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瑞是否從軍,那是小節,現在衆人,最爲關心的,就是鄭淖約懷孕的事情,遊宴自然而然提前結束,盡管心中急切,如火如荼的,但是韓瑞還是刻意吩咐車夫,驅車的度要減慢,平穩安全爲上。
享受這種貼心的呵護,鄭淖約溫柔笑道:“夫君,才月餘而已,不用這麽小心……”
“山路崎岖,颠簸不平,晃來晃去,容易累着,慢點兒好。”韓瑞笑道,手掌貼在鄭淖約柔軟平坦的小腹上,心中多了份責任,沉甸甸的責任。
鄭淖約嘴角甜甜彎起,柔順偎依在韓瑞的懷中,美目透出欣喜與憧憬,成親到現在,已經快要半年,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即使沒有表現出來,而且知道韓瑞也不會着急在意,可是鄭淖約心裏,多少有些憂慮。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古代對于血脈後裔的重視程序,遠遠過後人的想象,上到天子,王公貴族,下到奴隸,平民百姓,對待子嗣的看法,已經不是生命的延續那麽簡單,其中還包括了家庭宗族的穩定,禮儀祭祀等等。
而今,終于等到了夢寐以求的消息,鄭淖約的心情,自然是開懷舒暢之極,撫着小腹,想到即将臨世的孩子,清雅秀美的玉容上閃動着無比聖潔的光輝。
當然,這個即将,最快也要**個月之後,不過,兩人都沒有過爲人父母的經驗,下意識的将這個問題忽略,好像明天就能夠抱到孩子似的,已經開始熱切的讨論,應該取個什麽名字,衣裳、玩具、乳母之類,零零碎碎的事情。
很快回來長安城中,連續換了幾個醫館,請經驗老道的坐堂醫,仔細診斷,證實鄭淖約的确是身懷胎兒,至此,最後的疑慮消失,衆人喜形于色,帶着大包小包的安胎藥,浩浩蕩蕩的打道回府。
進了院門,流螢提醒道:“郎君,不要忘了報喜……”
韓瑞拍額,還真是,光顧樂呵了,差點忘記通知親朋好友,這樣的喜事,自然要與他們分享才是,當下吩咐仆役,挨門逐戶的前去報信。
“什麽,有喜了。”崔氏驚喜交集,反應過來,迫不及待的,就要備車出行,來到庭院,恰好趕上鄭仁基回府,見到妻子匆匆忙忙的身影,不由得攔阻詢問。
“約兒有了。”鄭仁基愕然,随之也是驚喜莫名,二話沒說,就與崔氏出門,來到韓瑞宅第,現這裏已經是張燈結彩,爆竹鳴響,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
這些,多是左近右舍的百姓,有富有貴,其中也有尋常百姓,平時鄰裏關系不錯,誰家有什麽喜事,韓瑞即使不去,也記得送上禮物,所謂禮尚往來,現在衆人自然前來還人情,有薄有厚,就是幾個紅雞蛋,也是誠摯的心意。
韓瑞笑容可掬,客氣有禮的迎來送往,見到鄭仁基與崔氏到了,連忙上前拜見,可惜兩人沒空理他,輕輕點頭,直接朝内宅奔去。
卧室之中,布置得清雅溫馨,鄭淖約輕輕躺在榻上,身上披着絲衾,旁邊有十幾個婢女伺候,明豔的臉上卻有幾分無奈,其實根本不用那麽多人,但是想到韓瑞關切的模樣,又拒絕不了,鄭淖約心裏充溢着甜蜜之餘,也有點兒苦惱。
“娘子,想吃水果,糕點,或許其他?”
“想聽曲兒,新詞,讓郎君立即寫……”
“觀舞也成,新來的十二個西域舞姬,胡舞跳得極好,讓她們表演。”
流螢叽叽喳喳,聲音清脆,像隻快活的百靈鳥,沒有間歇的時候,相對來說,畫屏就顯得比較安靜,可是雙手卻沒有閑着,一會兒輕輕撫平絲衾的褶皺,一會兒又覺得這樣不妥,繼續整理起來……
“螢兒,我不餓,也不想看歌舞……屏兒,這樣就行了,不用扯來扯去。”鄭淖約無奈說道,聲音盡可能溫柔和藹,免得兩個小丫頭又胡思亂想。
“約兒……”
就在這時,鄭仁基與崔氏進來了,喜氣洋洋,見到鄭淖約躺在榻上,崔氏連忙快步走近,拉着她的纖手,關切問道:“怎麽樣,身子不适?”
