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彪!"大當家也是一拱手,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周文博倒是沒有再上前把臂并行入内,而是帶着春風和煦的笑容帶着諸位豪傑進入了軍營。
"先帶婦孺老幼去就餐,諸位壯士随我來檢測登記一番。"周文博看到這幫人個個面有菜色,便破格将原本用來招待合格軍士的飯食供給這群人中的婦孺食用。
不要嫌棄周文博提供的粥、雜糧饅頭和蘿蔔白菜過于簡陋,事實上這等水準的飲食即使是在太平盛世的鄉村裏也是高标準了,更何況在這天下大亂的時代?
之前凡是吃到這飯菜的軍士,無不狼吞虎咽如風卷殘雲一般将碗中的飯菜吃了個見底光,還有用饅頭将菜湯都蘸了個幹淨的,簡直就像洗過了一般。周文博親自定下的軍人餐飲标準,已經是讓不少飽受饑荒之苦的漢子感激涕零了。
事實上這幫流民的身體素質也不枉費周文博的熱情招待。符合征兵标準的七十八人中,大多數都有武藝在身,竟然有近五十人符合了健卒的标準,剩下除了餓的厲害沒有力氣的三個,也都達到了正卒的水平。
同宋天彪閑聊了幾句,周文博這才知道,原來河北之地民風彪悍,這宋天彪精通拳腳和槍棒功夫,便在莊上開了個小武館,光是入室弟子都招了十一個。農閑時候,莊上閑漢後生都要前來練上幾把,因此這群人倒真是極好的新兵苗子。
到了紅日西斜,天色将晚之時,這一天竟然已經招到了新兵兩百餘人,其中健卒就有近百人,這等成績當真是意外之喜,讓負責招募并親手操辦的周文博、段世辰、劉猛等一衆人分外高興。
就在周文博打算命令士卒關上軍營大門,結束今天的招募之時,突然有馬蹄鐵擊打路面的有節奏又清脆的聲音自遠方傳來,這聲音越來越近。
周文博一擡頭,就看到了奔行過來的正是一人一騎,奔行着起伏不定的是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馬上的騎手是一位身着鐵衣的中年男子。
很快,這一人一騎就到了軍營面前,這中年男子翻身下馬,周文博仔細一看,隻見此人身高有一米八五左右,目光炯炯有神,一雙濃眉飛起,偏偏卻又白面無須,一雙耳垂竟似廟裏的佛陀一般,威風凜凜,身體極盡魁梧雄壯,整個人看上去極怪異卻又說不出的和諧。
中國古代時代的男子以蓄須爲美,三國時期的關羽以一捧長須而自傲,還做了個須套用來保護自己的胡須,人送外号"美髯公"。
像這等白面無須的,多是被去了勢的太監才會有的造型,可此人如此威武雄壯,氣勢懾人,卻與周文博記憶中的太監形象混不到一起去。
"壯士可是前來投軍的?"周文博不急多想,對着已經牽着馬走上前來的大漢問道。
"正是。"這中年人聲音渾厚有力,倒是讓周文博打消了他是個太監的疑慮。
"敢問壯士大名?"
"李慕唐!"這位中年人鄭重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怎的,雖然不過是短短兩句閑話,周文博卻認定了此人絕非池中之物。若非是今天的觀氣鑒才法已經用在了"銀槍小霸王"花青身上,周文博定要對面前這人鑒定一番來印證一下自己的看法。
這一日的太陽終于落于了地平線之下,一衆新募軍士也飽飽的吃了頓晚餐,一些随着投軍壯士前來的家屬親眷被周文博暫時安排在了蘭芝姑娘手下,也開始跟着周家莊的莊戶們一同勞作,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周文博對于新軍的編制初步定爲十人一伍,設隊長,十伍一旅,設旅帥,五旅一團,設指揮使,由于短期内周文博手下不會超過三千人,他也沒有規定更高的将軍編制。
在這個時代,一個人手下直接指揮的人若是超過了十個,就有極大的可能管不過來,尤其很多軍人完全就是文盲,連筆都不會拿。若是十個以下還能掰着指頭數過來,超過了兩手的手指之數,可就真是難爲他們了。
周文博命人将原本可容納的上百人的大軍舍之間打上了隔斷,每十個人一個小屋,這樣将來分配了隊伍之後,剛好一伍人睡在一起。
今日招募這二百餘人被徹底打散了,周文博将他們随機安排開來睡下,也是希望他們能夠互相認識一下,若是軍中士卒按照各自原本的關系親疏抱團成爲了一個個小團體,反而對這支軍隊未來的發展極爲不利。
出乎衆軍士意料的是,在晚飯過後,竟然還有人送來一盆盆燒熱的水,讓衆人能洗把臉,精神精神。
軍舍的大鋪上鋪着一張張草席,草席上面有層鋪蓋,還有層棉被,這些棉被雖然不是新的,卻也被晾起來好好曬過,倒也讓衆軍士很是滿意這軍中的待遇。
今天不過是招募的第一天,可能是因爲軍中并沒有将他們視爲真正的軍人,到了夜裏也沒有軍士來管他們的紀律,這讓今日吃了兩頓飽飯,并且享受了一番奇特的軍旅生活的新兵們忍不住躺在床上互相閑聊了起來。
