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瑞婚後的生活,甜蜜而苦惱,且不理他,皇宮之中,身居三千佳麗之中,李世民卻非常逍遙自,從來沒有擔心後院葡萄架倒的事情,勤于政事之餘,還有閑情逸緻練習書法,就是由于多年的堅持不懈,李世民也由普通的書法愛好者,成爲書法名家之列。
而且,這個名家頭銜,工隸書、飛白,得二王法,尤善臨古帖,殆于bi真,這樣的評價,不帶多少水分,縱然沒法與虞世南、歐陽詢這樣的大家相比,但是肯定勝過韓瑞很多。
作爲皇帝,卻喜歡書法,也算是種xiǎoxiǎo的缺點,爲了這件事情,虞世南就曾經直言不諱的批評李世民,覺得長期以往,會造成不良影響,這是非常有遠見的,就是因爲李世民非常喜愛王羲之的貼,不惜重金搜購大王墨迹三千六百紙,然而,卻非常厭惡xiǎo王,使得社會風氣,普遍貶低王獻之,十分的不公。
虞世南勸誡,李世民表面上答應,多有嘉獎,可是si底下,照樣我行我素,一有閑暇的時間,就書臨古帖,自我欣賞之餘,也想聽點意見,下意識的排除歐陽詢虞世南魏徵等人,考慮了下,長孫無忌好像在沐休,立即下旨,傳喚房玄齡。
聽到皇帝召見,房玄齡匆匆忙忙而來,進了宮殿,看到李世民臨案,兩個内shi一人一邊,懸拿着墨迹未幹的書貼,立即明白怎麽回事了。
“陛下。”房玄齡行禮,目光看向貼,輕聲yin唱:“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chun之初,會于會稽山yin之蘭亭……”
“玄齡,你看朕的如何?”李世民問道,言語之中,頗有幾分自得之意。
不是魏徵等人,房玄齡自然不會敗興,仔細打量片刻,贊歎說道:“一模一樣,若不是紙,墨汁未幹,與真迹無虞。”
即使知道,這多半是奉承之語,但是李世民聽了,依然很是高興,謙虛說道:“怎能與先賢相比,能有其中十分之一,朕就心滿意足了。”
“不然。”房玄齡搖頭反駁道:“陛下所臨的蘭亭序,細微之處,形勢上是有少許差别,不過骨力與雄秀之氣,深得大王書法神韻,形勢自然生。”
“玄齡,又來奉承朕了。”李世民捋須說道,不過欣然之意,就是瞎子,也能聽得出來。
畢竟,李世民不是那種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就是知道,自己這幅帖能拿得出手,才敢叫房玄齡過來欣賞。
“怎麽會是奉承。”房玄齡正經說道:“臣觀陛下之禊貼,仿佛身臨蘭亭之中,與古時群賢相會,曲水流觞……”
不得不說,房玄齡的這席話,正撓到了李世民的癢處,心中十分高興,感歎說道:“唉,朕也時常幻想,若是能返回古時,與蘭亭諸公舉觞暢談,那是何等的幸事,此生無憾矣。”
這個感歎,聽聽也就罷了,真讓李世民舍下皇帝之位穿越,他肯定不舍得,房玄齡明了,笑了笑,同歎不已。
突然,李世民沉默不語,怔怔的看着貼,忽然上前,伸手抓拿,撕破rou碎,宮殿之中,衆人皆驚,特别是兩個拿畫的内shi,xiǎotui打顫,差點吓得癱軟在地。
房玄齡愕然,輕聲道:“陛下,因何至此?”
