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放心,不會有事的。”李靖也沒有多少惡趣味,含笑解釋道:“我們之所以不想取勝,主要是擔心陛下輸了,總是想要翻盤,沒完沒了的糾纏,而且那些言官也借此彈劾,不想招惹這個麻煩而已,你卻是不必擔心。”
韓瑞立即松了口氣,覺得也是,因爲輸棋而殺人洩憤的帝王,隻有可能是楊廣,絕對不應該是李世民的行事風格。
“宴會開始了,我也要走了。”李靖起身,微笑道:“給你個提醒,若是陛下還找你下棋,能輸的話,就盡量不要赢,不然陛下興起了,封你爲棋侍诏,那就容不得你推托了。”
韓瑞連忙應聲,站了起來,目送李靖離去,舒活筋骨,等到氣血暢通,才快步離開,拐彎抹角,終于找到了賀蘭楚石,隻見他神情恍惚,嘴角泛着呵呵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已經沉醉于愛河之中,全然不顧身外之事。
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果然沒有任何反應,韓瑞無奈歎了口氣,自語說道:“剛才,我與陛下對弈……”
“什麽?”賀蘭楚石驚呼,連忙說道:“具體是怎麽回事?”
“怎麽,不想你的彤兒了?”韓瑞沒好氣道。
腆着臉,賀蘭楚石厚顔道:“彤兒什麽時候想都行,可是陛下卻沒有那麽容易遇見的,而且還與之對弈,你的運氣真是好得令人妒嫉。”
“焉知非禍。”韓瑞喃聲道。
“什麽意思?”
與此同時,骊宮苑中,可謂是輕歌曼舞,歡聲笑語的場面,管竹弦樂之聲,悠揚婉轉,幾十個輕衣薄紗的少女,翩翩起舞,廣袖如雲,姿态美妙,伴随着曲樂節奏,舒展着玲珑浮突的身材,充滿了輕風流雲之美。
這種節奏輕慢的曲樂,隻有幾個精通曲律的官員,才懂得欣賞,沉醉于美妙的意境之中,至于其他人,也非常欣賞少女的舞姿,同是藝術,不過觀賞的角度不同罷了,自然那種目光赤/裸,恨不能把人吞下的表情,絕對不會出現在這種莊重的場合。
就連一向粗犷的武官将軍,此時此刻的表現,也比以前文雅了許多,起碼有妻女在旁邊盯梢,不敢太過放肆,更多是專心緻志的對付案前的美酒佳肴,使得宴席的氣氛十分祥和,觥籌交錯,十分融洽。
親自給上皇李淵,敬了三杯醇酒之後,李世民歸還席位,接過長孫皇後遞來的絲巾,微抹唇角,輕笑道:“适才與人對弈,好久沒有輸得那樣暢快了,一時忽略了時辰,幸得皇後提醒,不然真是失禮了。”
“咦,終于有人敢赢陛下了麽?”長孫皇後微笑道:“還是這些個将軍較有膽略。”
“魏徵、虞世南之流,也是敢赢朕的,不過與他們對弈,走幾步就要勸誡幾句,讓人索然無味之極。”李世民搖頭歎氣,埋怨說道:“不過皇後卻是猜錯了,那些将軍個個狡猾如狐,讓他們陪朕下盤棋而已,卻視朕如洪水猛獸,你推我讓,不肯相随……”
長孫皇後淺笑,既沒有附和贊同,也沒有反駁谏言,隻是安靜的聆聽,眸光似水,充滿了柔情。
仿佛是在抒洩,盡情的将那些将領從頭到尾責斥了遍,李世民才心滿意足,微笑道:“還是少年人心思純樸,毫不避諱,一點也不謙讓,步步緊逼,若非朕機警,恐怕要全軍覆沒,而不是九死一生了。”
“既然如此,陛下可封其爲棋侍诏,也不愁沒人陪你對弈了。”長孫皇後笑道,說出了自己的提議。
“棋侍诏?”李世民微怔,忽然笑道:“不成,那太屈才了。”
嗯,長孫皇後美眸微閃,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李泰舉杯,走了出來,依次禮敬李淵、李世民、長孫皇後,自然官員權貴也沒有落下,飲了幾杯,笑容可掬,揚聲說道:“今日遊宴,才俊高賢齊集,若有佳作新篇,自可吟詠唱頌,以求衆賞,小王不才,欲以抛磚引玉,請諸位莫要見笑。”
衆所周知,李泰素有才名,況且帝後當面,誰敢不給面子,自然紛紛應喏,而且有些人心裏已經打定主意,待會不論李泰的詩賦怎樣,直管喝彩叫好就成。
長孫皇後蛾眉微蹙,似憐似責道:“青雀,這孩子,就是耐不住性子。”
“那是灑脫,沒有什麽不好。”李世民笑道,人家是嚴父慈母,到了他這裏,卻是完全相反過來了。
“陛下,不要總是替他維護。”長孫皇後微微搖頭,歎氣道:“體形又增了,日後怕是趨拜亦難,如何是好。”