“沒事,其實我很好。”鄭淖約說道,掙紮要起身,可是卻給崔氏按了下去。
“有喜了,身子重,要多多休息。”崔氏慈祥笑道:“有些不适也正常,慢慢的也就習慣,天下女子,莫不是如此,不要害怕,平時……”
也不管鄭淖約是否在聽,崔氏就開始指點起來,生了幾胎,可謂是經驗豐富,畫屏機靈,立即取來筆紙,将這些平日應該注意的禁忌事項,詳細記錄下來。
“不要這麽麻煩。”瞄了眼,崔氏擺手說道:“以後,約兒由我來照顧,我會提醒她的。”
“阿娘,我在這裏住得好好的,就不回去了吧。”鄭淖約小聲說道。
“呵呵,知道你舍不得離開韓瑞,所以我決定搬過來住……”
那你就舍得我,鄭仁基聞聲,臉黑了,不過要是韓瑞聽到這個消息,臉色可能比他更黑。
廳中,應付了左鄰右舍的恭賀,韓瑞卻沒閑下來,一些親友,聽到了消息,匆匆忙忙的趕來了,其中,錢豐來勢最爲兇猛,以地動山搖的步伐,直奔而來,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臭小子,三哥出仕爲官的喜宴還沒有開始,又給你搶了風頭,存心的吧。”錢豐滿面的激憤,惹得哄堂大笑。
“擇日不如撞日,一起辦算了。”
“酒來,酒來,把符節灌趴下,爲厚德報仇……”
一幫年輕人,唯恐天下不亂,大呼小叫的吵嚷起來,氣氛格外高熾,韓瑞也順從衆意,吩咐仆役,搬來十幾壇上等好酒,興杯豪飲,随之時間的推移,前來祝賀的客人也越來越多,宅第更加的熱鬧。
過了申時,以前秘書監的那些同僚,也前來湊熱鬧,甚至連軍衛也……
軍衛,韓瑞定晴看去,隻見來人身穿黑色對襟箭衣,同色的厚絨黑抱肚,腰系粗布帶,肩上覆着兩片披膊,足蹬皮靴,臂纏皮腕,幹脆利落,即使隻是低等軍衛的裝束打扮,但是一身的勁裝,卻更加突顯魁梧的身材,銳利的目光掃視,說不出的威風凜凜,倒像是個微服出巡的大将軍。
韓瑞連忙站了起來,微笑叫道:“十八哥。”
來人正是韓壯,到李靖府上拜訪之後,在常海的帶領下,立即前去參軍,輕而易舉的就通過了考核,成爲一名合格的軍衛,或許天生就适應軍營生活,經過一些時間的訓練,更添了幾分英武的氣息。
“恭喜阿弟,爲韓家添丁進口。”韓壯誠懇說道,剛毅的臉孔,多了幾分笑容。
韓瑞樂滋滋的說道:“應該的,應該的。”
不善言辭,恭喜之後,韓壯沉默下來,過了片刻,開口說道:“明天,我就要随軍出征,今天過來,準備向你道别的,沒有想到,卻聽到這個喜訊,真是個好兆頭。”
“這麽快。”韓瑞驚訝道:“不是三天後才開始誓師點将的嗎?”
“我在先鋒營,先行開拔。”韓壯解釋道。
“先鋒,李公的安排?”韓瑞皺眉,身臨第一線,那豈不是很危險,
察覺韓瑞的擔憂,韓壯握拳,輕松說道:“是我自己要求的,這樣,才能夠更快的建功立業,達到阿耶的期望。”
“可是……”
“既然從軍,那就應該抛開雜念,勇往直前。”韓壯聲音有點兒激昂,凜然說道:“征戰沙場,馬革裹屍,這才是大丈夫所爲。”
韓瑞有些熱血沸騰,随之又冷卻下來,有點兒尴尬說道:“十八哥,我考慮過了……”
“當然,你不同。”仿佛知道韓瑞要說什麽,韓壯擺手說道:“身弱多病,戰場不适全你,況且現在弟媳又有喜了,更應該留下來照顧她,給大房開枝散葉,以慰九叔在天之靈,阿耶要當伯祖了,想必他也十分高興。”
韓瑞輕輕點頭,歎氣說道:“而今,也隻有辜負李公的好意思了。”
“李公不會怪你的。”韓壯勸慰起來。
“希望,有空再向他賠罪,你明天什麽時候起程,我去送你……算了,應該是軍事機密,我就不打聽了。”韓瑞反應過來,想了想,又問道:“急着回去嗎?”
見到韓壯搖頭,韓瑞多了點笑容,拍了下手掌,引得衆人注意,揚聲說道:“我的兄長,即日準備出征吐谷渾,捍衛邊庭,揚我國威,大家何不以酒敬之。”
“韓壯大哥,英雄好友,我們敬你……”一幫少年紛紛叫嚷,其他人,即使不認識韓壯,但是看在韓瑞的情面上,也上前湊趣,特别是錢豐,捧着美酒,走到韓壯的面前,猶豫了下,大聲說道:“韓十八,看在你盡忠報國的份上,今日不與你計較,且滿飲此碗,算是壯行,必須保重,凱旋回來……”
“那是自然。”韓壯微笑,接過美酒,擡頭飲盡,豪邁之極。
借這個機會,韓瑞退了下去,到了庫房之中,翻拿了許多物品,不管韓壯此行是否能夠用得上,全部打包起來,随之出去,與衆人給韓壯敬酒,過了半個時辰,夕陽西下,天空多了幾分暮色,韓壯準備歸營,告辭而去。
出門之後,見到馬背上的幾個包袱,韓壯想要推托,韓瑞卻不給他機會,認真說道:“多是治傷消腫的藥材,還有兩件皮甲,其他零碎,不管有用沒用,都帶上吧,以防萬一。”
“也好。”韓壯幹脆,躍身而上,拱手道:“保重。”
“盼歸……”