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跟上盈兮他們,往前跑了幾步。
這一跑颠得很,青黛隻能緊緊的鎖住郁星白的脖子,靠在他身上。
“慢點兒跑。”
那人聞言又立刻放慢了腳步。
青黛扯了扯他的頭發,道:“我都快摔下去了。”
郁星白颠了颠青黛,更緊緊的将她鎖在自己背上。
青黛卻更加難爲情,喊他,“郁星白!”
他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終于,在天黑之前,那顆小星星在一個深邃的洞口前停住了。
它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似乎實在邀寵。
盈兮道:“看來就是這裏了,我們進去吧!”
青黛掙紮了下,道:“放我下來。”
雙腳一沾地,青黛還有些不适應,許是被他背的久了,有點兒腿軟。
郁星白扶住她,這才不至于摔倒。
“要是腳會痛,我抱你進去?”
青黛抽了抽嘴角,這……他以爲他們是來遊山玩水的嗎?
這種時候還要抱着,那還怎麽打架啊?
青黛搖搖頭,道:“我還好,沒有那麽疼,放心吧。”
郁星白仍舊不太放心,道:“要是腳會痛,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他是對青黛那次的腳傷有了心理陰影,故而對她格外上心。
他不想再讓青黛受任何一點委屈。
青黛笑笑道:“真的沒事。”
郁星白這才放心下來,牽着青黛的手,跟上了盈兮的腳步。
那山洞裏很是黝黑,什麽也看不清楚。
盈兮壓低聲音道:“這樣進去怕是還沒找到進去的路,便被妖怪吃掉了。”
這種地方,若是稍稍有些亮光怕是會被發現吧!
可若是沒有亮光,也是萬萬不可的。
青黛的法術,隻能再黑煙中使用,那是魔族的魔氣,在魔氣中,魔族的法術能夠辨識物體。
可是,若是輕易的使用魔氣入侵,那樣的話,很容易被那怪物發現,若是怪物帶着夜青逃走,那便是沒完沒了的探尋。
這可如何是好?
郁星白道:“我們還是需得先想個法子,最好是先跟夜青通個信兒,也好了解她現在的情況。”
難得盈兮沒有激動,而是同意了郁星白的想法。
三人在離洞口不遠的隐蔽處設下結界,化出一個小木屋,可供三人休息。
郁星白則是取出一張符紙,在上頭不知寫了什麽,随即那符紙便化成一個小老鼠的模樣,一溜煙兒的跑沒影了。
青黛道:“你怎麽變了隻老鼠出來,這要是把夜青吓到了可怎麽是好?”
郁星白苦笑道:“這是她小時候和我的約定,她說若是遇上危險,給她傳遞消息便化個老鼠,她就會明白這是星白來找她幫忙,其他人又不會注意到。”
看來夜青不怕老鼠。
其實青黛也不怕老鼠的,隻是對這些毛茸茸的小東西還是有點兒忌憚,要是突然竄出來,定是要被吓一跳的。
此時此刻,那山洞之中。
夜青正被綁着雙手困在一個石床上,洞裏的微光能照應在她臉上,而身旁則是一個英俊的少年。
那少年捏着夜青的下巴,道:“這都幾日了,你在我這裏就不能給我個好臉色看嗎?”
夜青甩開他的手,道:“我爲何要給你好臉色,段梓亦,你也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那名爲段梓亦的少年惡狠狠的瞪着夜青,道:“我因爲你受了一千多年的壓制,到如今你落在了我的手裏,竟然還不把我當回事兒,夜青,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夜青隻是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這可惹惱了那少年,他反手按在夜青的肩膀兩側,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他語氣暧昧,道:“夜青,我都肖想了你這麽多年了,此刻你就在我手裏,也該讓我如願了吧,嗯?”
