着她逃了多久,即便她奮力掙紮,那人仍舊不肯松開。
終于,躲開了天兵,段梓亦才安心的放下夜青。
可換來的是夜青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段梓亦那張白皙的臉被打的一片通紅。
夜青苦笑着後退幾步,道:“段梓亦,爲什麽?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在殺人的嗎?”
段梓亦委屈的捂着臉頰,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夜青,我不想殺他的,我隻是……隻是害怕他會傷害你,真的。”
夜青閉上眼睛,搖了搖頭,道:“你真的是本性難移,我累了。”
段梓亦幾乎瘋狂的喊着:“不是的,夜青,你爲什麽不能相信我,我這麽做都是爲了你,你爲何不能理解?”
夜青雙手交疊化出一個金色的小籠子。
段梓亦怔怔地看着她,道:“你……你不是凡人?昨日你飛身而來,我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如今看來并不是,你到底是什麽人?”
夜青闆起臉來,道:“我是天族神女,今日要帶你回去。”
他搖着頭後退,眸子裏的失望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
“你一直……都在騙我?”
夜青冷淡道:“我真的想過要嫁給你,可你不值得。”
說罷,她便在手心裏施法,那金色的牢籠越來越大,漸漸的變成了能容納一人的大小。
而站在她對面的那個人卻根本沒有任何要躲避的意思。
段梓亦隻是苦笑着閉上了眼睛。
她說過的,要他聽話,她就會嫁給他。
他會……聽話。
即便夜青在段梓亦面前做的足夠冷漠,可仍舊難逃自己的内心。
她不想段梓亦死。
夜青向天族祈願,甯願放棄神女之身,但求長久的困住鵬鳥,永不放出。
她畢竟是天族的神女,未來的天君。
衆長老隻能答應她的乞求,但放棄神女之身事關重大,此事不值得如此重罰。
夜青在天刑司受了整整一百年的雷刑,以此化解此事。
……
夜青從夢中驚醒,她猛地坐起身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而身旁的那張石床上的人也跟着坐起身來。
她往段梓亦那邊看了一眼,道:“你幹什麽?”
段梓亦眸子顫了顫,道:“我……我怕你逃走。”
夜青翻了個白眼,道:“你又降不住我,我要是想逃走,你能有什麽辦法?”
這話倒是提醒了段梓亦。
他幾個健步便從石床上跳下來,熟練的爬上夜青的石床。
夜青還沒來得及反應,手腕上已經被一條鮮紅的絲帶纏住,結結實實的紮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