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出了皇城,站在朱雀大街上,看着行人如cháo,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場面,韓瑞心生感歎,終于回來了,招來馬車,打道回府之時,心裏不僅充滿了迫切,也有少許近鄉情怯的感覺。
馬車悠悠,希望速度快些,又想要稍微慢點,在矛盾的心情中,馬車駛到官邑坊,見到熟悉的環境建築,什麽怯懦情緒,全部置之腦後,韓瑞掀開簾布,未等馬車停穩,立即輕躍下來,直奔大mén而去。
由于提前通知,仆役早就做做了準備,大mén敞開,見到韓瑞的身影,立即歡呼大叫道:“郎君回來了。”
頃刻之間,幾個婢nv湧了上來,端着溫水,捧着máo巾,又是洗手,還是擦臉,甚至要解鞋子濯足,韓瑞哭笑不得,用不着這麽隆重吧,現在的韓瑞,可沒有這樣的耐心,胡luàn的以máo巾抹臉,就急忙向内院走去。
才過了拱mén,鄭淖約等人,就迎面而來,看到韓瑞,清澈的眼眸中帶着欣喜之sè,還有幾分癡mi,目光慢慢明亮起來,點點滴滴的滲出璀璨的光芒,白皙的俏臉,因爲ji動,浮現了兩片紅暈。
“淖約。”韓瑞停了下來,xiong口有些起伏,燦然笑道:“我回來了……”
“夫君。”鄭淖約低聲叫喚,目光mi離,眼眸慢慢的濕潤,晶瑩的淚珠盈落,像是斷了線的珍珠項鏈,沿着她的臉頰嘩嘩而下。
韓瑞再也忍耐不住ji動的心情,箭步上前,張開雙臂,摟着溫香軟yu,氣息熟悉的身體,貼得緊緊的,沒有絲毫的縫隙,鄭淖約的眼神漸漸變得十分朦胧,身子輕顫,螓首埋在韓瑞的懷中,xiǎo聲地chou泣起來,淚水如同泉湧,怎麽也收止不住,似乎要将無數孤單難眠的夜晚,刻骨銘心的相思情義,全部抒洩出來。
“不要哭……我回來了,以後都不會離開……”韓瑞輕輕rou撫着鄭淖約的背肌,溫柔的安慰起來,眼睛紅紅的,聲音也有幾分哽咽。
輕輕掙紮,鄭淖約擡頭,看着韓瑞的臉龐,晶瑩的淚珠懸挂在秀長的睫máo上,影像朦朦胧胧,不怎麽清晰,猶如鏡huā水月,一切是那麽不真實,疑是夢裏。
“是夢麽?”鄭淖約呓語,細潤的下巴微微蠕動,輕眨眼睛,晶瑩的淚珠又悄無聲息的悄然滑出,流趟過嫣紅雪白的俏臉,滾落在韓瑞的衣襟上,融化消逝。
稍微粗糙的手指,憐愛的輕撫着鄭淖約細膩的俏臉,指尖觸mo到晶瑩溫潤的淚珠,心頭也跟着暖融融的,韓瑞笑容燦爛,輕聲道:“不是夢,我真的回來了。”
“回來,就好……”鄭淖約笑了,笑中帶哭,十分美麗。
韓瑞的眼角微微濕潤,過了半晌,ji動的心情才平靜下來,左臂摟住她的身子,右手慢慢梳理她的秀發,輕聲道:“不哭了,不哭了,xiǎo心動了胎氣。”
鄭淖約輕微點頭,輕吸了口氣,淚水慢慢的斂息,不過卻不願意離開韓瑞的懷抱,偎在他的懷裏,微微摩擦,多日以來,彷徨浮躁的心情,也随之慢慢的沉寂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安心與溫暖。
就在這時,身邊突然響起了幾下輕輕的咳嗽聲,韓瑞擡眼看去,卻見崔氏就站在旁邊,展顔笑道:“你總算是回來了,你不在的一個月,約兒日思夜想,寝食不安,無論我們怎麽勸說,也沒有效果,現在總算好了……”
“謝謝嶽母大人照顧。”韓瑞愧聲說道:“是我沒有盡到夫婿的責任,讓你老費心了。”
“知道就好。”崔氏笑道:“你不知道,這個月來,約兒換了個人似的,經常無緣無故的發xiǎoxi……”
“阿娘,人家才沒有。”鄭淖約臉sè羞紅,自然不會承認。
“沒有?”崔氏輕笑道:“要不要問下流螢、畫屏。”
旁邊兩個xiǎo婢nv掩口輕笑,異口同聲道:“這個真沒有。”
“咦,你們倒是同心……”戲笑幾句,崔氏問道:“符節,此去荊州,沒受什麽苦吧。”
鄭淖約頓時有幾分緊張,關切的看着韓瑞,仔細打量mo索,拍了下xiong膛,示意自己沒事,韓瑞微笑說道:“一路順風,十分順利,除了往回的行船,天天啃幹糧膩味之外,其他卻是沒有什麽不妥。”
“那就好。”崔氏欣慰說道:“差點忘了,你生于江南,擅船會水,不像我,坐個xiǎo竹筏,就覺得頭暈,加不用說行船半月了。”
南船北馬,地域決定體質,十分正常,韓瑞附和,笑着說道:“習慣了就好,不過怎麽也沒有地上踏實。”
“夫君,你受累了。”鄭淖約憐惜道:“吃不好,難怪這麽消瘦。”
“出mén在外,又是在船上,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韓瑞笑道:“不要緊,以後補回來,吃得白白胖胖,就像長孫國舅那樣。”
“嘻嘻,那樣娘子又不滿意了。”流螢笑嘻嘻道:“像錢三郎那樣,勉強可以接受,對了,郎君,錢三郎的事情,nong清楚了吧,前些時候,他送來了書信,在房裏。”
韓瑞問道:“你們拆開看過了沒有?”