夜青能清楚的聞到段梓亦身上的果香味。
或許是因爲鵬鳥天生以果子爲食,吃得久了,身上也沾染了那果子的味道。
很清新很好聞。
他一點一點靠近,就在要吻上夜青的刹那,脖子上卻抵上了一根發簪。
段梓亦連夜青是什麽時候掙脫束縛的都不知道,自然是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半晌,他才極力平和下情緒,笑道:“看來神女殿下早有準備,我這樣一個小小的鵬鳥,根本就不是殿下的對手。”
夜青淡淡道:“我不會殺你,也不會逃走,但是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
這話讓段梓亦皺了皺眉。
她說不殺他尚還可以理解。
她說不會逃走又是什麽意思?
既然她能輕易逃脫,爲何還要跟他待在這鬼地方?
段梓亦的眸子顫了顫,道:“夜青,你……想跟我待在一起嗎?”
他幾乎是聲音發顫,帶着試探的問出這句話來的。
夜青原本應該果決的回答他,當然不是。
可不知爲何,在對上他眸子的那一刹,她有些猶豫了。
夜青不能直視他的眼睛,即便是過了一千年,她還是沒辦法把從前發生過的種種當作什麽也沒發生。
鵬鳥的眸子,天生自帶這種神力,能讓人輕而易舉的搖擺不定。
更别說夜青跟他還有其他。
夜青撇開視線,道:“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你最好給我閉嘴。”
段梓亦也不是第一次承受她的冷淡,她對他一向如此。
也隻有他這樣的蠢貨,才會被她困了千年之後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他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衫,道:“既然如此,我不會碰你,但你也需得答應我,不準……不準一聲不響的離開。”
夜青歎了口氣,道:“我若是離開,定然會鬧出很大動靜的,你不會發現不了。”
段梓亦隻當她是口是心非的答應了,便點了點頭,往旁邊那石床倒了下去。
兩個人就這麽各自躺在一張石床上,沉默良久,就像之前的那幾日一樣。
忽的,一隻叽叽喳喳的老鼠跑了進來,一下子跳上夜青的床榻。
這麽明晃晃的跳進來,段梓亦怎麽會發現不了。
他一個閃身,便跳到夜青的那張石床上,伸手便要去抓那老鼠。
夜青記得她和郁星白的約定,猜想或許這隻老鼠就是郁星白送進來,故而也去捉那隻老鼠。
兩個人的頭撞在一起,發出一聲響。
夜青“嘶”了一聲,捂着額頭狠狠的瞪着段梓亦。
那人也很委屈,他道:“我是怕這隻老鼠吓到你,我……不是故意的。”
夜青也不是個傻子,他爲何這麽做,她也都是看在眼裏的。
她隻能歎一口氣,道:“離我遠些。”
段梓亦隻能灰溜溜的回到另一張石床上,繼續躺下來。
那隻在夜青掌心裏的老鼠很快就化成一張符紙,躺在夜青的手心。
果然,是郁星白送信來了。
夜青打開那書信看了看,上面無非是郁星白質問她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她無奈的扶了扶額,她的這個笨弟弟向來跟她沒什麽默契。
于是乎,夜青隻能化出另一張符紙……
符紙上顯現出一行字,又很快在紙上消失,消失的地方再次出現字迹,可跟先前的那一行完全不同。
符紙再次化成一隻老鼠的模樣,一溜煙兒的往洞外跑去。
段梓亦聽到老鼠跑動的聲音不由得又坐起身來,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夜青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你自己瞧瞧你自己那個模樣,分明看見老鼠怕得要命,還說什麽抓老鼠?”
