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府書房很靜,清早時候,晨曦初升,一抹光輝投shè進來,打落在賀蘭安石的身上,冬日的陽光,應該有幾分暖融融的,可是賀蘭安石卻覺得很冷,好像掉出了冰凍的湖水中,渾身冰寒透骨,臉上呈現灰白的顔sè,
“真的是你。”李泰怒不可遏,眼睛圓睜,恨不能把賀蘭安石吃了。
呆了下,賀蘭安石驚醒,慌忙搖頭,叫屈說道:“殿下,就算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這等無法無天之事。”
“那你緊張什麽?”李泰斥道,半信半疑。要知道,從荊州回來之後,賀蘭安石就與岑昭勾搭上了,如同多年的好友,兩人時不時在李泰的面前,或是直言不諱,或是旁敲側擊,想讓李泰拒絕與閻家聯姻,轉而納岑本之nv爲妃。
可是礙于李世民與長孫皇後的意思,李泰一直猶豫不決,下不了決心。
賀蘭安石爲了促成此事,幹脆與岑昭合謀,收買亡命之徒,襲擊閻婉兒……想到這種可能,李泰又是憤怒,又是擔憂,表情也愈加的yin冷,如果賀蘭安石不能表明自己的清白,那麽李泰也不介意丢卒保車。
“我在爲殿下擔心。”賀蘭安石鎖眉說道:“這些流言蜚語,分明是沖着殿下而來的,若是不及時澄清,不僅殿下聲譽受損,最怕陛下聽信了,那就麻煩了……”
李泰怒,就是害怕事情會這樣發展,強忍盛怒,目光如炬,沉聲道:“本王最後一次問你,此事與你是否有幹系?”
“絕對沒有。”賀蘭安石誓言旦旦。
深深看了眼賀蘭安石,李泰冷聲道:“孤且信你這次,若是……”
“殿下放心,茲事體大,利害攸關,我自然明白輕重,不敢有絲毫欺瞞。”賀蘭安石鄭重說道,差點沒挖心掏腹,表明自己的赤膽忠心,坦dàng無si。
“知道就好,孤馬上進宮,希望父皇不要聽信流言……”李泰說道,匆忙而去。
賀蘭安石随行相送,出了王府,看到李泰車駕遠去,過了半響,這才返回房中,汗水泉湧似的冒了出來,臉sè蒼白,倉惶不安道:“岑昭,你個蠢材,難道沒有聽出,我隻是酒後戲言而已,怎麽能當真……給你害死了。”
冬陽柔和,灑落身上,有點兒暖意,韓瑞輕坐軟榻,看着鄭淖約懷抱孩子,笑顔綻放的模樣,感覺很是溫馨。
“平常,平常……”鄭淖約樂此不疲逗nong着,不過要讓才滿月不久的嬰孩,作出什麽特别的反應,估計很難。
嬰孩最是幸福了,純真無邪,沒有絲毫雜念,吃飽了就睡,醒了又吃,想哭就哭,想鬧就鬧,毫無拘束,的确讓人羨慕,難怪那麽多人懷念童年。
“夫君,你說平常什麽時候會說話呀。”鄭淖約問道,纖指捏了捏孩子féi嫩嫩的臉蛋兒,充滿了溺愛之sè。
韓瑞恍然回神,微笑說道:“不要急,慢慢來,再大些,自然就會了。”
“可是我聽說,夫君出生三月能言,半歲能爬,周歲可行,三歲作詩,鄉人以爲奇……”鄭淖約說道,明亮的眼眸眨呀眨,透出莫名的笑意。
韓瑞愕然,哭笑不得,無奈道:“唉,不知道,是誰在編排我,一聽就應該明白,這是虛言,居然也有人相信。”
“流言止于智者,不過天下愚者多,智者少,聽信也不出奇。”鄭淖約輕聲說道:“比如現在,這件事情,夫君覺得,是不是謠言?”