“沒有……”流螢搖頭。
“不看,也無所謂。”韓瑞笑道:“我直接告訴你們……”
冬天已至,街道上的榆柳,已經有幾分枯黃,可是宅院之中的huā草樹木,在仆役的jing心照料下,仍然郁郁蔥蔥,散發出馥郁的芬香,韓瑞摟扶着鄭淖約,一邊向庭院走去,一邊講述此行的經曆,等到叙說完畢,已然是日落時分。
晚宴時候,廚房準備了豐盛的酒菜,特别是在鄭淖約的吩咐下,韓瑞的案盤,是擺滿了他平時最喜歡食用的美味菜肴,廚師jing心烹饪,sè香味形俱全,油光閃亮,酒rou香氣撲鼻,令人垂涎三尺。
“不錯,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難得。”崔氏感歎了下,問道:“他們準備什麽時候成親,記得到時提醒,鄭家也要派人送禮祝賀。”
“謝謝嶽母大人,三哥收到賀禮,肯定非常欣喜。”韓瑞微笑道:“估計是在下個月吧,不然就要過年了。”
“下個月……”崔氏沉yin說道:“的确有幾個适宜嫁娶的黃道吉日,錯過了,真的要等到來年的開chun,現在就可以準備禮物了,到時一起送過去。”
韓瑞含笑點頭,看了眼席間,奇怪道:“對了,怎麽不見嶽父大人?”
“他有事,已經有兩三天沒有回家了。”崔氏又是埋怨,又是心疼道:“今天晚上,多半也是如此。”
“怎麽回事?”韓瑞驚訝道。
“大将軍李靖,征讨吐谷渾大勝,捷報已經傳回。”崔氏嘴角多了抹笑容,半是高興,半是無奈說道:“具體情況不清楚,不過這等軍政大事,一時半會,也理不清楚,朝廷大臣,已經忙碌好幾天了。”
“大捷,真是好消息。”韓瑞歡喜道,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會有多麽ji動,而且想到随軍出征的韓壯,心裏反而隐隐有幾分擔憂,也不知道他的情況怎麽樣了。
“的确是個好消息。”崔氏笑道:“聽說胡酋伏允,已經自缢身亡,其子率部歸降,現在朝廷大臣,應該是在商讨,應該怎樣善後,安置。”
“與以前差不多吧。”韓瑞說道,頗有幾分無奈,唐王朝,最大的麻煩,不是擊敗異族,而是大勝之後,怎麽安置投降的部落,斬草除根,以絕後患的道理,朝廷君臣不是沒有想過,主要是不現實。
其實,在前期的時候,實施以夷制夷的策略,成效顯著,可是到了中後期,引狼入室,才有五代之luàn,中原諸侯逐鹿,争戰不休,不停的内耗,使得草原部落蓬勃發展,強盛的部落一個接着一個,噴湧似的冒出,先遼後金,西夏méng古,幾百年的時間,所謂的中原正統,日子過得十分憋屈。
問題在于,就算知道曆史的走向,也不能透lu呀,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不是被人當成了瘋子,多半就要上火柱,這是先知的下場。
況且,當初魏徵提出要斬盡殺絕,消滅心腹之患的建議,李世民都沒有同意,何況自己,韓瑞心中搖頭,不過,心裏卻也明白,隻要本身強大,内部不luàn,無論是什麽外敵,都不可能動搖中原王朝的地位。
能不能做到這個目标,韓瑞心裏也沒有把握,可是願意去嘗試,反正有些事情,要做了才知道結果,如果不去實施,永遠沒有答案,即使最後證明是自己錯了,也不要緊,大不了遺臭萬年而已,人死之後,管它洪水滔天。
韓瑞低頭沉思,忽然察覺眼前晃動,多了雙白潤纖手,鄭淖約笑容絢美,渾身上下,散發出chun風般的情緒,輕聲道:“夫君,吃塊羊rou片……”
“你也是。”韓瑞笑道,目光往下移動,看着鄭淖約臃腫的xiǎo腹,仿佛能夠感受到其中蘊藏的生機,暫時抛開了憂國憂民的念頭,現在是溫馨和睦的家庭時光,至于什麽軍政大事,生死存亡,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料理,總有辦法解決的。
“魚羊腥膻,不宜多食。”崔氏在旁邊諄諄教導道:“多煮些jirou湯羹,滋補養胎……”
謝過崔氏的指點,韓瑞牢記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