直到那老鼠跑遠了,段梓亦才松懈下來。
他也自覺有些丢臉,便垂着頭,不敢跟夜青對視。
手指捏着自己的衣擺,像極了個含羞帶臊的小丫頭。
“就算我害怕,我也不會讓它吓到你。”
夜青緘默了片刻,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他一直是如此的。
夜青還記得,她第一次和段梓亦見面的情形。
大約是在一千多年前,那時候夜青還隻是個黃毛丫頭。
可因爲天生神女的緣故,受到天界格外長老的看重。
彼時,鵬鳥在凡間作亂,夜青作爲神女,被派遣前往凡間捉拿鵬鳥。
可鵬鳥到底是萬年以前的神物,并非夜青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所能比的。
故而夜青臨走之前,算是把後事都交代清楚了的。
她還特地把郁星白托付給長老,希望他們能好生照看星白。
畢竟星白還是個三五歲的小孩子,根本沒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夜青幾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态下凡。
在百獸嶺,鵬鳥已經占山爲王,統領百獸。
這大約是妖王的身份吧。
一個是統領百妖的妖王,一個是初出茅廬的小丫頭。
這二者之間實在沒什麽可比性。
聽聞凡間的美人計倒是一絕,她這樣的容貌,應當算個美人吧。
夜青那時還是個懵懂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美人計應該如何使用。
但她知道,第一步要讓那個妖王喜歡上她。
夜青做了一番裝扮,假裝是長途跋涉要嫁往異鄉的某家小姐,乘坐一乘小轎子,往百獸嶺去。
果然,百獸嶺的小妖在發現了送親的隊伍之後,便叫嚣着擄走了新娘子,也就是夜青。
夜青故作慌張的跟着小妖們上了山,很快便被帶進了一個山洞中。
自始至終,夜青頭上的紅蓋頭都嚴嚴實實的遮着她的臉龐。
她不由得猜測,這群小妖也不知怎麽想的,若她是個醜八怪怎麽辦?
這好歹應該掀開蓋頭來看一看吧!
終于,那群小妖停住了腳步。
一個溫潤的少年聲音傳來,“這又是什麽?”
随後是小妖尖銳的聲音,“王上,這是我們擄回來的新娘子,給王上做個壓寨夫人。”
那少年語氣頗爲不屑,“我要壓寨夫人何用?殺了吧!”
明明是個聲音溫柔的少年郎,卻如此殘暴,視人命如草芥。
夜青皺了皺眉,擠出幾滴眼淚來,一把摘下蓋頭,跪在地上喊,“不要殺我,我願意給大王爲奴爲婢,隻求大王能饒我一命。”
不知道是她哭天搶地的聲音打動了那位王上,還是夜青的容貌吸引了他。
他輕咳了一聲,道:“都下去,你給我過來。”
小妖們紛紛退出去,隻留夜青一個人傻愣愣的看着那個英俊的少年。
他眉目如刻,很是精緻。
夜青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陣兒,這少年生的真好看,隻是可惜是個殺人不眨眼的。
原本,夜青以爲會是個年事已高的男子,卻沒想到萬年的鵬鳥竟還是個少年模樣。
那少年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便皺着眉頭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道:“你……過來。”
夜青愣了愣,還是踱步走到少年身邊。
少年一把拉過她的手,一個用力,夜青便跌坐在他腿上。
夜青此刻是一身大紅的嫁衣,頭頂還帶着鳳冠,這一動作,鳳冠上的流蘇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
少年一手摟過她的腰,握着她的手,另一隻手則是撫着那些金屬流蘇。
“這是什麽?真好看。”
夜青順着他的手看了看,那人的手很白皙,骨節分明,很好看。
跟那金色的流蘇放在一起,更顯得他的手如白玉一般無暇。
少年似乎注意到了夜青的視線。
他微微一笑,道:“我的手,好看嗎?”
夜青面上紅了紅,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立刻收回視線,那人卻湊了上來,道:“你倒是生的好看,我還從未見過像你這般貌美如花的姑娘。”
夜青從小到大不知被多少人誇過生的好看,但從未有一刻,是像現在這樣,坐在旁人腿上聽這句話的。
她下意識的旁邊躲了躲,想站起來,卻被他握着腰。
夜青見自己沒辦法起身,隻能作罷。
她驚慌失措道:“我沒有那麽好看。”
這話隻是引來那少年的爽朗笑聲。
他笑得夜青心裏有些别扭,鎖起眉頭,道:“你笑什麽?”
這話更像是在質問。
夜青自己說完,自己也怔了怔。
她現在的處境好像不該說這樣的話。
可那少年完全沒有在意,隻是面帶笑容的看着她。
少年道:“你叫什麽名字?”
“夜青。”
夜青幾乎是沒經過思考便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許是少女的第一次任務,竟沒有想到要爲自己取一個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