"後生小子,我聽說咱乳虎軍小于十五歲的一概不招,你是咋混進來的?"宋天彪已經有大半年沒能舒坦的躺在床上過了,雖然這裏的條件遠不如他在莊上開武館時,但是能讓一衆選擇跟随自己逃難的父老鄉親和弟子們活下去,不至于餓死在這冰冷無情的冬日裏,他已經十分開心了。
如今一直壓在自己頭上的重擔已經悄然間不存在了,宋天彪忍不住心中的喜悅,逗弄起睡在自己左側的一個娃娃臉都沒長開來的小子。
"俺叫陳少軍,俺過了年都十七了!"曾經的狗剩,如今的陳少軍忍不住反駁道。
"你讀過書?"一聽到這文绉绉的名字,宋天彪忍不住側過身來對着這少年。
"沒,這是今天負責招兵的先生給俺起的名字,俺之前叫狗剩。"陳少軍大字不識一個,老實的他将自己的來曆一五一十的告訴身邊這位壯漢大叔。
"你可真是好命,小子!"聽完這少年全家就死剩下了一個的悲慘的際遇,即使是看慣了世态炎涼人間無情的宋天彪也忍不住感慨起來,他用自己渾厚的手掌摩挲起來這少年的頭發。
"是趙國公給俺一口飯吃,讓俺活了下來,俺這輩子就給趙國公賣命了!"還是個稚嫩少年的陳少軍雖然不識字,卻也是知恩圖報的。
"這位大叔,您之前是做什麽的啊?"陳少軍昨夜還是縮在别人屋檐下迷迷瞪瞪的睡着,夜裏還被徹骨的寒風吹醒了不知道多少次,如今卻是躺在這硬堂堂的鋪上,蓋着厚厚的棉被,這番奇妙的際遇讓他也興奮的睡不着覺,主動的搭起話來。
"這位便是俺們宋家莊的教頭,一身槍棒拳腳功夫了得,大名傳遍四縣八鄉,人送外号'宋霹靂';,便是形容我們教頭動起手來迅猛過人,勢大力沉!"沒等宋天彪回應,就有一人搭話。
宋天彪一行人七十八個,超出了今日招募軍士的三分之一,這位躺在邊上偷聽兩人談話的也是随着宋天彪南渡黃河而來的年輕人,也曾跟着宋天彪練習武藝,因此忍不住給自家師傅吹捧起來。
"過獎過獎,不過是些莊稼把式,鄉裏人孤陋寡聞,給我蓋上了'宋霹靂';的名頭,慚愧慚愧。"在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面前長了臉,被撓到了癢癢處的宋天彪洋洋得意,嘴上卻還是極謙虛的。
"俺将來上陣殺敵,卻是半點武藝也沒,宋教頭,你能教俺習武不能?"陳少軍正是少年人,聽了宋天彪的傳奇故事,還有那威風凜凜的'宋霹靂';大名,當真是眼中都要冒出來小星星了,對身邊這位傳奇人物崇拜的不得了,順着杆子就要跟着宋天彪習武了。
"你?少軍,看你這瘦的皮包骨頭的,還得好好吃飽飯,長個兩年,才能跟我學些真功夫。不過這兩年間,我也能教你些皮毛,足夠你受用了。"宋天彪毫無疑問是好爲人師的,不然早年也不會在莊裏開辦武館,教徒授藝。
這少年用一雙夜裏顯得亮堂堂的招子帶着滿懷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當真是讓他大大的有面子,拍着胸口就答應了下來。
躺在陳少軍另一側,頭枕雙臂的魁梧大漢卻是聽不下去,忍不住冷哼一聲。
這位正是傍晚時分才來投軍的那位騎士——李慕唐。
以李慕唐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來這位宋天彪教頭還真是不愧他那"莊稼把式"的自我評價,說他是粗通武藝都有些勉強,當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孔夫子面前賣文章。
周文博是打算高标準招待這位李慕唐,可惜這份好意被他拒絕了。
李慕唐自然就是那位出現在啓明商會二樓的中年人,他可以說是身負血海深仇,又承擔着一衆人的身家性命,多年的磨難讓他的意志如同鋼鐵般堅韌。
然而事實上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的理想越來越無法實現,幾乎就是鏡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突然間,得知了少主的消息後,他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向了年少而身居高位的周文博,他想要仔細考察一番這位少主将來的夫婿是否有着足夠讓人信服的能力,是否能承擔起他們這幫遺民的生與死。
此事關乎他們一夥人的未來,也關系到了少主的未來,因此李慕唐不得不慎重到親自前來近距離考察和檢驗,看看這位周文博是否是真正的人中之龍,是否是值得他們賣命的雄主!
因此李慕唐還是想要更加貼近這軍營的基層一些,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跟普通士卒住在一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