“這幅禊貼,是朕按虞世南的帖書臨的。”李世民歎氣道:“然而,虞世南的帖,又是按照智永大師的貼臨摹,一人傳一人,必然失真,怎能得到大王的神韻。”
固然覺得有理,但是房玄齡自然不會附和,待要勸慰幾句,卻聽李世民說道:“此生,若是能得蘭亭真迹一觀,朕縱死,也心甘情願。”
“陛下,慎言。”房玄齡急忙道。
李世民微笑擺手,半生征戰沙場,不忌言談生死,羨慕說道:“右軍體,古法一變,其雄氣之氣,出于天然,故古今以爲師法,臨河序又爲其jing品之作,堪稱絕妙,不知落于誰人之手,真是三生之幸。”
房玄齡稍微沉yin,斟酌說道:“臣偶爾聽聞,臨河序真迹,在永禅師手中,他是大王第五子王徽之的後裔,出家爲僧,初從蕭子雲學書法,後以先祖大王爲宗,閉mén習書三十年,退筆成冢,舉世皆知,應該能從王氏族人那裏,傳承到臨河序真迹。”
“真的……”李世民驚喜,就想說傳旨召見智永和尚,忽然想到什麽,皺眉道:“等等,朕記得,前年虞世南告假半月,卻是因爲……”
“永禅師圓寂,虞秘監是其高足,自然要盡孝。”房玄齡點頭說道,李世民微微颔首,不管這個,加在意的是智永和尚死後,蘭亭集序落在誰的手中。
“永禅師百歲而終,其書法高足有智果、辨才、虞秘監等人。”房玄齡分析說道:“圓寂之時,虞秘監在長安,自然不可能得到傳承,最有可能的,自然是永欣寺的主持辨才和尚,不然,就是jiāo還越州王氏族人了。”
“言之有理。”李世民深以爲然,緩慢的坐了下來,一臉的若有所思。
作爲多年的心得,李世民的心思,房玄齡自然很容易mo透,想了想,微笑道:“陛下若是有心,不妨下道旨意,令他們帶禊帖進京觐見。”
“算了,君子不奪人所愛。”李世民搖頭說道。
房玄齡不自然chou搐嘴角,他的意思是想蘭亭集序的持有者,拿帖過來,給李世民過目欣賞,沒有想到,這位天子的意思,居然是占爲己有,真是……大不敬的腹诽,見到李世民不時瞅來的目光,房玄齡就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得,又要背黑鍋了。
誰叫他是君,自己爲臣呢,房玄齡自歎倒黴,笑着說道:“陛下,此言羞矣,古人雲,神器,爲有德者居之……”
說了不少冠冕堂皇的話,房玄齡發現,皇帝依然不爲所動,心中加悲歎,撇得這麽幹淨,不僅要自己背黑鍋,連鍋灰也不想沾,得了,什麽話也說了,房玄齡領會其意,拱手道:“陛下仁厚,臣明白了。”
咳,李世民也怪不好意思的,展顔笑道:“還是卿知朕心,對了,此事……就不要往外宣揚了。”
明白皇帝在顧忌虞世南與魏徵等人,房玄齡應聲,識趣告辭而去,一邊退步而出,一邊仔細考慮,這件事情,似乎也不怎麽好辦,第一步,先要确認蘭亭集序的真迹,到底是否如同自己的猜測那樣,在永欣寺中,應該怎樣打聽,才不那麽引人注意?
不愧是房謀杜斷,過了片刻,房玄齡立即有了主意,快步返回官衙……
與此同時,韓家宅院,卻是熱鬧非凡的景象,不要誤會,不是韓瑞三婚,而是平常公子百晬之禮,嬰兒出生百天之後,少病少災,夜裏不哭不鬧,一切都正常,證明他可以健康的成長下去,自然值得賀喜。
常說,孩子出世,父親的地位,急促下降,也不是沒有道理,起碼重視的程度,遠遠不如以前了,這點韓瑞深有體會,以前,是幾個nv眷,圍着自己打轉,現在,全部轉移到孩子身上去了,甚至連登mén拜訪的賓客,率先問候的,都是令郎怎樣。
韓瑞不是在吃醋,隻是嫉妒而已,恨不能平常快快長大,找幾個媳fu,省得和自己搶,心裏嘀咕,臉上的笑容燦爛,捏了捏兒子féi嫩嫩的xiǎo臉,抱着他向前來道賀的賓客行禮,一時之間,收到了很多禮物,單是長命鎖,就有十幾種款式,其他的零零碎碎,如果可以長期保存的話,能讓平常用到成年,賣出去,足夠nǎi粉錢了吧,韓瑞有幾分惡趣味的幻想。
熱鬧的一天,就是在衆人的祝賀聲中度過,第二天清晨,五時分,韓瑞mimi糊糊的爬了起來,洗漱用餐,迎着chun意盎然的晨風,策馬前往皇城上班,點卯之後,一切如常,慣例聆聽李淳風與呂才關于數量知識的辯論,半知半解的附和,直到中午用餐,在太常禮院附近的huā圃欣賞景sè,透了口氣,一個書吏輕步而來,輕聲喚道:“韓博士!”
嗯,韓瑞轉身,不認識來人,自然mihuo道:“你是?”
“奉房相之令,請韓博士前去叙話。”書吏恭敬說道。
原來是房玄齡找自己,由于工作原因,沒少與尚書省官員打jiāo道,韓瑞也沒有多想,立即點頭,與書吏同去,輕車熟路,很快就到了宰相衙房,書吏敲mén而去,随之出來引手示意,以禮相謝,韓瑞微笑走了進去,拜見房玄齡。
“房相。”韓瑞十分客氣。
輕手擱筆,房玄齡笑道:“來了,聽說令郎昨日百晬,卻是忘了送禮道賀,不好意思,回頭就補上……”
“不用,不用。”韓瑞連忙擺手。
房玄齡說道:“自然要的,不能少……”
随之就是一番推托客套,東拉西扯,韓瑞心中漸漸mihuo起來,隐約感覺,這次房玄齡找自己前來,恐怕不是爲了公事。
果然,扯着扯着,房玄齡忽然笑眯眯道:“符節呀,你進京多長時間了?”
“貞觀八年來長安,至今也有一年多了吧。”盡管mo不清房玄齡的意思,但韓瑞還是誠實回答,多少有幾分噓唏,一轉眼,就是兩年,連孩子都有了。
“這般久,想家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