李世民笑言寬慰道:“你多心了,輔機也是這樣,沒見他如何。”
長孫皇後稍微有些釋然,這個時候,李泰也作了首詩出來,自然是赢得滿堂喝彩,誇贊之聲,不絕于耳,盡管不是極盡的阿谀奉承,但是長孫皇後卻聽之不下,皺眉道:“陛下,佞語順耳,然而也容易助增青雀驕縱之氣,卻非是福。”
李世民心中不以爲然,表面上卻贊同道:“皇後言之有理。”
察覺出來,長孫皇後嗔怪道:“二郎,你是在敷衍我麽。”
“怎麽會。”李世民笑了,柔聲道:“那你說,該怎麽辦吧。”
沉吟了片刻,長孫皇後說道:“幾個學士不是在麽,也讓他們寫詩吧,也要讓青雀知道,天下英才繁若星鬥,不可聽了幾句誇贊,就驕傲自滿。”
旨意傳下,一衆學士欣然答應,對于他們來說,這已經是習以爲常的事情,立即揮筆而就,也迎得陣陣喝彩,不過既然是奉诏制詩,水平自然也不怎麽樣,說是平庸之作,可能有些過了,但絕對稱不上佳品。
“二郎,或許是我的錯覺,”翻閱手中的箋紙,長孫皇後秀眉悄然微蹙,輕聲道:“怎麽感覺,幾位學士的詩作,好像不及從前了。”
“是麽?好像也是。”李世民迷惑了下,接過箋紙翻閱幾張,心裏也有幾分贊同,卻含笑解釋道:“或許今日,他們不在狀态吧。”
“不對。”長孫皇後微微搖頭,沉吟說道:“就是文思苦澀,也沒有理由全部如此,其中肯定有什麽原因。”
李世民也在考慮,目光遊移,落在長孫皇後衣裳上的牡丹圖紋上,忽然笑了,輕聲道:“觀音婢,朕好像明白什麽原因了?”
“那是怎麽回事?”長孫皇後好奇問道。
“常言道,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李世民笑道:“你現在就是如此,穿慣了绫羅綢緞,再着粗布麻衣,自然有幾分不适。”
長孫皇後美眸掠動,低聲道:“陛下教訓甚是,妾身明日就換裝易服。”
呃,好像有些弄巧成拙,李世民連忙解釋道:“觀音婢,你誤會了,我是在比喻,我的意思是說,有珠玉在前,幾位學士的詩賦,就顯得普通了。”
長孫皇後若有所思,眸光微閃,遲疑道:“陛下說的可是……”
“嗯,傳言,有他在場,無人敢掄筆,也不知真假,怕是誇大其詞。”李世民說道,輕手招來一個宮女,低語吩咐幾句。
見到宮女盈盈而去,長孫皇後心中好奇,卻也沒問,倒是李世民忍耐不住,微笑說道:“觀音婢,那人過來了,你幫朕過目,看他是否當得諾大的盛名。”
“盛名之下,應無虛士。”長孫皇後笑道。
“拭目以待。”
帝後在前,竊竊私語,自然引人矚目,不過卻沒人敢打擾,繼續觥籌交錯,片刻,忽然發現管弦曲樂停了下來,那些身材曼妙的少女,也斂起了長袖,卻步盈出,脂香漸飛,也是件讓人遺憾的事情。
就在這時,在一個宮女的引領下,一個俊逸少年飄然而來,眼睛清澈,步履沉穩,看似從容不迫,心中卻忐忑不安。
“是他,什麽時候來的?”有人輕呼,迷惑不解。
立即有人問道:“那是誰呀?”
“就是那個……韓瑞。”
“哦,是他啊。”一陣恍然大悟,這個名字沒有絲毫的陌生,時常聽人提及,隻不過很少見到本人罷了。
議論之聲隐約傳來,韓瑞卻充耳不聞,更加沒有理會的心情,不過瞧見席間幾雙關懷的目光,還是稍微滞步示意,随之加快速度,走到前台邊沿,離了好幾尺,頓首而拜。
“韓瑞。”
李世民的聲音飄來,事到臨頭,韓瑞反而鎮靜下來,連忙應聲,擡起頭來,光明正大的看望高台之上。
李世民不動聲色,以尋常的口吻說道:“前些時候,你作詩贊頌牡丹,深得皇後欣賞,并予以嘉獎。”
“小臣甚幸,拜謝皇後恩賜。”韓瑞自然說道。
“當日,朕将其中兩句,以喻皇後,可惜非是你之真意。”李世民玩味說道:“而今皇後當面,朕令你以詩頌之,作爲彌補,如何?”
你都說了,誰敢反對呀,韓瑞心中嘀咕,知道沒有拒絕的餘地,飛快瞄了眼長孫皇後,的确是國色天香,至于具體什麽模樣,那就說不出來了,畢竟李世民就在旁邊,除非不要命了,不然誰敢盯住不放。
“父皇,兒臣有頌言,坤德既軌,彤管有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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