“誰知道。”韓瑞沉yin說道:“不過,沒有證實之前,一切隻是憑空猜測而已,不能盡信。”
“也不能不信,畢竟空xue來風,必定有因。”鄭淖約說道,輕輕歎了口氣。
“好了。”韓瑞安慰說道:“知道你在爲婉兒姑娘擔心,但是也不能聽了幾句傳言,就信以爲真,要相信朝廷,事情遲早會水落石出的。”
“要是真的,婉兒怎麽辦。”鄭淖約擔心的。
假設不能成立,不過韓瑞早就學乖了,清楚不能與nv人較真,所以想了下,微笑說道:“這是好事呀,反正婉兒姑娘也不想成爲王妃,恰好可以解脫……”
不論什麽事情,總是說得輕巧,可是現實卻非常複雜,特别是人心難測,要做到簡單的信任兩,不知是何等的艱難。
信任的基礎,在于坦誠溝通,李泰明白這個道理,匆匆忙忙進宮,求見李世民,打算爲自己辯解,不過在他之前,已經有人在宮殿之前等候多時,負荊請罪……是有些誇張了,不過岑本,的确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
不言自喻,自然是爲岑昭的事情而來,岑本表面神态自若,心中卻暗暗急慮,憂心忡忡,盡管相信,幼弟不會爲非作歹,闖下滔天大禍,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隻是有一分懷疑,也不能掉以輕心。
況且,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岑本心中歎氣,千萬不要有萬一,不然岑家多年基業,就要毀于一旦,自己教弟無方,沒有盡到兄長的責任,就是岑家的罪人。
等了半個時辰,皇帝依然沒有召見的意思,岑本心急如焚,眼睛終于出事焦慮之意,勉強定下心神,繼續等待下去,這個時候,李泰來了,見到岑本,稍微愣了下,也沒有覺得多麽意外。
風bo,雖然是由岑昭而起,但是李泰卻沒有遷怒岑本,反而起了同病相憐的心情,上前問候道:“岑shi郎。”
“越王殿下。”岑本回禮,心情格外的複雜。
如果說,沒有絲毫與李泰聯姻的想法,這肯定是天大的言,但是岑本非常識大體,十分清楚,李泰的婚事,不是由他,或者李泰本身,可以決定得了的,聽說皇帝有意許閻立德之nv爲越王妃之後,立即打消了原先聯姻的念頭。
而且,加不會天真的以爲,隻要通過某些手段,就可以挽回此事,達到目的,也希望昭不要這麽愚昧無知,一切隻是流言而已,岑本心中祈禱,很是無奈。
行禮之後,一時之間,兩人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頗有幾分相對無言的心情,李泰yu言又止,遲疑了下,眼睛帶着幾分歉意,拱了拱手,輕步上前,高聲說道:“父皇,孩兒青雀,有事求見。”
附近的内shi也機靈,連忙進去通報,可是過了半響,宮殿之中卻沒有任何動靜,連進去通報的内shi也沒有出來,宮殿靜悄悄的,讓李泰心中壓抑。
“難道父皇不在……”李泰喃喃自語,臉sè有些不好。
走近兩步,岑本輕聲道:“早朝散了之後,陛下就在裏面批示奏章,直到現在。”
李泰心中一沉,低聲道:“要不,我去找母後。”
“不可……”岑本急忙阻止,輕聲道:“當心nong巧成拙。”
李泰心驚,立時明悟,本來坦dàng無si,直接辯解就成,卻偏要找長孫皇後出面,豈不是顯得自己心虛,加重了大家的懷疑。還是岑本心思通透,李泰心中多了幾分感ji,可見當初與之聯姻的決定沒錯,可惜造化nong人,現在隻有納閻婉兒爲妃,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兩人在外頭着急等待的時候,宮殿之中,李世民卻沒有如同大家猜測的那樣,龍顔大怒,義憤填膺,手中提筆,蜿蜒而下,自然,也不像岑本所料,在批閱奏折,而是在臨書潑墨,練習書法,嘴角帶着幾分笑容,看起來心情不錯。
片刻,李世民收筆,欣然說道:“輔機,你過來看下,覺得朕的書法如何?”
長孫無忌捧着翩翩大腹,悠悠上前,仔細端詳欣賞,開口贊歎道:“真是龍飛鳳舞,深得大王(王羲之jing粹。”
“輔機,看清楚。”李世民瞥視,啼笑皆非道:“朕臨摹的是虞世南的書法。”
長孫無忌愣了下,低頭再看,又歎道:“筆勢圓融遒勁,外柔而内剛,如裙帶飄揚……”
“且慢。”李世民突然打斷,繞步打量長孫無忌,不時搖頭輕歎。
長孫無忌莫明其妙,努力收腹,左顧右盼,沒有發現特别的地方,不由mihuo道:“陛下,臣之儀表,是否有失禮之處?”
李世民輕笑,故作驚奇道:“輔機,鑒賞書法的眼力,大有長進呀,評介一針見血,十分jing辟,真是士别三日,令人刮目相看。”
“那是自然。”長孫無忌笑容可掬道:“爲了今天,臣已經準備好久了。”
“怎麽說?”李世民有幾分奇怪。
長孫無忌微笑解釋道:“早些時候,臣就讓人收集古今書法大家的墨寶,然後附上評價之語,默記下來,就知道,遲早能夠派上用場。”
“狡猾。”李世民笑斥。
“多謝陛下誇贊。”長孫無忌笑納,随即訴苦道:“陛下也不要以爲這樣做就輕松容易,古今名家名作浩如煙海,一一默記下來,也十分費力,難免會出錯,如同剛才那樣,分不清大王與虞世南書法之間的差别。”
“他們是一脈相承,筆架構造類似,不過細微之處,卻迥然不同……”李世民興緻勃勃的解釋,過了半響,見到長孫無忌連聲附和,就知道他沒有放在心上,一笑置之,表情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淡聲道:“發現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